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緣相思鎖 向天盞

作者 ︰ 素光同

奈河橋邊,堆砌的三生石緊靠思量江水,彼岸六道輪回光華,繽紛如火樹銀花。♀

我看著謝雲嫣飲過孟婆湯,她走過奈何橋的步履,還一如生前那般曼妙而輕盈,每個魂魄都不盡相同,但有些東西卻可能在此生被鐫刻進骨子里。

我順著來時的路走出了督案齋的朱紅門,長長的磨石青道,盡頭就是滿院玉蓉的摘月樓。

我走到一半的時候,面前突然出了一道透明的屏障,我低著頭看到淺金紋色的白衣,細致掃過整齊拼接的石板,而後有那秉公執法的聲音說道︰

「慕挽,第二次在人界有傷一國之君。」

我想起定齊國君那晚被嚇得刷白的臉,還有那把定死在牆上的 亮砍刀,有些羞愧地抬頭,看著遠道而來,一臉肅穆的紫微星君說道︰

「犯下這樣的事,不知怎樣才能彌補罪過,星君可否指點一二?」

紫微星君走哪帶到哪的那疊文書,被他啪的一聲合上。

他雙手垂于袖沿,情理都不容地說道︰「你在冥洲身居高位,非我親來動不得你。現下同我去天界,司命星君斷案後,自有懲罰。」

我想起第一次傷害一國之君的時候,那時我初到人界,不習慣用障眼法,不巧踫到個腰間圍著一圈黃玉,個個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富貴年輕人。

這位年輕人很有禮貌地問我一晚賣多少錢。

隨即他還手握巨額銀票地表示,只要加量,他就加價。

我當天明明穿得很保守,他這樣的話,讓我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受到了傷害。

我看他表現得這樣有錢,就惡意希望他放一把血,指著遠處的蘭亭樂坊說︰「妾居蘭亭,舒情樓頂,君若有意,子時相聚。♀」

東俞國的蘭亭樂坊舒情樓,那真是走進去就要揮金如土的地方。

可惜我不知道這位將黃玉當成腰帶的年輕人,竟是東俞即位不久的新任國君,更加想不到他竟然,當晚在舒情樓找到了攜手一生的愛侶。

可是這位愛侶,並非色藝雙絕的樂坊姑娘,而是來找樂坊姑娘的——

色藝雙絕的翩翩公子

盡管根本過錯在于牽線凡人的月老,我還是在天庭司命星君的面前,寫了份一萬字的檢討手稿。

我後退了一步,紫微星君本要放出捆仙繩,而後居然收了繩子,直接握住了我的手腕,白衣揚起間,看著漸漸騰起的雲團道︰「卯時能到天界。」

他的手非常涼,握得很緊,我扯了兩下沒扯掉,看向他背後說道︰「師父」

紫微星君蹙了眉頭,看著手中的文書回答︰「上次帶你去天庭,你便用這句誑語,耽誤了行程。」

幾道利光破開屏障,白霧卷過雲團,我站在牆邊,看著紫微星君說︰「這次沒有騙你。」

素紋白衣颯颯,我師父他手握未出鞘的長劍,側身對著紫微星君,高挑的身形擋住了被破屏障的星君。

我只看見師父他琥珀色的雙眸一片清淺道︰「冥洲的人犯了錯,也是我們冥洲來罰。讓星君隨意帶回天界,我並不知道這是哪里來的規矩。」

紫微星君對著我師父,稱述條例一般的語氣回答道︰「除了本為凡人,動了凡界國君的人,都該由我處置。」

師父手中幻化出淺金色的信鳥,那只信鳥一飛沖天,直直往上界飛去。

而後他將長劍佩于腰間,對紫微星君說︰「星君言之有理,我已將始末由那只信鳥告知司命星君,若他仍覺得慕挽當去一次天界」

師父走到我身邊,繼而雲淡風輕地接道︰「她到時候再去。」

紫微星君顯然感到有些糟心,他對我說︰「即便不去天界,你也要寫一份檢討文書交給我。」

紫微星君一定有著某種收集文書的癖好。

我在摘月樓寫著檢討的時候,心想這去不去天界基本沒有區別,去了也是一份檢討,不去還是一份檢討,就連司命傳回來的信鳥都說

他只要一份一萬字的就好。

師父和紫微星君坐在我身後的金絲木椅上,兩位法力高深者看著我寫檢討,我感到自己有點緊張,發揮不出來,躊躇了很久,都只有一千字。

哪里有寫春|宮心得的那種泉涌一般浩瀚靈感。

我又苦苦思索一會,起身往沉香木櫃走去,我剛剛站起,紫微星君就說︰「你不在桌案上寫文書,站起來做什麼?」

我轉過身來,定定看著他回答︰「我覺得餓,吃不飽沒有靈感。」

紫微星君他整理天界文案的手停了下來,繼而說道︰「你的法力武學,竟然還停留在需要吃食而果月復的境地。」

我蹲下來開櫃門的手抖了抖,他的話里話外,都洋溢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厚重嫌棄。

櫃子里有我心愛的地瓜干,還有準備明天去找夙恆剝的一筐山核桃,風令送我的雲片蒸糕,和一罐罐丹藥。

我本來準備拿地瓜干的手,在回想到紫微星君那種來自天界的語氣時,轉而伸向了排列整齊的丹藥。

我不記得哪一瓶表面很高貴的黑玉瓶里,裝的是糖豆。但這一櫃子的東西都一定是可以吃的,我就隨便挑了一個黑瓶。

師父一直半支著下巴看向窗外,他這種無事可做的模樣當真非常少見。

紫微星君仍舊一副我好忙別來煩我的樣子,在金絲木卓上將天界文案鋪了個滿,布了個天道星宮的羅盤,內里是正在旋轉的命格乾坤。

我坐回自己的書桌,將黑瓶放在案上,開始一心一意地補檢討,簡直掏心掏肺,字字泣血,見者落淚。

就這樣磨蹭了兩個時辰以後,終于寫到了九千字,我歡喜地打開了黑玉瓶,像吃糖豆那樣仰頭倒空了它。

然後我喝了一口案桌上的茶水,覺得這藥粉的味道確是很甜,但是絕對不是我收藏的零食口味。

我一邊繼續寫字,一邊想那只有我知道法訣開門的櫃子,怎麼會有我不認識的東西。

我寫到第九千八百字的時候,心里就涼了。

我記得,好像上次風令給我的那一瓶,據說是只要一點就必定能成事的催|情藥粉,正是用著這般精致的黑玉瓶裝著。

我很想現在問問她,要是不小心一次吃了一瓶,會有什麼結果。

寫到一萬字的時候,我開始覺得非常熱,將筆搭在硯台上後,我走到金絲木桌邊,將厚厚的一沓文書雙手遞給紫微星君。

當他冰涼的指尖劃過我的手心,我終于體會到了那瓶風令珍藏的催|情藥粉是有多厲害,熾熱從手心不可抵擋四散蔓延,我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我轉過身背對這兩位美色過人的法力高深者,走向樓梯說道︰「夜色這樣好,我出去散散心。」

卻哪里想到紫微星君那個麻煩的神仙竟然叫住我說︰「你沒有署名,回來補上。」

我左手的指甲嵌到了樓梯的軟木扶手里,現在的夙恆冥君該是在冥君書殿,可這是他批改冥界所有上呈奏折的時間,無人可進殿內打擾他。

我慢慢地走回金絲木桌,師父站到我身邊,遞給我一支筆評價道︰「你的動作真是越來越遲緩。」

我一邊飛快寫字一邊回道︰「所以我要出去散心,思索怎樣進步。雖然有師父這樣的好師父,但是修行還要靠自己。」

師父聞言坐在我旁邊,冷笑一聲,听得我心里發毛。

紫微星君滿意地收攏了所有文書,瞥了我一眼道︰「若你第三次有傷國君,便是冥君殿下親自出面,都要去天界受審。」

這個愛庭審愛公正的樣子,只比右司案差了一點。

紫微星君站在窗口,騰雲後消失不見,我看著站起來的師父,覺得自己鼻梁骨都在充血,扶著牆壁向樓下跑去。

華光冉冉,宮燈曈曈,冥君的書殿外,兩個冥司使攔了我的路,其中一個開口道︰「月令大人如有事,還請稍等片刻。」

正于此時,殿內走出另一個冥司使,他對著我說︰「君上口諭,請月令大人隨在下進來。」

我進了冥書殿的大門後,沒有跟著這位冥司使走,就直接奔向了內殿。

菩提葉影婆娑,白玉回廊百千曲折,留下那位冥司使震驚地在原地錯愕。

殿內夙恆紫衣流雲,他面前那張寬大沉色檀木桌上,冥界八荒的奏章堆得很高。

夙恆站了起來,我踮著腳尖親了他那張俊美到無可挑剔的臉,他攬過我的腰問道︰「臉怎麼這麼紅?」

我的手腕上是掐出來的道道青紫,抱著他的腰,我將臉埋在他胸前道︰「我真的快要難受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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