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陝西咸陽,大學讀的是考古文獻管理專業,研究生畢業之後很幸運地被分配到了京都明園博物館,管理博物館的古籍文獻。
大學畢業之後分配到所讀專業工作,對于很多人來說,那應該是每一位畢業生夢寐以求的事。但是我對當時報的專業和分配的工作並不喜歡。按照我的話說,那都是爺爺逼的。
報考的時候,爸爸並不同意我讀這麼偏的專業,說是有礙我以後的前途發展。誰知道爸爸這句話一出口,便把爺爺氣到了,說︰
「報讀考古專業怎麼就有礙孩子的前途發展啦?你知不知道你是怎麼過來的,有礙你老子的前途發展還是有礙你的前途發展啊?哈,你說!」
說完還讓我把叔叔叫來,兩個人一起使蠻,就要我報讀考古專業。
爸爸沒有辦法,也說服不了爺爺和叔叔,說︰「孩子的事,是不是應該征求一下孩子的意見?」
爺爺不容我插嘴,便義奮填膺地說︰「不行,我就要孩子報讀考古專業。我們許家沒有這方面的人才,你知不知道曾經吃過多少虧?」我從來沒有看見過爺爺發這麼大的火,還有平時挺開解的一個人,現在一時之間變得這麼**。于是,我只有坐在一旁不敢吱聲,只是一個人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為此,爸爸和爺爺大吵了一架。弄得爺兒三人好久沒有說過一句話,爺爺一怒之下更是要搬到叔叔家去住。說是不讓孩子報讀考古專業,就跟爸爸月兌離父子關系,老死不相往來。不過,叔叔的家就在旁邊,和我的家,怎麼說呢?就是一左一右。
爺爺才搬到叔叔家住了兩天,媽媽就勸爸爸,說同意孩子報讀這個專業,讓爸爸把老爺子接回來。後來爸爸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把爺爺接了回來,如了老爺子的願,同意我報讀考古專業。
上學的前一天,爺爺高興得不得了,很大方地自己掏了錢,買了很多鞭炮,還在家里大擺宴席,請全村人過來吃飯。
當天晚上,待村里人散去,爺爺送了我一個玉扳指,直弄得家里人個個都目瞪口呆。叔叔說︰
「怎麼送小雪這麼貴重的東西呀!老爺子,這是去上學,要是孩子弄不見了怎麼辦?」
「你眼紅啊!眼紅就不要老是東混西混,趕緊結婚,以後你的孩子上大學了,我送塊和氏璧,怎麼樣?三十多的人了,還吊兒郎當。」
叔叔听到爺爺這樣的埋汰自己,那是一個氣啊!接著說︰
「德行,你有和氏璧,我還有傳國玉璽呢,哼!這東西還是我拿回來的呢,我要這東西?家里十個八個的擺著呢。」
「喲喲喲,得瑟了是不是,還十個八個擺著呢,怕是早拿出去開飯了吧。」
「好,爺不跟你計較,不說了。」
「喲,在你老子面前成爺了呀,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腳。」爺爺y 站起身子的時候,叔叔見形勢不妙,一撒腳跑了。
後面跟著是一堂哄笑。
博物館的工作說輕松不輕松,說繁重也不繁重,無非就是整理整理書籍,分門別類,按編入冊。最讓我頭痛的事,就是把古代的書用白話文翻譯出來。什麼甲骨文啊,象形文字啊等等。因此,我不止一次的在電話里跟爺爺說過︰什麼亂七八糟的字體呀,大學期間所學到的東西根本就不夠用。可是爺爺卻說這是學習鍛煉,很正常的事情。弄得我每次听完爺爺的話,都在電話前吐舌頭、做鬼臉,很是無奈。
參加工作的第二年,京都明園博物館和台北明園博物館開展為期五天的海峽兩岸文化交流會。在赴台北的名額里,我榜上有名。
我把赴台的消息告訴家里人,征求家人的意見,都一致地同意我去。爺爺接過電話,跟我說︰
「孩子,在台北有什麼奇聞秩事,回來跟你爺爺叨叨,爺爺沒出過遠門,也好讓我這個老爺子長長見識。」
「嗯,……爺爺,這是文化交流會,不是去玩,幾天就回來了,不過爺爺放心,我回到京都就馬上給家里打電話。」
下了飛機,已經是傍晚時分,台北明園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很熱情的接待了我們。我忙了一天,吃了飯,回到酒店就睡覺了。
連續下來的幾天都是開會、談話,令我很是郁悶。到了第五天,也是交流會的最後一天,台北明園博物館方面安排參觀展品。這可要大開眼界了,讓我近距離的觀賞到了台北明園博物院的三大鎮館之寶︰毛公鼎,東坡肉形石,翠玉白菜。還有一直很膜拜的書法《快雪時晴貼》,《中秋貼》,《伯遠貼》,《寒食貼》等等。
我隨著隊伍一個朝代一個朝代的觀賞。當走到秦朝古幣展櫃的時候,正要往前繼續走,突然瞄見了一枚刀形古幣,停下了腳步,心里「格登」的一下︰「這枚古幣?這枚古幣好像在哪里見過,好熟悉呀?」在腦海里一直想,一直想︰「哦,好像爺爺在很小的時候跟她說過。」後來又否認了一下。歪著頭盯著那枚古幣看,抬起右手撓了撓頭皮︰「怎麼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呢?好像……」
「小雪,快走啦,我們都走到那邊了,等下走到哪里你都不知道,好啦好啦,走吧!」館長打斷了我的思維。
算了,暫時放棄吧,「哦」地一聲應了館長,快步地跟上隊伍。
回到酒店,雖然今天很累,可是我怎麼也睡不著,老是在想今天看到的這枚古幣到底在哪里見到過。嘴里老是念叨著︰「這枚古幣我一定見過……」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第二天,回到京都,給家里打過電話之後,我就匆匆地奔到圖書館,在秦朝文獻欄里查找,什麼竹簡、木札、帛書全都翻遍了。一天過去了,也沒有看到關于這枚古幣的記載。接下來的幾天,又在漢、三國、晉、南北朝的欄目里翻了一遍,甚至還查找了夏商周,仍然是一玩所獲。
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就是想知道這枚刀形古幣的記載,還有它的來歷。後來一想︰「嗯,回家,也許爺爺知道,剛開始一閃而過的印象,不正是想到爺爺了嗎?嗯,回家問問爺爺,還有叔叔。」
于是,我便向博物館請了假,馬不停蹄地飛回陝西老家咸陽。回到家里,行李背包還沒有放下,就往爺爺的書房奔,還一路地嚷嚷著︰「爸!媽!爺爺在不在家?」
「這丫頭,包還沒放下呢,你爸出去買菜了,你爺爺在房里寫字。」是媽媽的回答。
「哦!」說完,我一溜煙就跑進了爺爺的書房。
叔叔在隔壁樓上听到佷女一回來就要找老爺子,轉身就「登登登」地下樓,跑了過來。等我跑進爺爺的房間,爺爺已經放下了毛筆,正準備出來迎接,還沒等爺爺發話,便喘著氣向爺爺問好。拿起茶壺就往杯子里倒水,「咕,咕,咕」地灌了幾口,被嗆了一下,不停地咳嗽。
「慢點喝,小丫頭,一回來連包還沒放好就要找爺爺,來,坐下!」爺爺和藹地說。
「小雪,那麼急著找老爺子,是不是去台北有什麼奇聞秩事要跟老爺子念叨念叨啊?」叔叔沖了進來,忙說。
「嗯,有……」我話還沒說完,又連續咳了幾下。
「慢點說!不要急」爺爺有點心疼了。
「嗯,慢點!」叔叔坐了下來說。
「我在台北參觀展品的時候,在秦朝展櫃里看到一枚刀形古幣,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就是想不起來,後來回到b ij ng,翻遍了古籍也沒有關于這枚古幣的記載。所以,我回來了,想問問爺爺有沒有見過這枚古幣?嗯,還有叔叔。」
「古幣?秦朝的?是先秦還……」
「滾犢子!你知道個P啊!」爺爺對叔叔一向都是這樣,有時嘻嘻哈哈的,有時惡言相向,但都會相安無事,爺倆嘛。然後爺爺轉過頭對我說︰
「孩子,你能不能把你看到的那枚古幣畫出來?」
「哦,能!」
「還杵著干嘛,還不筆墨伺候?」爺爺對叔叔說。
拿來了紙和鉛筆,我便把那枚古幣畫了出來。轉身正想跟爺爺說話,看到爺爺和叔叔眼楮都不眨巴一下地盯著那張臨摹的古幣。「爺爺!叔叔!」
「哦,小雪,你能不能再想一下,還有什麼細節沒有畫上去?」叔叔說。
「嗯,古幣應該不止只像這樣,還有條紋,輪廓之類的。」爺爺接著說。
「哦,讓我想一下。」我盯著畫上的古幣看了一會兒︰「哦,這里還有一條月牙。」
「有沒有文字?」叔叔接著問。
「沒有,就像這個樣子。」
「不應該啊?」爺爺疑問地說。
「是啊!不應該就這樣啊。」叔叔說。
「等我一下。」爺爺說完便轉過身去,把房門關好,然後走進臥室。三分鐘之後,爺爺出來了,手里拿著一卷竹簡,看簡子的成s ,具體是什麼年代的?不知道,只知道很舊很舊。
「爺爺,這是什麼?」我疑惑地問。
「你很小的時候,陪爺爺看書,不是見過嗎?」
「哦,難怪……」
叔叔忙走到門口,把電燈打開,再從口袋里拿出眼鏡,遞給爺爺。爺爺戴上眼鏡,把竹簡攤開,全是象形文字,不過,在博物館工作的這些r 子,夠用了。
我一看落款,赫然地刻著︰罪臣—李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