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 真相

作者 ︰ 寒夫人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節****無論夜里怎樣地瘋狂任性,天明時分還是得鼓起勇氣來面對和接受這已經發生的一切。

許是哭過了度,看著鏡中的自己腫著的一雙眼,難看得很。雲瑤用粉撲了又撲,還是蓋不住。

「算了!」我安慰很氣餒的雲瑤,反正又沒人看。

雲瑤心疼地望著我,「公主以後可不能再哭了,雲瑤以前听宮里的嬤嬤說。女人懷孕若是哭,會苦瞎了眼的!」她堅定的語氣把我給逗笑了。可也只是一瞬,現在發生的事讓我怎麼也笑不起來。

「書王爺還是不見人嗎?」難以想象書雲的死給了他多大的打擊。

雲瑤也黯淡了神色,「公主,雲小姐為什麼要想不開啊?」

是呀!雲姐,你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呢?你不是說過甘願做籠中的金絲雀嗎?已經靠他那麼近了,為什麼要半途而廢呢?雲姐,不值得,真不值得!

「公主,你也別多想了。現在一心一意護著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她說得興奮,一想到公主竟懷上小寶寶了,她笑得都合不攏嘴。

一心一意為這個孩子?那誰來一心一意為我?為什麼大家都對這個意外的到來那麼欣喜,而我卻是滿月復憂愁。

上次去王爺府給絮芷姐姐過生辰的那一番試探,我心里已經清明了不少。雲瑤說,那日確實看見叢珍進了明月居,動作鬼鬼祟祟的。而且,後來發現,被子後面的那個包裹也被人動過了。合歡果真還是帶有目的來南梁的。

「公主昨夜里和將軍?」雲瑤吞吞吐吐地問,昨夜里見將軍怒氣沖沖地離去,她都不敢上前多問。

一提到他,我就頭疼,依舊不想見他,甚至可以說,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便是他了。「府里可是都知道消息了?」昨天醒來時只有左朝兵一人在,我也不清楚之前發生了什麼。

雲瑤半是興奮半是擔憂,「公主,你都不知道昨天大夫說你懷了身孕時,將軍有多高興。纏著大夫問東問西問了半天。雲瑤第一次見將軍說那麼多話,他還立馬讓人通知了趙管家,說是要在府內辦個宴席。公主,你昨日突然暈倒真是嚇壞了雲瑤,還好將軍在,不然公主要是出了什麼事,雲瑤也活不下去了……」

「我這不是沒事麼?」左朝兵生氣也是自然的,他對于這個孩子的到來那麼喜悅,可我不但不是高興,還說了那樣一番話,想必這次又得冷戰好久了吧!

性子相似的兩人,時常會有摩擦,而按照我與他一貫的相處模式來看,兩人通常是在一番冷語相向後冷戰好久。

真想待在這屋子里不出去,可是我若是不出去,必定有人會來,心里或多或少希望著,這只是屬于我一人的地方,能給我一片寧靜的地方。

擔心我再出什麼事,雲瑤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我。我來到前院的時候,合歡已經沏好茶等在那里了。

「合歡恭喜姐姐!」她笑吟吟地向我敬茶,我接過來便是一飲而盡。

她放下茶杯,又問︰「姐姐身子可是有什麼不適?我這里有不少養身的方子,待會讓叢珍抄了一份給姐姐送去可好?」

我不好拒絕,只得答應下來︰「勞郡主費心了。」

「姐姐不必說這種話,我們是一家人,合歡做這些也是應該的。」她給一旁的叢珍使了眼色,叢珍立馬甜著嘴道︰「夫人只管安心接受,郡主是一片玉壺冰心,夫人應是看得透徹!」

我睨了一眼叢珍,果真伶牙俐齒!好一個玉壺冰心,越發顯得我小心眼來。可是,她嘴里越是說得好听,我對她的懷疑越是加深一分。

我揮手示意雲瑤過來跟前,「郡主實在是有心,你待會便跟著郡主走一趟,去抄了方子回來。省得你叢珍姐姐又跑一趟。」

「是,公主!」

見了合歡回來,整個人放下了防備與謹慎,才開始認認真真對待起自己懷孕了的這個事實來。真的是從來沒想過,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他對于現在步步為營的我來說,是個意料之外的負擔。

都說天下沒有母親是不疼自己的孩子的,可我竟一心不喜歡他,只因他的出現太過于意外,是不是我太自私了?至于左朝兵,真是好笑之極,這個孩子對他來說有什麼價值?只會妨礙他的計劃而已。又一次的鬧翻,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為何不給我一個痛快?

躺在床上,一夜無眠。枕前淚雨階前雨,隔個閑窗滴到明。等到天明時分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睡意,卻又被人擾了。

「你來做什麼?」我側臥向外,冷冷地看著他。

左朝兵輕哼一聲,雙手環在胸前,「關宸月,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你爹娘是誰嗎,有沒有興趣和我去一個地方?」

爹娘?我立馬清醒了過來,一躍而起,匆匆忙忙地套上鞋子。

「看來你也不是對什麼東西都不上心啊!」又是冰冷的一句。♀

我楞了楞,還是繼續穿鞋,我這一生,最強烈的願望便是能見爹娘一面,所以就算現在他是要送我入虎口,我也不會猶豫。

「走吧!」我收拾好,喚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他。

「你就這麼想知道?」我這才看清楚,他的衣著有些凌亂,人也不再是精神奕奕的,和平常那一副飄然如仙的姿態相差太多,讓我一時很不習慣。但也沒有多想,只是不咸不淡地回答︰「是!」

他撇過頭去,「我一個人疼了太久太久,也恨了太久太久,這是你自己選擇的,所以,不管怎樣,以後你都別想離開我了。」他突然靠近過來把我抱了起來。

「喂……」我拍打著他,可是這點小小的攻擊根本不足以對他造成威脅。

「放我下來……」可他只是一言不發地抱著我向外走。

「喂,你還有沒有一點將軍的樣子,你這樣……」我不停地抱怨掙扎著。

突然,他抵上我的唇,淺嘗輒止。「安靜點!」十足的警告。

失神了片刻,一抬頭便看見了旁邊走過兩個正掩嘴笑著的丫鬟,我羞得低下了頭去,不再反抗。

這是一座荒山,荒到只有遍地枯黃的野草與枝丫光禿而稀少的樹木為伴。而那雜草叢生的小山坡上,儼然豎著兩塊木牌。

「關岳之墓」,「關岳之妻之墓」沒有年份,沒有落款,只有墨痕干透的這幾個孤零零的字。

這便是爹娘的墓地嗎?

「爹娘,月兒不孝,今日才能來看你們。」我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墳前未干的黃泥立馬沾上了膝前的衣裙。

「爹,娘,你們在下面過得可好?月兒一個人好苦好苦,為什麼你們要拋下我一個人?要留我一個人在這世上受苦?為什麼你們要這麼狠心?」思念如決堤的淚般涌了出來,一如我曾經思念到極致時有過的痛恨般,我哭著控訴。

蕭瑟的秋風吹過,枯草在風中狂亂地飛舞,有些飛過墳頭,有些越過頭頂。我哭得直不起腰來,連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爹,娘,月兒好想你們……」我緊緊抱著那一塊木牌,臉早已淚水模糊。

左朝兵只感覺自己的心被什麼東西揪著,異常難受,是不是不忍心了?可是是她要陪自己一起疼的不是嗎?

「地上涼!」終是上前了一步。

我整個人無力,任由他拉扯著。最後兩個人坐到了一旁的雜草上,他緊緊擁著仍舊顫抖不停的我。「不哭了!」他輕聲安慰。

「他們……是……怎麼……死的?」我夾著哭泣斷斷續續地問。

「雖然身首異處,但你好歹看能見到他們的墳墓,也還能有個寄托,可我……連給他們立個衣冠冢都不曾。」

「身首異處?」我睜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爹娘究竟是怎麼死的,居然沒能留下全尸。

他放開了我,目光飄遠,回憶起那一段不忍提及的往事來。

「你可知蕭康是怎麼登基的?」

我搖了搖頭,怎麼可能知道!我從有記憶起,便活在皇宮內了,便帶著關姓叫他父皇了。

「無非是殺父弒兄,撥亂反正的手段罷了!呵,真不知道他讓你保持了本名是個什麼想法,但不得不說,這一步,他毀了蕭哲的江山。」

我端眼看他,分明從那一雙時常帶笑的眼楮里看到了一絲火焰,「你恨他!」我很肯定地說。

他突然生出一絲很詭異的笑來,「難道我應該跟你一樣,把自己的殺父仇人看成父親般的親人麼?」

「什麼?」我表情僵硬。

「你可知當年幫助蕭康謀反,最大的兩個功臣是誰?」他又溢出冷笑來,「正是關岳和左祁。」

我只感覺一盆冷水從頭到腳把我澆了個透,冷得說不出一個字來,原來爹爹竟是謀反之人。

「有時候,我也在恨他,恨他心思不正,恨他跟了這麼一個無情無義的狗皇帝。可多年後,我才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其實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犧牲,連後路都鋪好了,這座將軍府是他暗中買下的,只希望我和娘親能在這里安然度過余生。可娘還是辜負他的願望了。」

說不清楚是幻覺還是事實,他雙眼里有晶瑩剔透的亮光,灼地我眼疼,心更疼,頭靠在他肩上听他講訴著這一切,一起真真切切地疼一場。

「娘親終是不堪承受這一切,留下年幼的我獨自承擔這份恨,隨著爹的腳步去了。她走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知道,那天我在宮中玩到很晚才回來。只听說娘投河自盡了,可是,我在河中整整找了一夜,都沒能發現尸體……」

「是明月居後的那條河嗎?」我突然明白了什麼。

他微微點頭,沒有回答。

我輕輕拉過他的手來,握于掌心。難怪這里總是這麼冰冷,那麼冷的河水,整整一夜,那是怎樣一番徹骨寒?

想起了上次他發瘋地拉我沉入河底的那次,我竟,從來從來,不懂他!

「可是你該恨的人是蕭康。」一想到自己喚了殺父仇人這麼多年的父皇,我心里憋屈得很。

「所有知道這一切的人都可恨,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討厭蕭哲嗎?」

難道蕭哲也知道?還是,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里?

「我就是很討厭他明明知道這一切,卻還隱忍著不說,卻還明知不可為而為地愛上你。恨他明明是最不值得同情的那一個,卻還裝作無辜地牢牢地佔據著你心里的位置不放。」他胸口微微起伏,含著全部的恨吐出這一番話來。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我愛的,舍棄我;愛我的,因恨不能。「為什麼我娘要送我入宮?」

「天下父母心,他們以為這樣是最好的出路,他們以為前塵往事可以一筆勾銷。可是,不可能了。屬于我的,我一定會奪回來。」

實在是諷刺至極,最好的出路?娘親,你可知真相對月兒來說,有多殘忍?喚殺父仇人父皇,愛上殺父仇人之子,這讓我多麼不能原諒自己。

難怪蕭哲看我的眼楮里,總帶著那麼一絲不忍,難怪他總是刻意疏忽我的情意。原來,我們之間隔的,不僅僅只有表面的兄妹關系,底下竟藏了這樣一層血海深仇。可是,我還是恨不起來啊!我恨不了呵護我這麼多年的你,我恨不了現在想起來還會在心底有一席之地的你。蕭哲,你是不是對我也是同樣如此?

「冤冤相報何時了!蕭康早已入土了,你又何必這般執著呢!」以前總以為,對于誰坐擁江山,我可以不聞不問。可這明爭暗斗間,究竟還有多少無辜的生命要犧牲啊!

「不可能了,我帶著這份恨這麼年了,不可能忘卻。夜里每每想起不知尸身何處的爹娘,每每想起那一夜深入骨髓的寒冷,我恨不得能立馬發兵。」

我不知道他究竟有多恨,如果不是今日,我真不知道左朝兵竟還有這樣的一面,這和平日里做事不急不慢,不著痕跡地他完全不同。

「在他身邊隱忍了這麼多年,什麼兄弟情意也漸漸淡了,他許是早就知道我不安分的心思了。只是,他終究還是有退路的……」

退路?難道真的是我嗎?難道我真的要走到背叛他們其中一人的那一步嗎?

我離開他的肩膀,直直地望向他,「還有什麼,一次說個透吧!」說說你到底準備把我怎麼辦。

「時至今日,你還是不懂我的心嗎?」他反問。

還在奢求什麼?不是一直把人情冷暖看得透徹嗎?緣何要自欺欺人地非得要尋個答案出來。那深不見底的眸子里,只有恨,只有江山!

我盈盈一笑,「我懂!」我懂了,我這一生注定孤獨與飄零;我懂了,除了雲瑤我再也不能信誰了;我懂了,你不是我的良人,更不是歸宿!

「你懂就好!」他輕輕嘆氣,再次擁我入懷。

這廣袤的天地間,從此一對人,心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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