我們三個站在操場的主席台後面,忍受著全校師生的注視。我渾身不自在的度過了升旗儀式,心里不知道一會兒應該怎麼辦。
教導處主任在儀式結束了之後走上了台,拿著話筒當著全校的面說道︰「上周五,三個一年級的男生無故曠課一下午。在同學中造成很不好的影響,也嚴重違反了紀律。鑒于他們是初犯,今天借著這個時間讓他們做個檢討,以觀後效!」說完這些話,他轉頭看著我們說︰「上來吧!」
陳覺活動活動脖子,率先走向了主席台,我也緊跟著,林風在後面低著頭慢慢的走著。陳覺已經上去了,我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踏上了台階,還有兩步就要登上主席台了,忽然我覺得腳被什麼人拽了一下,我一下就失去了平衡,向前撲倒……
「哈哈哈……」操場上爆發出震天的笑聲,看著狗吃屎一樣趴在主席台上的我,我摔得暈頭轉向的,臉俯在地上听著上千人的嘲笑聲。
教導處主任很不滿的回頭看了我下,然後大聲的呵斥著全校的學生,讓他們安靜。陳覺也轉過身,走了過來,蹲在我前面,怒視著我後面,大聲說︰「瘋子!你要干什麼?」
剛才那一下,應該是林風干的,他居然讓我在這種場合下當眾出了丑。他沒回答陳覺的話,從我身後跨了過去,搖頭晃腦的站上了主席台。我抬起頭看了他一下,他似乎臉上帶著得意的表情,還朝地上吐了口口水,眼楮看都不看我。
台下面操場上仍然是一陣陣的笑聲,我趴在那里不敢起身,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我又仿佛回到了從前在齊山區上學時候的場面,被人作弄、欺負之後,趴在地上沒人關心、沒人可憐有的只是幸災樂禍和嘲笑。
陳覺伸手扶我,我不知道是因為怨氣還是羞愧,一把推開了他的手,自己手撐著地,咬著牙慢慢的起身。手掌破了皮,膝蓋也隱隱作痛,衣服也髒了。
我倍感羞辱的站了起來,面向操場上那麼多的學生,對面幾個高年級的男生女生正交頭接耳一臉的竊喜。我不知道一個和他們毫無過節,無冤無仇的人,被人作弄出了洋相,怎麼會讓他們這麼興奮,他們難道都沒有一絲的同情心嗎?
我甚至還看見幾個男人手舞足蹈的學著我剛才跌倒的動作,樂的前仰後合的。就連有的老師也面對嘲弄的看著我……
我覺得這上千人里充滿了冷漠、嘲笑、鄙夷……我又要重蹈當年的覆轍了嗎?我又要被人狠狠的踩在腳下生活了嗎?
我很難過,卻不想哭,我也不會哭,因為沒人可憐我。我感覺我的內心似乎被一種莫名沖動的情緒佔據了,看著林風我好像看見了那些這麼多年所有欺負我侮辱我的人的影子。
「你想一直這樣下去嗎?」陳覺忽然低沉的說。
這句話更加敲擊了我的內心,我心頭出現的那種莫名沖動的情緒更加翻騰了,我要這樣一直下去嗎?我要永遠做個懦夫,總是依靠別人的保護嗎?
說完話的陳覺已經走上前到了林風面前,教導處主任急忙走了過去,一把拉住了陳覺,把他往一邊拽。嘴里大聲喊著什麼,我好像听不清,耳邊只有各種嘲笑聲和侮辱聲。
我隱約听見腦海里傳來的一個微弱的聲音「苑意!你個sb!你就是個孬種!」
林風見陳覺上前,急忙閃身躲到了一邊,站在了我旁邊,嫌我礙事一般的把我推開。然後看著陳覺被教導處主任拽住,他雙臂環胸,很囂張的看著陳覺,他已經不把我看在眼里了。
如果是之前,他對我只是挑釁、憤怒和疑惑,那現在應該很清楚了,他對我只剩下了輕蔑,我已經被他徹底侮辱了,對他來說我已經不值一提。
不知道一種什麼樣無形的力量驅使著我,硬推著我,把我帶到了林風面前。面對著個子比我高了半頭的他,我揮出了我人生中打向別人的第一拳,帶著這麼多年的所有屈辱和怨恨,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在我眼里他已經不是那個林風,而是一張布滿了我人生所有委屈和侮辱的牌子,那些所有欺負過我的人的面孔也一一清晰的浮現在這上面。我要砸碎它,我要做個有尊嚴的人,我不認命!
的一拳,重重的打在了林風的左臉頰上,就像軍子和海子叔他們曾經教我的那樣,瞄準位置,力氣集中在拳頭一點上,重重的打出去。
林風毫無防備,被我這記使出了平生所有力氣、怨氣還有怒氣的一拳,重重擊倒,栽下了主席台。
主席台不高,只有一米多點,但林風倒在下面一手捂著腰,一手按著臉痛苦的哀鳴著。嘴里不停的罵著,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眼楮里分明已經流出來了眼淚。
但他仍然大聲的咒罵著,我回過頭,陳覺有些發愣的看著我,連正拽著他的教導處主任都似乎不敢相信這一幕的發生,目瞪口呆……
我又看向操場上的那些學生,他們已經沒了剛才的嘲弄和鄙夷,紛紛投來驚訝和畏懼的眼光。我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這一幕居然發生了,我竟然主動出手打人了,而且是在全校師生眾目睽睽之下。
我心里有一絲的驚慌,但也只是轉瞬即逝,內心更多的卻是一種莫名的滿足感和血脈噴張的興奮,那一拳頭的感覺竟然如此的好,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簡直比考試考第一,寫作文得獎還要讓我心跳加速。周圍人的眼光帶給我的感受,也讓我頗感得意,這遠比我從前上學時,得什麼獎之後班級同學那種不在意、冷嘲熱諷的態度截然不同。
他們要的就是這個?難道他們要的就是這樣的人,靠拳頭說話,以暴制暴,就是他們崇拜敬畏的人物了?只有反英雄的人物才能被人推崇?
陳覺掙開了教導處主任,飛身跳下了主席台,走到林風面前抬腳就踢了過去,剛踢了兩腳就被沖過來的兩個體育老師給按住了。陳覺仍然不依不饒的,直到被拖走,他轉過臉看著我,居然笑了出來。
我呆呆的站在那里,面無表情。漸漸平復下情緒,只听見教導處主任氣急敗壞的喊聲和下面林風的哀嚎聲,還有操場上雜亂的議論聲……
我被教導處主任喊來的幾個男老師連拖再拽的帶走了,我沒掙扎也沒反抗,毫無感覺。他們的指責和呵斥我也根本听不清楚。
直到被扔進了教導處,我才意識到問題似乎有些嚴重了,不安的情緒才慢慢的涌現。在全校面前打架,這罪名估計不小,沒準就得被退學了吧,退了也好,大不了再轉學吧,不然今天的事情以後還是麻煩。
不一會兒陳覺也被推了進來,和我並排站在了辦公室里,我倆低著頭,衣服也亂糟糟的,狼狽的站著,陳覺忽然笑出聲來,我低頭看著他,有點模不著頭腦。
「你終于動手了,這天來得不晚!」陳覺面帶笑容充滿了贊許的說。
听他這麼說,我心里居然有一絲欣喜,甚至有種想馬上告訴老爸,讓他看看的心情,我想讓他知道我不是懦夫了,我敢反抗了,我不再丟他臉了。
但是,真的是這樣嗎?我其實仍然害怕,擔憂,只是被剛才的激動情緒掩蓋住了而已。現在已經有些心有余悸了,這種事情還是盡量少發生吧,我現在真不知道林風會不會再報復我呢。
教導處主任回到辦公室,怒發沖冠,大聲的怒斥著我倆,各種引經據典,各種人倫綱常,無所不用其極的對我倆進行著深刻的批判。陳覺仍然滿不在乎,而我也根本听不進去,腦子里一片混亂。
他教育累了,最後說道︰「通知家長來學校吧!這事影響太不好了!」然後他自言自語道︰「怎麼總有這樣的事情,這種學生呢……」
听到找家長,我和陳覺都面面相覷,他爺爺現在養病之中臥床不起,女乃女乃照顧著老頭已經很疲憊了,再加上本來她女乃女乃就對他打架惹禍很反感,他是絕不敢讓女乃女乃來學校的。
而我,就更沒招兒了,我總不能讓我老爸來學校吧,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陳覺眼珠轉著想了想,小聲說︰「海子叔在家吧,這事兒還是讓他解決吧
「什麼?」我張大了嘴,海子叔那性格要是來了,保不齊會把學校放把火燒了吧。要是黑叔在還好,起碼能冷靜。
我為難的看著陳覺,陳覺無奈的說︰「也沒別的辦法了,就找他吧
陳覺用辦公室的電話給海子叔打了過去,沒具體說事情,只是說我倆在學校有點事情,學校讓家里來人。說完了之後,陳覺掛斷了電話。
他轉頭對我說︰「海子叔有點事在忙,他會安排人來的。沒事的!」這樣也好,只要來的人能處理好這事就行。
教導處主任坐在辦公桌里,低頭看著文件,根本也不理會站在屋子當中的我倆。我出于為了學習考慮,小聲說︰「老師,能不能讓我倆回去上課啊,不然我怕耽誤……」
他听到我這話,哼了一聲,眼也不抬的說︰「這時候怕耽誤學習了,早干嘛來的,老實呆著!」
我可是真心實意的想盡快回到課堂上學習文化知識,居然這麼誤解我的誠心,太失落了。
過了好久,門外傳來了清脆的高跟鞋接觸地面的聲音,轉眼一個身影站在了辦公室門前,敲了兩下門。一個嬌滴滴的的聲音傳來︰「老師,您好啊。我是苑意和陳覺的家里人
我們都轉頭望去,站在門口的是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穿著打扮很時髦,雖然天氣已經很涼爽了,但她仍然穿得挺清涼,袒胸露背的。臉上也濃妝艷抹,長長的睫毛眨著那雙媚眼,笑盈盈的看著教導處主任。
我才看出來,來的竟然是黃姨,自此她把我接來向西街之後就很少能看見她了,沒想到今天的場合她居然又出現了,她一步一笑的,挺著圓圓的胸脯,一扭一扭的走到了有點看得出神的教導處主任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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