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怎麼過來了?」寧雙雪看到穿著一身淡紫色袍子的蕭哲來到長寧宮,身後都沒有人跟著。
蕭哲沒有回答她,只是徑自走了進去,寧雙雪也只得跟了上去。
蕭哲環視了一下這間屋子,一股花香到處散著,很安心的味道。
「這宮里,就你還有閑情逸致種種花草。」蕭哲笑她。
「臣妾不過是無聊沒事做罷了!」寧雙雪在一旁畢恭畢敬地回答,她還是很納悶蕭哲今天怎麼過來她這里了。
「你是埋怨朕太久沒來看你了嗎?」蕭哲听罷問道。他知道今天不應該留宿別處,可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她,便過來了。
「臣妾不敢。」寧雙雪知道自己不該惹上皇上,可偏偏他今天來了,她還不好趕。
「皇上今天要住下嗎?」她只是例行地問,現在都已經是深夜了,皇上過來意味著什麼她心里清楚得很。
「嗯」蕭哲輕輕應聲,過了一會又把她喚至跟前,「不知怎地,朕今天就是特別想你。」他毫不掩飾地說道。
「皇上……」寧雙雪不知道該說什麼,望著蕭哲說不出一個字來。她寧願他不要想她,最好是記不起有這麼一個人來,她才能消失得沒有後顧之憂。
「歇息吧!」蕭哲抱起她向內室的那張雕花大床走去,掀起芙蓉帳,輕輕地把懷里的人兒放下。
「皇上……」寧雙雪止住蕭哲伸向她腰間的手,「臣妾……臣妾今日不方便。」她終是說了謊。
蕭哲頓了頓,只是抽回了手,擁著她躺下,「睡吧!」
寧雙雪以他習慣的姿勢臥于他臂腕里,假寐地閉上眼,明日里指不定又是一番惡戰了。
皇上是高興住哪里便住哪里,可是今天是他封後的大日子啊!他不去陪他的皇後,倒跑到了她這里來,想必她又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第二日清晨,寧雙雪才剛剛用完早膳,唐婉青就來了,還領了另一個妃子。
「皇後娘娘千安!」寧雙雪立馬行了禮,「是臣妾起晚了,沒來得及過去給姐姐請安,倒麻煩姐姐親自過來了。」她也是昧著心地說出這一番話來。
「不要緊。」唐婉青嘴里這樣說著,心里卻恨得很。起遲了?是皇上的一夜恩澤煞到你了?
「听聞妹妹這幾日不舒服,所以有些禮節沒做好也是可以理解的。只不過,妹妹到底了哪里欠恙?」
寧雙雪頭疼不已,每次唐婉青讓人來喚自己過去她都是以不舒服的借口拒絕的,倒沒想過這個借口日後會給她帶來這麼大的麻煩。「天氣轉涼得急,有些不能適應罷了!」寧雙雪發現她真是越來越能說謊了。
「那妹妹還得多多注意身體啊!省得病了皇上心疼。」她話里無不是帶了滿滿的嫉妒之意。
「多謝皇後娘娘關心,臣妾會照顧好自己的。」寧雙雪也低眉順眼地敷衍她。
「這是本宮份內的事,」她適應皇後這個角色倒是挺快的,「日後妹妹們有了什麼麻煩,只管給本宮說,這後宮內我還是有說話的權利的。」她這話分明是在耀武揚威。
你不來找我麻煩就謝天謝地了,寧雙雪只敢默默地在心里想,嘴上說的卻是另外一套,「臣妾知道了。」
本來以為唐婉青過來是對昨夜皇上在她這里留宿不滿,可現在看來她是來炫耀的。不過,她壓根就不在乎,母儀天下,鳳冠後宮又能怎樣?不照樣留不住皇帝嗎?想著這頓時覺得心里好受了一點,任她蠻橫下去好了。就算她這個威脅馬上就要消失了,她唐婉青還是不可能有獨霸皇帝的那一天。
看了一眼唐婉青旁邊站著的文妃,她開口打破尷尬的氣憤,「文妃過來有什麼事嗎?」
這文雨嫣比她晚進宮,在宮中也算是安分,但今天看來,她是準備靠著大樹好乘涼!
「早晨文妃過去請安看到本宮那里開得極漂亮的芍藥,喜歡得緊,我便讓她來妹妹這里求種子了。」唐婉青替文妃開了口。
「不知淑妃這里可還有?」她抬起一張抹得很艷的臉問。
「還有一些。」寧雙雪回答。
「只是,我沒皇後娘娘聰慧,還怕帶了種子回去養不出花來,所以望淑妃多多指教才是。」
「這種子好種得很,只需記得定時澆水就還可以了。」她說著帶兩人進了內室,去拿種子。
依舊是上次那個屜子,拿了一包種子出來,「只不過最近天氣忽而熱忽而涼,所以這花要放在暖和的地方養著。」
「這花原來還是嬌貴命呢!」文雨嫣笑了出聲。
「花,有哪一樣不嬌貴?」寧雙雪嘆氣,這費盡心思選種出來的芍藥,已經算是比較耐寒的了。
「妹妹這屋里香得很,用的什麼香?」唐婉青環視了一圈屋內,問道。
「沒有特地燃香木,都是這滿屋子花花草草的味道。」寧雙雪解釋,這花香倒還有個好處,掩蓋了了那股藥味。
「哦」唐婉青若有所思地應著,又看了一眼這屋內。
文妃把那種子收好,也站到了一旁,寧雙雪也不請她們坐下,任她們這樣站著,只等看夠了快點離去。
「娘娘的內帷豈是你能進去的?」外室突然傳來小采的聲音。
「我是皇後娘娘請過來的。」來人不顧小采的阻攔,還是邁了進來。
「怎麼了啊?」寧雙雪看向小采。
「娘娘,這人非得進來,我攔也攔不住。說是皇後娘娘請過來的。」小采委屈地說道。
寧雙雪看了看進來的那人,六十左右的年紀,一身青色的長衫,身後背了個小箱子。一眼便明了此人是大夫。
她把疑惑的眼神拋向唐婉青。
「人是本宮請來的」唐婉青說得理直氣壯,「這是從民間請的最好的大夫,特地過來給淑妃看看的。」
寧雙雪臉色立馬慘變,「不知皇後娘娘……」
「那胡太醫看了這麼久都不見你好轉,所以本宮重新請了一人來,看看也是好的。」她笑得不明所以。
「皇後娘娘費心了,只是……」寧雙雪不知該怎麼拒絕,可她不得不拒絕,不然就瞞不住了。
「妹妹莫非是拒絕本宮的好意不成?」她挑高了那一雙鳳眉,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
「大夫,給淑妃娘娘看看!」她轉過頭吩咐那大夫。
「是,皇後娘娘!」大夫立馬上前來。
寧雙雪嚇白了臉不知所措地站著,倒是小采到她跟前來伸開雙手護著她,「我家娘娘什麼病都沒有,不需要你這江湖大夫來看!」她朝面前的大夫凶著。
「喲,這丫鬟挺有能耐的!」唐婉青諷刺道,「你家娘娘都沒發話,輪得到你說話嗎?」若不是今天她沒讓明珠跟來,早就讓明珠賞她兩耳光了。
小采委屈地落下淚,「娘娘」她回頭看身後慘白著臉的人兒。既為自己感到委屈又心疼她。
「我不要,我不要看大夫。」寧雙雪像是痴了的一遍又一遍地說著。
「淑妃娘娘,老夫只是把把脈而已。」大夫說著伸出那一只滄桑的手來。
「不……」寧雙雪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倒了下去,嚇得小采哭了出來,「娘娘,娘娘……」
寧雙雪醒過來的時候,床邊圍滿了人,沒見到唐婉青,她的心頓時輕松不少。但是,床沿上坐著的那個一身黃袍的人,正緊緊地握著她的手。臉上露出的不是擔憂,倒像是……喜悅!
他知道了?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寧雙雪的心就涼透了,紙終是包不住火的。
「可有哪里難受?」他關切地問。
寧雙雪不想開口,只是搖了搖頭。見皇上臉上的笑容,肯定是已經知道了。她該怎麼辦?繼續苟活等這孩子出世嗎?現在就算她想離開這世界,也不會那麼容易了。
「皇上,臣妾不喜歡那麼多人。」寧雙雪虛弱的聲音央求,她實在不喜歡這麼多人待在她房間里。
「你們都退下吧!」他回過頭下令。
等人都走了才又開口問︰「昨日怎麼不告訴朕?」蕭哲一想到自己就要當父親了,欣喜不已,看向寧雙雪的雙眼里都多了許多溫柔。
「臣妾忘了。」寧雙雪又是隨口謅了一個謊來。
蕭哲也不以為意,他現在還沉浸在喜悅中。「朕可以看看他嗎?」他問得認真。
寧雙雪讓他這莫名的要求給說紅了臉,「皇上,他還小呢!」
「太醫說你有身孕三月有余了。」他依舊說得認真,「朕可以看看嗎?」他太過高興,都不知該做什麼。
寧雙雪不是不敢拒絕皇上,只是看臉上溢滿笑意的蕭哲,不忍拒絕他。自己掀開了身上的被褥來。
蕭哲極為小心地解開她腰間的帶子,羅裙褪至腰間,他以神聖的心情看著寧雙雪那不見多大起伏女敕白的肚子。
「感覺到他嗎?」他一雙金貴的手輕輕撫模上去,留下一絲溫暖的觸感。
「害喜的時候特別難受。」寧雙雪說這話不但沒覺得委屈,反倒是生出一絲安慰之意來。從懷孕到現在,她現在才真真感受到這個小生命帶給她的喜悅。
感受著肚子上蕭哲的那雙手,她突然覺得這一刻很美好。
是呀!就算她活得無意義,可她也沒權利自作主張地不要這個孩子啊!
「 啪啪」屋內不時傳出摔東西的聲音來,這和鸞宮內值錢的花瓶都快被唐婉青給摔光了。可是她的怒氣還是不能平息。
「寧雙雪」她念得咬牙切齒,一旁站著的明珠嚇得心里一陣忐忑。
「砰砰」這次是椅子倒地的聲音。
「我是皇後,母儀天下,是後宮最大的女人,誰敢反我!」她笑得痴癲,說著這些瘋言瘋語。
「娘娘!」明珠膽戰心驚地叫她。
「她有了身孕又能怎樣!我才是皇後,我的孩子才會是太子。」她的笑聲听起來異常空洞。
明珠甚至都懷疑皇後娘娘是不是瘋了,站在一旁,既不敢上前勸她也不敢出去。
「嗚嗚嗚……」唐婉青忽地哭了出來。皇後又能怎樣?她費了這麼多心思都不能得到蕭哲的心,她陪在他身邊十幾年,他卻從不肯愛她。為什麼她做了這麼多他都無動于衷?為什麼?
越哭越難受,不顧形象地癱坐在地上,和那滿地的的碎屑互比難看之態。
「娘娘」見唐婉青哭,明珠也哭了出來,娘娘雖然脾氣差了點,但在皇上那里受的委屈她都看得到,所以也替她難受。
「明珠,你說……皇上為什麼……不喜歡本宮?」她抽泣著問。
「娘娘……」明珠不知該怎麼安慰,只是一個勁地哭。
「為什麼……」唐婉青哭到聲音嘶啞。
我端眼看眼前一大早就悶悶不樂的人,寒著一張臉,像是被人擾了他清晨的睡眠般。
「再不吃這包子可是要涼了!」我笑他。
桌上那三籠精致的小籠包,就他面前的還一個未動。這柳州不愧是桃的天下,連食物都染上了一股桃香,清香得很。
「不吃!」他沒好氣的開口,悶悶端起茶來,放在唇邊也不喝,只是拿眼神環視著周圍。
我看他環視了幾圈,眼神就是不肯落在我身上。「真不吃?」我低低地笑。
他竟會有這般幼稚的時候,昨天夜里的悶氣竟能生到這個時候!
「雲瑤,你家公子不吃,你拿去吃了吧!」我把那籠包子推到雲瑤面前。
「呃……」雲瑤很是猶豫,雖然這包子確實好吃,可是……那可是將軍的早點,她怎麼敢吃。
「小姐?」雲瑤為難地看著我。
「放心,你就吃吧!吃了我們出去玩!」我笑得開懷,不理會那個鬧別扭的男人。
「關宸月!」他憤憤道。
「雲瑤,趕快吃,待會你家公子還要給你買衣服呢!」我有點故意惹怒他的成分,特別那一聲公子叫得重聲。
「你……」他憋氣起身,拂袖離去。
「小姐……公子他?」雲瑤對眼前發生的事很納悶。
「沒事,你吃你的。」我也夾起一個包子細細地吃著,想著昨晚的事便樂開了懷。
說來這事也怪不得別人,誰讓他一時興起,非得讓雲瑤喚他公子呢!這麼一個清新月兌俗、俏皮耐味的稱呼用在他身上倒也不為過。只不過……
偏偏雲瑤喚我卻是喚的小姐,這也不怪人家小二誤會了。誰家小姐嫁的不是大富大貴的少爺呢!看那丫頭喚公子喚得俏皮,自是以為他是小姐的保鏢護衛來著。
所以左朝兵不甘不願地跟著小二去了隔壁的房間,臨走之前的那個眼神可真謂意味深長。
原以為他氣氣就好了,誰知一大早起來就沒好臉色呢!
痴楞地看了一會眼前背對著我站著的他,我緩了半天,還是拾步走上前去。
他似乎並沒有對身邊突然多出來的人而感到驚奇,神色冷凝,薄唇緊閉,目視著前方。
「喏」我從袖里拿出一個熱騰騰的饅頭遞給他,多多少少帶著一絲關切的心。
他疑惑的望向我,並沒有接。
「偷來的」我伸到他跟前的手放了下去,「不吃算了。」隱約帶著一絲失望。
我知道他那疑惑因何而起,想知道我是如何在身無分文的情況下弄了個饅頭來嗎?我泛起冷笑,不過是個饅頭,若是我有心,什麼得不到手?
說到底他還是不信任我,生怕我借著這個機會逃了,所以所有的銀兩都是他拿著的。可我若是真的要逃,沒有銀兩照樣可以走得了。
嫁給他這麼些日子,雖然立場很尷尬,但有些事我還是看得很清的。知道我和蕭哲是不可能再回得去了,所以干脆逼自己死了那條心,離他越遠越好。也知道左朝兵終有一天是要舍棄自己的,所以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對他動心。
他的深情,沒有一次我不是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的確很容易讓人沉淪。只不過,這情愛里終究差了點東西,終究不是愛。這便是我們之間永遠都存在的隔閡。就像我們雖不明說,可兩人都防著對方。他怕我逃,我憂他變。
「我怎能辜負你的好意。」他緩過神來笑著從我手里奪過饅頭,明明已經冷了,卻吃得有滋有味。
望著他笑意滿面的臉,「別氣了,你答應過要給雲瑤那丫頭做一身衣服呢,可別失信了!」
「好!」他嘴里嚼著饅頭,笑吟吟地吐出一個字來。
如此這樣也好,縱使身近心遠,縱使這恩愛如曇花般短暫且不可測,也好過兩人冷淡如冰度過這最後的太平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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