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福 第三卷 133

作者 ︰ 幽風入夜

第三卷楚腰縴細掌中輕

慶嘉元年,慶的是十三郡的收復和與燮聯姻。

新年初始,張祈瑞班師回京,京城百姓夾道歡迎,鑼鼓鳴炮歡聲雀躍,早忘了先于鎮國將軍回京的曾雄之部帶給他們的悲痛。曾雄將軍與眾多軍士只受到了譽帝親迎的榮耀,但這份榮耀卻是因軍中有景永福。沿路看熱鬧的百姓不明前線戰況,見曾雄軍中傷兵半數帶傷,還以為是支專送傷員的部隊。

景北戰事了結,前線的張祈瑞部將盡數連升了一到三級官階,但曾雄只從四品武將升到三品副將。曾雄沒有抱怨,景永福造訪他時,他道︰「建功立業固然光宗耀祖,可這並非在下的追求。對一個軍士來說,保家衛國才是平生唯一職責。相比死去的絕大部分默默無名的軍士來說,我還活著已經很幸運了。」

景永福黯然,譽帝雖然犒賞三軍,但撫恤死難軍士,卻是少得可憐。死者已矣,可活著的人都能看到,感受到,更不提救助被洗劫的十三郡百姓。她對譽帝很失望。

喜王景申韞回京後一直以傷重為由沒有露面,譽帝在喜王府邸外加派了宮廷侍衛。但以鐵劍盟的勢力來論,真要動起手來,這些人還不夠。景永福建議譽帝派專臣卑詞謙恭聯系景國幾大門派,誠邀他們為朝廷獻力,譽帝照做了。

在水姐他們回到永福宮前,景永福每天的起居非常規律。上午見下景申茂,與之用完午膳後,下午窩在永福宮看書,晚膳後有時景申茂會來看她。景國皇後只有剛回京城那日見了景永福一面,也就是那日,她免了景永福每日的例見,說是長途跋涉需要休養不可太勞累。景永福也討厭見她。可能因皇後憚度冷淡,加之景申茂忙于處理戰後諸事,後宮諸多姐妹們來見景永福也不似出京前那般頻繁,惟獨瑾秀郡主例外。

將許燮王李易的她,不知從哪個繞嘴的宦官宮女嘴中得知當年李易曾求婚于景永福被逃拒,于是乎,她看景永福的目光月兌了偽裝,換了j□j果掉釁。瑾秀郡主的怨恨景永福能理解,她從一個「賤民」搖身一變成了譽帝的愛女,分了瑾秀郡主原本就攤分不了多少的父皇之愛,這是其一;而她曾拒李易的求婚,瑾秀郡主就等同嫁了一個「賤民」不稀罕的燮王,這是其二,也是瑾秀郡主的最恨。

只是看一個美麗尊貴的公主忽然變成了長舌毒婦,景永福有點不習慣。除了沉默,她的確拿一個沒事就跑到面前咒罵自己的小女子沒轍。她要反唇相譏很容易,可是卻沒有一點意義。瑾秀郡主終究要離開她的視野,遠嫁到燮國且永無歸期。所以景永福阻止了小翠毒啞她的意圖,每天命宮女常備茶點,供著自己的涵養。

景永瑾——瑾秀郡主的芳名——咆哮了數周後換了方針。幾周下來景永瑾察覺景永福對她的言辭無動于衷,便不再騷擾景永福的耳根,而換了敦促景永福早起晚睡。這一招對景永福這樣的懶人著實管用,景永福頂著兩個黑眼圈一日後,景永瑾就不小心生病了。

小翠自行辦妥景永瑾後,對景永福道︰「還是做毒醫好!」從景北回來後,小翠曾決心以後要研習正經醫術,少下毒害命,但被景永瑾一攪,又堅定了毒醫方向。景永福心下不安。好好一個天性善良的女孩家,本有望成為天下名醫,卻被她引上了歧路。

景永瑾病假暫別的次日,景永福帶小翠走訪了景國宮廷但醫院。

兩人去的時候,恰逢午休,只有當值的兩名太醫在。宮中能任值但醫一般都掛著三品虛職,而景永福兩人又是陌生面孔,且穿的都非正式宮服,故而太醫只當她們是後宮哪位貴人遣來的,其一對景永福微施一禮,另一位長者只掃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年輕者處事較圓滑,替長者掩飾了句︰「兩位姑娘是首次來太醫院吧,這位是我們太醫首輔包延椿,我是顧凌。這會兒包太醫正忙,不知我能為兩位姑娘效勞嗎?」

景永福和小翠同時盯眼那包延椿,太醫首輔,也就是太醫院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即便景永福換身正式宮服,也就得他如顧凌般那樣一禮。反思他若沒有幾分本事,也當不了太醫首輔,更不會如此倨傲。天下有才者,多半持才而傲,鮮有賢者甘居人之下。

只見包延椿白發朱顏,神清貌秀,與普通年老者天壤之別。他正執筆疾書,不知寫些什麼。

顧凌見兩人目光所向,尷尬一笑︰「顯見兩位姑娘是來找包太醫的,且等片刻,待包太醫書完手上的一段。」

景永福對他淡淡一笑︰「顧太醫不用招呼我們,你也去做你的事吧!」她找了張椅子坐下,小翠也無聲地站到她身後。顧凌一怔,隨即轉身泡了兩盅茶送來,「那就請兩位姑娘等一下了。」

茶品了兩水,包延椿還在寫。小翠有點耐不住枯等,一雙小腳一會左移一碼,一會右挪一下。景永福扭頭看了看她,恍然大悟,于是便起身道︰「小翠,我們回。」

顧凌聞聲又過來客氣,景永福笑道︰「無妨,本宮忽然想到些事得回去辦,以後再來拜訪。」顧凌聞言神色一變,竟要行跪禮,景永福阻了。「不用多禮。」她瞟一眼包延椿,後者行文之手似停頓了一下,又繼續暢寫。

景永福對顧凌道︰「顧太醫且放心。」下面那句她不說他也明白了,她不是來找茬的。

顧凌親自送二人,太醫院前他趑趄不前地問︰「還未請教貴人名諱。」景永福說了,顧凌神色更是大變,近日景永福的名號在景宮比貴人娘娘更響。

問明包延椿的下次當值的時日後,景永福帶著疑惑不解的小翠回了。

「平菇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走到半道小翠忍不住問。

景永福笑道︰「你沒洗澡,包太醫嫌你臭!」

「不會啊,我……」小翠忽然明了,「敢情他聞出了我身上的毒藥味?」

景永福故意取笑她︰「人家是正經太醫還是首輔,見了你這小毒醫,沒把你直接丟出去就不錯了!」

小翠自言自語︰「不至于吧?鼻子這麼靈?都是無毒的草藥配的,他怎麼就那麼厲害?」

景永福嘆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的年紀都夠做你太爺爺了,就算不曾嘗遍百草,但這麼多年的各種藥草味燻都燻出精來了!」

「要不下次你一個人去?」小翠猶豫。

景永福笑道︰「現在吳仙子不在我身邊,你就舍得放我一個人在宮里走來走去?」

「好嘛好嘛,我不離開你這個怕死鬼!」小翠話鋒一轉,「不知穆大哥現在怎樣了,這兩人也是的,一個雖說傷沒痊愈,但住宮里還怕我治不好他嗎?偏要去找迪王的人。吳仙子就更奇怪了,一回京城,丟下三字‘去辦事’轉身就沒影了!她不是說要守你一年的嗎?」

眼前幾個宦官走過,景永福頓了頓。他們行禮後走遠她才道︰「我通過楊驥得了我娘的回應,司馬秋荻壓根兒就沒求過吳仙子,那是她扯謊。」

小翠驚訝,景永福又道︰「但吳仙子與我們同走景北這一遭,除了愛說些怪話,從未害我們,反倒確實幫了我們不少。隨她去吧,該回的時候肯定會回。」相處了一段時日,景永福已確定,吳仙子所言的了斷,應是景申茂而非自己。

兩人回到永福宮後,已在堂上等了一會的楊驥邀景永福出宮,景永福問他何事,他卻反問︰「不知殿下願意見司馬秋荻否?」

景永福一怔,何時司馬秋荻跟李菲親近了?

小翠在宮里憋的慌,慫恿道︰「去吧!去吧!」

在大批侍衛的扈擁下,景永福與小翠風光的來到京城最有名的酒樓,揚花三月。此酒樓的名氣早在厚輪她就听說過,可如今反思她才明了,它真正的店名恐怕是「楊花三月」才對。難怪她只是在淄留開了個天然居就被人盯上了。李菲的母妃娘家楊氏一族,肯定在景燮兩國經營著無數大大小小的酒樓。

因大批官兵的到來,揚花三月的酒客們陸續離開,景永福听見門口不斷響起酒保的歉語,但少有人答腔,她估模老板已經吩咐過減免費用。

楊驥一到揚花三月便進去為景永福安排,等他出來的時候,酒客們已經走的差不多了。這使景永福想起了李菲的清場,只是眼下已換了景國都城。

景永福與小翠下了馬車,酒樓外看熱鬧的百姓見是兩個年輕女子,議論的聲音更多。楊驥的身後跟著酒店掌櫃,一位身材肥矮的中年男子,他點頭哈腰的樣子讓小翠嫌了一眼。在小翠心中,世上最好的掌櫃就在身旁,旁人都無法比。可實際上景永福當時過于輕狂,連軒轅不二都不放眼里,這一點小翠就管不上了。

景永福望著小翠笑了笑後,進了酒樓,她發現揚花三月的店堂布局與天然居相似,小翠也看著眼熱。掌櫃在前面引路,嘴上不停地介紹,其羅嗦程度只在景永福當年之上。從揚花三月的歷史說到周遍環境,從菜肴特色說到素材產地。兩人細細听了,景永福隨口問了句,這才知曉,揚花三月的店堂就是李菲使人依天然居照搬的。這該算抄襲了吧?景永福心下好笑。

二樓顯然早被清空,兩人走過寬長的走道,正南方最大的房間。掌櫃這才告辭,恭身而退。楊驥猶豫了一下,對小翠道︰「小翠姑娘,你跟我來一下。」

景永福心一怔,小翠卻徑自走進房間里間,「我先看看。」她看了後很快退出,古怪地道︰「我是得跟楊大哥出去下,平菇你自個待一會。」

景永福完全呆住。里面的人絕不是司馬秋荻!

門在她身後被輕輕帶上。房間里靜悄悄的,她慢慢地移了一小步,又定住了。

過了很久,他慍怒的聲音響起︰「杵在哪干嗎?還不快過來。」

景永福深吸一口氣,低著頭乖乖步入。沒想到李菲竟又偷偷跑到景國!真是的……

但她一走進房間,差點沒被氣死。這里間竟如同寢室,附帶房間供客人小憩的酒樓不多,但沒這樣的布置的,揚花三月又不是青樓!紅木雕花的床身,粉紅的帷幔,絲被上好象繡的是鴛鴦戲水……

「這房間比本王好看是吧?」他又來一句。

景永福連忙將視線從床上移開,飛快地瞄了他一眼,又轉了目光。她心道,不能怨她,李菲今日穿了身米色,在周圍一堆醒目家什中不算太顯眼,好吧,顯眼總是有的,不過看多了,有點不好意思了。景永福不敢細看,只怕一眼她就先紅了臉。自從那日她親了他,要叫她再跟從前似的,無視他的容光真的很難。

李菲也似察覺到她的尷尬,恢復了一貫清冽的聲音︰「這酒樓和天然居比,哪個更好?」

景永福沉吟道︰「規格在天然居之上,菜色沒嘗過,但想必不差。只是……天然居沒這樣的房間……」

「別說房間,說說樓下的布局。」

兩人一問一答,這樣幾句後李菲終于找不出詞了,不過就算他再找出新詞,景永福八成也答不上了。

沉默中,景永福盯上了李菲的腳,今兒居然穿了雙布鞋,還真難得一見。她眼光稍稍一轉,從這米色衣裳的下擺來看,也是普通貨色。但世上能將這普通貨色變為絕色的,也只他一人。

李菲忽然又問︰「不敢抬頭嗎?」

景永福立刻抬起頭來,目光一個凝滯。李菲坐在窗前,正半側臉斜睨著她,一條寶藍色發帶松松綁著長發,米色的長衣只扣了下面三扣,露出白色的里衣。樸實無華的衣裳生生被穿出風流別致,害她再次垂目。

李菲悠悠道︰「親都親過了,這會子倒不敢看了?」

景永福的臉頓時泛紅,低低道︰「你又跑來做什麼?你都好了,景申韞還能不好?萬一他知道你在,找上門來……這兒可是景國京城啊!」

「他們只道是司馬秋荻來找你。不過司馬那小子明兒也會到。」

景永福立時反應過來,楊驥是故意問那句「是否願意見司馬秋荻」。

「宮中有喜王耳目?」

李菲卻站起身來,向她走來︰「你以為你的父皇是怎樣坐上皇位的?」

景永福心下大驚,腳卻不由自主的往後退。

「譽帝穩做那麼多年皇上,你以為他憑的是什麼?」

李菲又走近幾步,景永福的腳後跟「砰」一聲踫到某物。她回頭,竟憑空多出張椅子。一根手指在她肩上一點,她就順勢坐到了椅上。等她再轉回頭來,李菲已將一手按在她肩上,俯視她道︰「坐穩了沒?」

她才道了個「坐」字,他便俯來,堵下了後面的字。她的心猛跳一下,喉間莫名一動,那吻便奪走了她的呼吸。他的長發松了,輕輕落下,撫到了她臉上,細細密密。

她微微地顫了下,他接著就放開了她,她垂頭開始喘息,只听他道︰「下次還是換你親我!」

景永福一口氣嗆住,咳嗽了起來。李菲連忙輕輕拍打她的後背,低低道︰「你忘了嗎,你欠我一年,本來只欠我一年,但你半路逃了,還跑了那麼久。你說我欠我多少?」

她答不上來。他忽又清冷道︰「我在毓流找到你的時候,真恨不能丟你到海里,把你按進深水,可見到你才知道我根本做不到。」

「來!」他向她伸出手。

她握住,他一把將她拉起,竟是拉她走向床。景永福續得厲害,李菲猜到她想什麼,又是一笑,「怕了?」

結果他又耍了她,他從床上掀起絲被,將她包成粽子,然後橫抱起,踢開牆上掛畫的暗門,閃身入內。她眼前頓時黑了,只听他低聲輕語︰「我們離開一小會兒。我已囑咐過楊驥他們。」

景永福「嗯」一聲,然後將頭靠在李菲胸前,任由他帶她穿梭暗道。被子很溫暖,而李菲的動作異常輕靈。在一個口子前,李菲縱身一躍,兩人一起墜落。「噗」一聲落地後,他們了地下的過道。李菲飛奔著,過道里響起輕而脆的腳步聲。嚓,嚓,仿佛一種古老的樂器以特有的節奏打著拍子。時間不知長短,但景永福卻覺著那地道卻很短,很短。

兩人出來的時候,已在一家宅院府邸。景永福忽然笑了笑道︰「燮國人都會打地道!」

李菲沉聲問︰「你是說司馬家的吧?」

她只笑不語。

李菲當即不再說話,一個飛身竟帶她上了屋頂。然後幾個起落,身法極快的掠過屋檐,掠過街巷,直到來到京城西角,一座很僻靜的府邸。李菲抱著她一個旋身坐在那寬長的屋頂上,是時夕陽斜照,將他米色衣裳染了層紅,而他的長發已散,薄唇輕揚,一抹淡淡的笑容令夕陽失色。

「來了景國幾次,還沒好好看過京城的落日。幸好這房子周圍離人家遠,不然我們就被人發現了!」

她喃喃︰「就是來看這個?」

他淺笑無語,手卻將她身托起幾分。

景永福臉立即刷紅。他是特意換個地方……

她將頭埋的深深,他卻從被子里挑出她下巴,撫了下她的臉龐,跟著垂下頭,輕輕一啄她唇,長發從她臉上滑過,他一觸即離。景永福看著他抬頭轉面天際,久久不動,她也轉面去看那夕陽。厚輪看過,淄留看過,毓流也看過,小翠小時候還跟她說落日就是蛋黃,可此刻眼前的落日卻格外艷麗,冬日的落日竟予她溫暖如春,明似旭日的感受。又過了很久,景永福偷偷地動了幾下,卻看清了裹著她的還真是鴛鴦的被面。她的臉又紅,但沒再縮回被子里。她躺在他懷中,安靜地看他。

李菲比落日更美的浮笑似嘲笑,她芯,他不是迪王該多好?

太陽漸漸下山,天換了灰黃,陳藍,最後黑色籠罩城市。

兩人原路而返,回到揚花三月的房間,李菲坐在床邊,不解開景永福的被子卻道︰「好象有人來了。」

她一窘︰「那還不放開我?」

李菲凝望她微微一笑︰「這樣挺好的。若你就一直這樣,倒也有趣。」

動靜從屋外傳來,似有不少人上樓。景永福皺眉,能無視她眾多侍衛闖入揚花三月的應該是個身份不低于她的人。

她正想著,不防李菲將她放平,拉好被子,低低道︰「沖著你來的,本王會會去。」他一個轉身帷幔在她眼前落下。

來人在門口停下,一位宦官的聲音尖利︰「就這間門關的嚴實,想來她定在里面。」

一個莊嚴的年輕少女道︰「傳!」

宦官提高八度嗓音︰「里面的人听著,這間房間瓊紋殿下要用……」

楊驥在旁道︰「惠福殿下早就走了,這屋子許久沒動靜了。」

宦官冷笑︰「那你們都堵著門口做啥?」

楊驥不亢不卑地答︰「我們在等殿下回來用膳!」

另一宦官厲聲道︰「跟他們羅嗦什麼,進去一瞧便知!」雖然言辭不敬,但宦官們沒得令終究不敢破門而入。

景永福在床上撐起身,李菲還在耍她!以李菲的修為就算不知是瓊紋公主,也該知來人是個年輕女子,可他卻偏要把她放在床上拉下帷幔。她正要下床,卻听李菲在外間清冽的道︰「怎麼又有一位公主造訪?不過這位公主好似脾氣大了些。掌櫃的,按規矩辦!」

門外掌櫃道︰「請費公子指點樂藝,百金;棋藝,百金;書藝,百金;畫藝,千金。」

景永福差點笑出聲來,趕緊捂住嘴,將腳收回了床上。

外面的瓊紋公主景永紋似乎示意了下人,宦官道︰「開門!還怕殿下少了打賞?」

李菲冷冷道︰「打賞?那還是請殿下回宮打賞去!本公子無暇奉陪!」

「不就是個賣藝收金的……」「啪」一聲清脆耳光聲截斷了宦官的話,景永紋沉聲道,「下人無禮,請公子海涵。不知本宮現在可以進來請教公子四藝嗎?」

李菲沉吟道︰「掌櫃的,請殿下進來!」

門被推開後很久,也沉默了很久。景永福能想象一般人見著李菲的震撼,當日她初見他,也不敢正視他的貌顏只得移了目光打量他的手。而此刻李菲雖然衣著樸素,可那樸素卻被他穿得雲淡風清,飄逸之中清雅絕塵。藝師,倒還真有些像,如果能將眉宇間逼人的貴氣掩飾那就更像了。

長久的一段沉默後,景永紋不知在說什麼︰「費公子風度不凡,本宮先前失禮了。看來還是惠福有本事。」

李菲自然沒有答腔。可能是宦官神色不對,景永紋沉聲道︰「你們先退下!」

腳步聲聲,但沒有關門聲,更沒有李菲的聲音,只听景永紋又道︰「我那妹妹不知是命苦還是命好……失散多年後好不容易回了宮,本想跟她多親近親近,今日卻听說她出宮去了。我擔憂她不知謙讓,鬧出事來不好收拾,趕到這里直到見了公子我才知道我多慮了。」

景永福抱著被子偷樂,景永紋也有今天!前面幾句話已經說的有些語無倫次了,後面的解釋更有失身份。

李菲依然沒有說話,景永紋枯坐良久後道︰「听公子口音,不似我景人,倒有點像燮人。不知公子是否與我那妹妹在燮國結識的?」

李菲清冷一聲「是」。景永紋便沒了詞。景永福再次感嘆,敢情李菲初次見人都如此冷淡,惜字如金。她倒還好,有求于他當時身份也低,而景永紋貴為嫡公主,能忍下來還著實不易。

又是很長的一段沉悶後,景永紋道︰「費公子一直目視無物,難道真會為區區百金千金甘為藝師嗎?」

李菲淡淡道,「你無心求教,請回吧!」兩人對話因景永紋首先去了尊稱,李菲自然直呼她為「你」。

景永紋低低道︰「我本是為我妹而來,既然如此,那不打攪公子了!」她站起身,走了一步,停下道︰「這里間竟是間憩室?」

抱著被子的景永福心下一驚,若景永紋走進來,看到床上的她,不知會如何作想?

卻听李菲笑道︰「我攜賤內同至京城,里間自是我夫婦休憩之所!」

景永福面孔當即僵硬,景永紋的表情也如出一轍。

「原來……這樣……」

李菲道︰「我夫婦打算在此故地重游,到底還是景國情致怡人,風光旖旎。」

景永福咬住下唇,李菲耍她要耍到什麼時候?什麼叫情致怡人風光旖旎?而且還是對著看見一角帷幔的景永紋說。姓李的男人果然一個比一個不要臉,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

「咳!」景永紋也紅了臉,道聲告擾便匆匆離去。

她前腳一走,等候在外的掌櫃或是楊驥便又關上了門。腳步聲遠去,景永福丟開被子跳出帷幔,撲到李菲身前,對著他胸膛便是一捶。不過她沒有打到,李菲極快的抓住她的小拳頭,微微皺眉道︰「傷還沒全好,不能被你打這里。」

她的火氣頓時全消,凝望他敞開米裳露出的里衣,想到那日見到的傷,還有半身渾似透明的肌膚,不覺呆了,臉上漸漸熱了起來。

「想什麼呢?」他邊問邊打開她的拳頭,十指交纏,磨來蹭去。

景永福回過神來,抽出手,恨恨道︰「想你燮國情致怡人風光旖旎,全在你一人身上了!」

他笑道︰「要試一下嗎?」

「你!」景永福羞怒,轉身不去看他嘲弄的神情,卻被他從身後抱住,只听他低聲細語︰「要說我真的情致怡人風光旖旎,你倒是痴迷啊!」

她心下大亂,耳邊是他吐氣溫熱,後背被他緊緊貼著,脖頸前是他雙手。

「耳朵怎麼這麼紅?」

景永福剛想說放開,她的手才搭上他手,耳垂上便傳來奇異之極的感覺,渾身一顫,身體開始酥麻。她不禁牢牢抓緊他的手,聲音幾乎跟蚊子嗡嗡︰「放……放開……」

他卻含糊不清地說︰「不要說話。」

在她幾乎癱瘓他臂彎的時候,救兵終于來了。小翠在門口道︰「平菇!吃飯啦!」

李菲總算放過她的耳垂,懶懶地道︰「吩咐掌櫃的,今天加道鹵汁豬耳朵!」

景永福想也不想,抓住他的手就是一咬,一圈紅印打上後,她叫道︰「小翠,別忘了,再叫上豬蹄!」

李菲放開她,笑了起來。

景永福白他一眼,轉頭又追加道︰「炖得酥爛些!」

小翠嬉笑而去。景永福覺得不對,仔細一瞧,房門上的糊紙竟被小翠用手指挖了個洞眼。她立刻雙手掩面,太丟人了!邊上的人笑的幅度更大。

飯菜不久後送來,還真有鹵豬耳朵和豬蹄,更有不少以蘑菇為輔料的菜式。小翠送完菜後,無視景永福冒火的眼光,還說了句「費公子多吃點!蘑菇很補的!」便一溜煙似的閃了出去。

這一頓飯李菲吃著極舒暢,而景永福先惡狠狠的盯著豬蹄子——這道其實她並不喜歡吃的菜拼命啃著,等她啃到一半,見李菲遞來一方潔白的帕子,她徹底的悲哀了。為什麼豬耳朵可以吃得很優雅,而豬蹄子卻要啃得如此狼狽?

景永福很快就吃飽了,李菲一向慢,他見她干坐便招來了小翠和楊驥。

「說給她听!」他一聲吩咐後,楊驥開始跟景永福講燮國親使的一干事情。

明天要到的燮使都是認識的熟人。和親使是薛桐頤,他將按照燮國王室的婚禮儀式來完成迎娶景國公主的前面兩步。先納采,也就是來景國提親,接著問名,除了問清楚公主的生辰八字,還可能做些別的調查。除了薛桐頤之外,還有曾在淄留與景永福交好的方曉春。不過方曉春現在可不是以前副七品的地方無名小吏,而是薛桐頤的副使。

楊驥講完後景永福陷入短暫的思索,李菲依然優雅地細品慢嚼著,眼楮卻一直盯著她。她回他一眼,道︰「李易派的都是我認識的人,他必是知道了我的身份,找些舊人來拉攏回以前的情分。可是他既打算迎娶景永瑾了,何苦來著?」

李菲悠悠道︰「是啊,你有什麼好?既無美貌……」瞥景永福一眼,「又不解風情,要不是認了個爹換了個身份,也就是毓流海邊某個村子的村姑一個。」

景永福忽然莫名黯然。不解風情?難怪他手段如此高明,應該是久經風情了。雖不娶妃納妾,但伺寢的女子該有不少吧?

她心下越來越不舒服,站起身就往外走︰「小翠,我們回!」

「怎麼了?」身後那清冽的聲音問。

景永福拉住小翠的手,也不答他,就走出了房間,楊驥隨後追了出來。景永福走到樓下,樓上房間忽然響起了笛聲,一短一長一清一濁,委婉動人如泣如訴。她停了停,又咬牙繼續走,直到上了馬車,車行了一段路,才听不到那笛聲,可那份婉約卻始終縈繞腦海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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