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回王都的這段時間,李菲不再捉住景永福陪他風花雪月,容易府遣人與隸王商議迎接太子的細致事宜也與她無關。景永福本指望司馬秋荻繼續熱情的盡地主之誼,可惜遺憾的是,自從送禮之後他對若夫人更感興趣。兩人算成了忘年交,整天價吟詩作畫弄琴把笛,而可怕的是,他們一對弈就是老半天。當然,落第一子的時候,景永福就自覺滾蛋。滾蛋了還得做掩飾工夫,至少讓司馬家的隨從了解,他家小公子對她很有好感而不是對她娘有好感……景永福很郁悶,她這是招誰惹誰了?
幾天後景永福把門一關,不讓司馬秋荻進來。司馬秋荻久久地站在門外等候,圍觀的,指指點點的人越來越多。看著像只無家可歸的小狗似的司馬小公子,景永福心軟了,還是放了他進來吧,可一轉身又听到司馬家的下人說,這對小人兒吵吵鬧鬧是正常的,沒看一會又如膠似漆了?景永福更郁悶了。
麻煩的事總是接踵而至,放司馬秋荻進門後不久,司馬夫人就來了。景永福關照好府內下人別去打攪那兩位高人,親自到正廳去見了司馬夫人。
一身華貴的司馬夫人,在四個丫鬟的陪同下,正襟端坐,儼然一副大家主婦的氣勢。幾句客套後,司馬夫人轉了正題︰「秋荻不是在你府中嗎?怎麼不出來見我?」
景永福笑問︰「夫人不是來見我的嗎?」
司馬夫人眼神一厲︰「听沛王說,前幾日姑娘與迪王走得很近。不知為何近日迪王不召見姑娘,姑娘反倒跟我兒親近起來了?」
景永福依然笑道︰「所以煩請夫人以後好好管束貴公子,他與我投緣,老到我這兒來玩,雖是一身清白卻落了旁人的污眼,實在有損他的清譽。」她心里恨不能司馬夫人關住司馬秋荻。
「好利的一張嘴!」司馬夫人冷冷地道,「我會管好秋荻,不叫他無端陷入泥沼。畢竟我司馬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犯不著和些路邊野花糾纏不清。」
景永福笑得更甜︰「是啊,太子殿下,迪王還有沛王最近都熱忠于體察民情,時常路邊野地里轉悠了,司馬家倒很清醒,不和殿下他們玩這套,的確算燮國百年不倒的老家老族!」
司馬夫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但到底沒失了風度,沉聲道︰「平姑娘,老身沒空跟你打哈哈,叫秋荻出來!」
景永福終于不笑了,正色道︰「夫人,說句不怕您生氣的話,出了這府我不管,但在這里只有我說話管用。所以您請回吧,等司馬秋荻到了他自個兒府上,就是您司馬家的事了!」
司馬夫人眼中的憤怒再壓抑不住,一手拍了下椅子扶手,那木頭應聲而爛。
「夫人不要動怒!」景永福假裝畏懼。
高大的水姐悄然出現在景永福的身後,正廳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景永福在背後做了個手勢,示意水姐別動手。水姐收回了凝斂的內勁,後退離去。
司馬夫人猶在發威︰「平姑娘,老身帶回自己的兒子也要你管?」
那清幽的冷聲是時響起︰「喲,本王來的真巧!」
「王爺!」景永福連忙施禮,連帶廳內所有人行禮。
「老身見過王爺。」
李菲一身玄衣飄然而入,坐到了主位上,瞟一眼打爛的椅子,冷笑一聲︰「看來本王趕上趟了!」
司馬夫人強裝鎮定︰「適才老身失手,這年紀大了,抓個東西沒長眼就抓爛了!」
「那夫人以後要看仔細了,別抓什麼都爛,有些玩樣啊最好別抓!」李菲悠悠道。
「老身受教了!不敢打攪王爺,老身先行告退!」
司馬夫人走後,李菲斜眼瞟景永福︰「幾天不見,你就惹上司馬家的人啦?小丫頭,還真有手段!」
「王爺說笑了。」其實景永福也知道他來了,所以才叫水姐不要動手「請」司馬夫人走。原因很簡單,單憑司馬夫人那不入流的功夫水姐不會看在眼里,她的出現正是因為李菲那種級別的高手入府。景永福一見水姐出場就知道來高人了,這當頭會來找她的高人也就迪王一人。既然迪王來了,她自然犯不著自己去趕綠頭母蒼蠅。
「不知王爺蒞臨寒舍有何見教呢?」景永福偷笑著。
李菲卻繼續他的話題︰「司馬家的小公子不錯的。看司馬夫人那副氣急敗壞的模樣,就知道司馬秋荻在司馬家地殊位置……」
「是的,王爺。」景永福趕緊截斷道,「王爺是來帶大福出去游玩的嗎?」
李菲卻盯著她問︰「這是大福真心所想嗎?」不等她答又道,「如果是你真心所想,那本王就如你所願!」
景永福一怔,他這算討好我?李易歸程已定,明顯她這枚棋子的作用已完。她不用再與他虛與委蛇,李菲也該棄她不理,等候李易回來找正主子才是。
出了門去,上了王府馬車。李菲又回復了神游模樣,側面靜美而飄渺,一路長久的沉默,只是這一路長得驚人。馬車一路出了王都西門,不停西去。半路李菲一動不動保持側面望車外的姿勢,任秋風逐漸吹散他精心綰好的青絲。發絲亂了,添一份莫名的惆悵,看的景永福也跟著莫名惆悵起來。
馬車輕微地顛簸,似已凝固的眼前人,景永福很自然的睡著了。和榮光湖上不敢掉以輕心的棋子不同,現在它落子了。
如果景永福醒著,她會發現之後李菲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李菲的眼中有著即便她清醒面對他也無法讀懂的神情。
景永福醒後看到了短暫的一瞬余光,那是美到危險的眼神,她來不及細品,她能確定的只有一件事,這次出行是李菲蓄謀的。隨著這個念頭,跟著她的頭腦瞬間空白——她正依偎在他身上,如同每次在馬車里依偎在若夫人身上一樣。
景永福飛快地坐回原位,倒是李菲冷漠的說了句︰「沒有下次。」她的心不禁狂跳,這都怎麼了?
馬車最後停在香山陀羅寺。容易府的資料上記載過這樣一筆,迪王偶爾出行,小離王都,目的地通常是此寺。
李菲不是來拜菩薩的,他帶景永福來到寺後一座空曠的庭院。庭院外植被繁茂,而庭院里除了青磚紅瓦別無它物,硬要算有的話,也就角落里一張石桌,沒有石椅。
來到庭院後,李菲就徑自佇立中央,長久的沉默無語。風過玄衣,金絲繡龍的寬大袖口,不時鼓起,而被風吹亂的長發,蕩起幾縷,隨風而舞。
想到那筆記載,景永福忽然覺得迪王其實很寂寞,甚至寂寞到把寂寞當作了享受。她陪著他發呆。拜他所賜,自十歲後夢醒,景永福還是第一次嘗試,什麼都不想,只是佇立。後來景永福反思過,那應該接近于佛家的禪定,只是佛家打坐入定,而他們是站著。
一直站到天光暗了,站到景永福腿酸,站到肚子發出饑餓的信號。李菲才開尊口︰「走!」
陀羅寺用完素齋後,李菲帶景永福回了王都。馬車上他依然沉默,但和來時不同,他閉上了雙眼。景永福不敢再睡,實際上也再無困意,同李菲一站後,仿佛她也修了一星半點的呆功,竟是什麼也沒想,直到地頭。
李菲放景永福下馬車時,睜開眼看了她一下,依然不發一詞。這使景永福恍然大悟,這是他的告別。以後他不會再抓她陪他,這是最後一次,他帶她出行,一如他先前在馬車上所說「沒有下次」。
景永福目送他的馬車離去,夜風襲來,這才覺,秋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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