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過得很快,眾人還沒等到龐龍,先來的是燮王李和裕駕崩的消息。
作為一代明君,李和裕一生殫精竭慮,興邦治國,連娶妃都煞費苦心。景永福離開李菲後回想李和裕的所為,不僅沒有一絲怨恨,反生幾分敬意。李和裕某方面與她當初的想法不謀而合。氏族不能坐大,也不能徹底摧毀,所以他除了陳氏卻放過了司馬一族。但叫景永福想不到的是,他臨死還不忘布置好一切。將李菲調離王都派到邊境,看似引發了景燮的緊張局勢,實則在助李易順利登基。朝露台一事後,司馬一族被打壓,而楊氏卻絲毫無損。老謀遠慮的李和裕也同她一樣察覺到了李菲的厲害,朝露台上迪王單擋陳池華一眾,已令他感到楊氏一族聚集的力量。只是景永福不知李和裕最後有沒有看出李菲到底圖謀什麼,這也是她至今沒有破解的謎。
因李和裕的辭世,充滿火藥味的景燮邊境,局勢大變。原處劣勢的景國反佔了優勢,李菲一撤離淄留,厚輪的景軍就打了一個勝仗,將失守的淺水灘奪了回來。得勝後的景國與新喪中的燮國暫時偃旗息鼓。不過景永福判斷,待李易坐穩了王位,戰爭只會愈演愈烈。
在景永福的臆斷中,李菲的意圖,或者說他的決定,無疑是燮國安定與否的最重要因素。他如果支持新王,那麼燮國將會迎來一個空前強盛的時代。如果不,那就難說了,可以肯定的是,燮國越亂景國就越有利可圖。
但位于景東南毓流的眾人,更關注的是一月之約。
這一日終于到來。一早,阿根就興奮的在門口轉悠,可到了午後仍不見人來,他失了興致就回了自己院子。到了傍晚仍然不見龐龍,連景永福都覺得他不會來了。畢竟龐龍是大人物,臨時有事不來也屬正常。
夜深,卻有人敲門。
若夫人已經回房。司馬秋荻還在收拾紙筆雜物。有節奏的敲門聲在夜里格外清脆。水姐去開門,幾人全跟了出去。眾人都有點興奮,但叫人失望的,門外站著的不是龐龍,而是個年紀略小于司馬秋荻的俊美少年。
「冒昧深夜造訪,在下奉家師之命前來。」少年文質彬彬地抱拳,溫和道,「一月之約已至,奈何家師臨時有事不能親臨,還請見諒。」
他禮罷,抬頭,卻是驚訝道︰「狄公子,你怎麼也在這里?」
司馬秋荻亦是副又驚又喜的樣子︰「雲公子,真想不到能在此地見到你。」
「是京城結識的朋友吧,先進來再說。」景永福讓了一步。一見那雲公子一身裝扮,她就知道他跟司馬秋荻是同一類人。蓮袍映岸白絲衣,碧玉額抹串海珠,舉手投足間一派貴族氣質。
雲公子微微點頭,跟著眾人進了屋子。
「想不到幾個月不見,狄公子竟游歷到濱海之城。我還一直為公子擔憂,燮商在景處境艱難……今日見到公子,方覺安心。」入座後,雲公子道,「對了,還未請教這位大姐芳名,家師近日時常夸贊你,能在他老人家手下,赤手空拳對了百招,可真是能人。」
水姐回禮道︰「尊師謬贊。我姓劉,虛長年輪,公子不嫌可喚我水姐。」
「水姐!」雲公子略帶遲疑地道,「雖然家師命我前來與水姐過招,但我今晚見到狄兄,心里著實高興。早在京城我就與狄兄一見如故,水姐既是狄兄的朋友,我便不願與狄兄的朋友交手。刀劍無眼,何況分個高下、考較武學乃家師的興趣。我只喜歡和狄兄這樣的朋友把酒言歡。」
水姐向來對勝負並不看重,當下道︰「無妨,你回去只說我不肯與你交手,對尊師之修為甘拜下風。」
「多謝水姐!」雲公子大喜,離開座位又施禮。
阿根與小翠互看一眼,悄身而退,連景永福都想抽身走了,一個司馬秋荻就夠她受了,這會倒好,成一雙了。
景永福剛站起身,卻听司馬秋荻道︰「葚錦弟,今日你不替令師赴約,我還真不知道你居然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龐龍的弟子。」
「慚愧慚愧……」
景永福坐了回去,雲葚錦,這個名字越想越蹊蹺。尾音同景,如果把它倒過來讀呢?她腦海中猛然出現一個人名︰
景申韞!
景國喜王爺,景申茂的幼弟。與景永福同歲不同命,正是此人十歲壽辰之夜,景申茂遇刺改變了景永福的人生。
跟著一個疑問迎刃而解,龐龍既是此人之師,自然口帶景音。但更嚴重的問題接踵而至,一個武林中人,竟然分別收了兩國王爺為徒,他居心何在?景永福又想到李菲雖師承于他,卻並不親密,以李菲的眼光,自然是看出了問題。她再次打量景申韞,外觀氣質確與司馬秋荻接近,衣裝打扮更如同出一轍,但他的溫文爾雅卻比司馬秋荻更成熟。或許是出身皇室與出身世家到底不同,但他實際年齡同景永福,比司馬秋荻還要小上兩歲。
兩人說了會話,卻見景申韞轉過臉來,對景永福薄施一禮︰「這位姐姐好生面熟,仿佛哪里見過,不知如何稱呼?」
景永福一怔,難道景申韞同樣也識破了她的身份?
景申韞見她不答,忽而笑道︰「我想起來了!」
這下連水姐也眯起了眼,司馬秋荻更是神色緊張,卻听景申韞下句︰「我家姐妹多,姐姐很像我一位妹子,只是我那妹子平日里總拉著張臉,不像姐姐那麼親近。」
景永福放下心來,按輩分他是她小叔,他的妹妹也算她親戚,有點相似那是極自然的。當下,她回他一禮︰「我姓平,女兒家沒起個響亮的名兒,家人都管我叫平姑。」
「原來是平姑娘。」景申韞微笑道,「若我表妹日後有機會見著姑娘,肯定歡喜得不得了。」
「雲公子出身大家,公子表妹自然與我等小民有著雲泥之別。」景永福寒暄了幾句,留他夜宿廂房,他卻婉拒。
「已然打攪了諸位,不敢造次。葚錦已在城里安排了落腳,這便回去。明兒再來拜訪平姑娘、水姐和狄公子。葚錦好久沒像今晚一樣快活了,真是多謝諸位。」
送景申韞出門後,景永福對水姐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的悄身尾隨上景申韞。
待水姐走後,司馬秋荻擔憂地問︰「平姑娘,是不是哪里不妥?不然你怎麼會讓水姐跟上雲公子?」
景永福投他一眼,搖頭嘆息︰差不多年紀,接近的出身,但司馬秋荻還是太單純,景申韞可比他老道多了。
「沒什麼,只是他畢竟是龐龍的弟子,小心點總沒錯。」
「哦。」司馬秋荻不疑有它,轉了笑臉問,「那探明了雲公子沒啥問題,明兒里我們就好生款待他,盡一下地主之誼?」
景永福再嘆,這人怎麼沒一點寄人籬下的自覺。
「明兒再說吧!」景永福打發他回房,轉面窗外,星空璀璨鋪滿黑夜。景申韞的來因古怪。
沒過多久,水姐就回來了。她對景永福搖搖頭道︰「跟不了。」
景永福點頭︰「果然有貓膩。」
水姐道︰「他不是一人單獨來毓流,出門不遠,就跟他的手下接上了頭,其中一人顯然察覺到我在跟蹤,往我藏身處投了眼。」
景永福道︰「景國王爺如何會落單,想必他早打好主意不跟你交手,所以才獨自前來。」
「王爺?」水姐微微詫異。
「他不叫雲葚錦,他叫景申韞。」
「那他有沒有認出你……他說你像他妹子。」
「今晚前,我們從未見過。」景永福想了想道︰「他暫時沒有識破我的身份,但不久後他應該會猜到。」
「那我們離開毓流吧!」
景永福搖頭︰「不必,這人年紀雖輕,但城府很深,他若知曉我的身份,只會拿來利用而不是隨便張揚,而我又豈會叫他輕易討去便宜?」
水姐默然。
沉思許久,景永福忽然問道︰「那日救下司馬秋荻,你可曾覺得有沒有異樣?」
水姐道︰「往年我隨父走鏢也踫上過賊匪,但追擊司馬秋荻的賊匪身手卻比一般的要好些。不過,再如何能耐他們都死干淨了。我用的又是小翠配的化尸粉,做得利落,無跡可尋。」
景永福沉吟道︰「明兒等景申韞走了,你去市面上打听下,最近有什麼出名的賊匪銷聲匿跡了。如果我所料不錯,你殺的還是江湖上有點名堂的人物。」
「這與景申韞有何干系?」
景永福按按太陽︰「現在只是猜測,尚有許多疑點。我們就拭目以待,看看景申韞葫蘆里賣什麼藥。」
接下來的半個月里,景申韞每日來訪。若夫人知了他喜王爺的身份,自是從不見客。他跟景永福和水姐的話不多,更喜歡黏著司馬秋荻。起先司馬小哥還很高興,陪景申韞出外賞玩海景,坐坐酒樓,玩風弄月的,但時日久了,加之他的錢財都給景永福收了起來,不是自己掏錢請客,他也漸漸冷了興頭。
不是景永福吝嗇,而是她會給司馬小哥錢讓他請景申韞吃喝玩樂才怪!燮國的司馬家太有錢啊,不說別的,從賊匪手中奪回的銀票就是一百萬兩,景永福覺著還是放自己兜里比較妥帖。
景永福勸慰司馬秋荻︰「你總要回燮的,以後跟雲公子見面時日只少不多,還是乘這段日子好好玩下。整天憋在家纏我娘沒啥出息。」司馬秋荻听後紅了半天臉,終是提起精神,隨景申韞每日去了。
一日,待司馬秋荻出門後,水姐問景永福︰「你就不怕景申韞對他下手?」她已查明當日她所殺的賊匪乃景國京城附近出名的景東一窟,以洗劫商旅、綁訛富人為生。雖然景東一窟與景申韞沒有任何關聯,但水姐也越來越覺得景申韞很有問題。按常理,一個煌貴皇族,若非皇命不會出自己的封地或長久離開自己府邸,而景申韞卻長時間滯留毓流。要說他與司馬秋荻投緣吧,也不至于每天相見,同車同食。不難猜測,景申韞在挖司馬秋荻的話,也許司馬秋荻的身份早在京城就了。
景永福笑了笑道︰「司馬秋荻現在還有價值,不至于被殺。」大橘子的口才和瞎扯的本領她深切領教過。當日她與他的王都一日游,他的那張嘴就沒休停過,而景永福回容易府後一想,竟沒一句提及他司馬家的,估計這歸功于司馬靜彥栽培得好。景申韞若想從司馬秋荻嘴里掏出點什麼來,還真不容易!只是她不知景國喜王對燮國司馬一族到底興趣何在?
水姐點頭不再說話,繼續練她的兵器。步罡踏斗,長棍矯若驚龍,黑影晃過景永福眼前,跟著下一式,投袂荷戈,颯風撲面的水姐令她大贊一聲︰「好!」
水姐揉身而上,棍子直出,重重落在門前青磚上,「砰」一聲,磚成齏粉。她一個收勢,背棍橫持,一動一靜,從容自如。
景永福屏息等看下一式,卻听水姐低低地道︰「伍廚,好久不見!」
景永福一驚。
眼前大門徐徐半開,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景永福眼簾。伍廚一身藍衫,系著白袖,依然一副廚子的裝扮。
他深深地望了水姐一眼︰「一年不見,你的功力見長。」
水姐鼻哼一聲,景永福忙道︰「還杵在門口做什麼,進來說話。」
伍廚轉而面對景永福,垂首道︰「不敢!小的奉主子之命,特來警示平姑娘——」
「小心景申韞!」
景永福一愣。李菲派他來告警她?
「小的不便多留,此地屬景申韞掌控……小的言盡于此,告辭!」
景永福見他轉身,連忙道︰「有機會多來看看我們……」
伍廚身子一頓。
听到門口動靜後,兩小也跑了出來,沒了當日的敵視,兩小一口一個叫著「伍廚,別走啊!」
但伍廚還是走了,溜得跟風似得快。
水姐望著空蕩蕩的門前,一聲輕嘆溜出唇齒,「這人的飯菜的確做得好!」
景永福琢磨著︰「他既然到了毓流,那勢必……」
水姐看她一眼︰「李菲命他前來,自然是知道了。只是他如何知道我們的落腳處?」
景永福突然覺得腦袋兩個大,線索太多卻茫無頭緒。
龐龍與水姐的交手看似緣于一場意外邂逅,可景申韞的出現絕不是偶然,甚至連司馬秋荻被景東一窟追殺都有問題。現在李菲的人伍廚也出現在毓流,更是撲朔迷離。
一旁水姐道︰「迪王待你不薄……」
景永福低頭上前,將門關了。他待她不錯,她又何嘗不知?
王都她兩次有求于他,他都應了她的求。這會子,燮王剛逝他于百忙之中還遣人相告千里之外的她,眼前隱藏的危機。
可是……太多可是,最重要的是,他乃燮國迪王。景永福心頭煩悶。
當晚,景申韞送司馬秋荻回來,忽然提出想見一下若夫人,說是︰告擾多日,一直未拜見過平夫人。明日打算起程回京都,臨別前,他想向家主親自道一聲。
景永福眉頭一皺,司馬小哥還是被他挖出了東西。她正想以一貫的母親身體不好來推月兌,景申韞卻命下人送上禮物,其中亦有不少補品,一副不見到若夫人就不罷休的軟磨勁。
他越是如此,景永福便越不願他見到若夫人。
「雲公子,你的好意平姑代我娘心領了,只是不是我娘失了禮數一直不見公子,而是她近日一直抱病在床,要非如此,我也早跟雲公子狄公子一起出門溜彎……」
「平姑娘孝順,葚錦深深感動,只因如此,葚錦才想親眼見一下平夫人。能教出平姑娘這樣的孝女,平夫人值葚錦一拜!」景申韞憚度越來越強硬,「錯過了今日,不知還要等到何時?平夫人始終不肯賜一面于葚錦,難道是嫌棄葚錦?還是另有隱情?」
只要景申韞在場,水姐就一直在景永福身旁提防著,這時候她忽然喊了聲︰「小翠,招呼好客人!」
景永福心知不妙,面前的景申韞微微一笑︰「難道平姑娘就打算一輩子不讓你娘親見我嗎?平姑娘在擔憂什麼呢?」
里屋穿出兩小的斥聲,家什打翻的聲音。司馬秋荻面色頓時蒼白,顫著聲問︰「平姑娘,怎麼了?」見景永福不答,他又怔怔地望著景申韞。
景申韞柔聲道︰「平姑娘或平姑娘的母親,我只要一個。平姑娘自己選吧,是你跟我走呢,還是夫人跟我走?」話畢,他灑然坐到椅子上,雙手扶椅背,笑吟吟地注視景永福。
水姐凝眉,這當頭她不能離開景永福去救援若夫人。景申韞說得明白,他只要母女其中一人。如果若夫人被他拿去,景永福尚可設法救回,但若被拿去的人是景永福,那眾人將束手無策。
景永福听到母親發出一聲驚呼,司馬秋荻撒腿往里跑,她連忙反手拉住。
「夫人!」小翠在喊。
這邊景申韞細聲道︰「讓兩個孩子保護平夫人,未必太難為他們了,才是多大點的孩子啊?雖然有個會點毒,可我的手下也不泛施毒破毒之人。」
景永福深吸一口氣,緩緩地坐回椅上。幾乎大半個月沒有動靜的景申韞,一出手果然厲害,也怨她自己,今兒已得了伍廚滇醒,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這里是景申韞的地盤,他必在這大半月內算計好她的人手,找到她的致命點後,一擊而中。景永福沒有被他溫文爾雅的外表騙住,卻被他日日邀司馬秋荻迷惑,他要算計的根本就不是司馬秋荻,從見到她後就轉了目標。他從司馬秋荻口中得知她母女情深,說是求見,糾纏她的時候,手下便乘機潛入她家後院。
「景申韞!」景永福試探地喊了聲。
「哦,平大福?」果然,景申韞微微得意地一笑。
司馬秋荻後退一步,面色由白轉青。
「不知喜王何時看破我的?」
「也不早,便是當日回去後找了下年前的燮國傳報。」
景永福定下神來︰「你想如何?」
景申韞道︰「也不想如何,只是想請姑娘到京城玩玩。」
里屋動靜忽然沒了,那是勝負已分。
「如此人才,隱居于濱海毓流,豈不太可惜了?何況平姑娘你不要忘了,你身為景人,該為景國出力。」
景永福腦中一念閃過,心里有了底,他還不知道她真正的底細。「如果我拒絕呢?」
「姑娘還有余地拒絕嗎?」
景永福笑了笑,對他道︰「世上無萬全之事……不信你听,隔壁沒聲音了呢!靜到一點聲都沒了……」
景申韞眉頭一皺。
「如果你的人已經得手,這會早該出來相脅于我?可是人呢?」景永福沒有猜錯,若是景申韞的人得手,這會子早出來要挾她了。
景申韞變色。
景永福冷冷道︰「你的人永遠都走不出來了。」
景申韞站起身,看了看里間,又望了望景永福,擰緊的眉頭慢慢舒開︰「很好!很有趣!本王非常喜歡!平大福,果然是平大福!」
景永福對上他的笑臉,依然還是那麼溫和,可卻叫她寒心。她漠然道︰「不用我送客了吧!」
景申韞對景永福一禮,微笑道︰「送給平夫人的禮物還請姑娘笑納。時間的確不早,本王先走了!」
他帶著兩名隨從揚長而去,司馬秋荻立刻沖去里間。「夫人!夫人……」
「我沒事,秋荻。」若夫人道。
司馬秋荻扭頭問隨後走來的景永福︰「這究竟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景申韞的手下,阿根和小翠正在處理。
景永福不答他,徑自走到窗前,低低道︰「伍廚,出來見我!」
窗外樹影婆娑,風過輕顫。
水姐在她身後問︰「他來了嗎?他在這里?」
景永福嘆道︰「是啊,不該來,不該出現在這里。可是他如果今日不在這里,我就是喜王的階下囚。」
若夫人幽幽一嘆︰「有些話還是說清楚的好,福兒,你說呢?」
景永福一愣,咬了咬牙,道︰「伍廚,帶我見他!」
水姐一怔,方才知道景永福說的他和她說的他不是一個人。
下一刻,伍廚顯身于窗前。他望了眼屋內眾人,忽而不發一言,伸出雙手抓住景永福的肩,待景永福回過神來,她已在半空。她看見母親手捂胸口,目光閃閃,接著她就落到了伍廚肩上,夜空如傾斜瀑布,無盡洗刷眼前景色。
是的,她知道他來了,他在這里。伍廚沒有那樣的智慧,在景申韞動手前,潛入她家,恰好救下她的母親。
景申韞千算萬算,也不會想到過他的師兄不遠千里,來到毓流。
月明千里星羅棋布,景永福一直仰望夜空,任風撫過她的發絲,任風涼了她的面頰。毓流城的建築在眼簾余角消失,風大了起來,那是海風啊。
浪聲逐漸傳來,輕弄沙岸的窸窣聲,沖上礁石的嘩然聲,她隨伍廚越上了晾星崖。他輕輕將她放下,垂頭佇立。她往前一看,一個黑衣男子背對她攏手站在崖上。融入夜色的黑衣,筆挺的身姿,海風不時吹起寬長的袖管,卻吹不散那股遺世孤立的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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