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緣相思鎖 水袖憑欄(二)

作者 ︰ 素光同

我在玄元鏡里所看到的林語芙,舉手投足,都冶麗到不可方物。♀

東方 大概和我想的一樣,他第二日回到郡王府以後,就派人送來了一箱的銀錠,作為睡了林語芙而且十分滿意的過夜金。

表面上看起來被睡了,其實只是蓋上棉被純聊天的林語芙,在管事贊許肯定的目光中,峨眉輕蹙。

只因東方 給的錢,超過了她的賣價。

那一大箱的銀錠,真是好貼心。

那不止是買了舒情樓頭牌姑娘林語芙的一夜,也是作為她救了他的答謝。

林語芙本以為,那一晚就如同小時候的記憶,終將漸漸淡去,徒留下不知所蹤的痕跡。

但她一月後的琵琶獨奏,竟然又在台下看到了蘇靖郡王東方 。

舒情樓頂夜夜笙歌,此後接連三月,頭牌語芙日日不同曲,看台下卻次次有同一人。

琵琶弦里聲聲述,一曲紅綃不知數,曲畢抱著琵琶的林語芙,終于被管事帶到了蘇靖郡王處。

華衣長袖的東方 ,半靠在椅背上看著她說︰「琵琶彈得不錯。」

他面前的林語芙,眉將柳而爭綠,面共桃而競紅,星眸顧盼生輝,兩頰笑渦淺開,道了一聲︰「郡王多贊。」

東方 的官窯骨瓷杯里,裝的是微燙的清水,他端起來接著開口道︰「今晚的那首十八拍的曲子,頗有些趙榮國古曲的韻律,似乎是叫長樂無極?」

語芙微有訝然,她將手中的琵琶小心放在座椅上,相把位靠了椅背。♀

而後碧藍色薄紗裙擺輕轉,芳情惜花踏月,林語芙看向東方 後,明眸善睞,靈光浮動地回答︰「郡王果真慧眼識珠。」

那首琵琶曲改自趙榮古譜長樂無極,還兼有沉姜國一貫的揉弦琴調,非專于此道者不能勘察。

東方 略微前傾了些,喝了一口骨瓷杯中的溫水,笑如三月春風般溫潤夸贊道︰「確是美曲佳人。」

林語芙自端了酒盞飲盡一杯後,頰生酒色朱顏淺,眼角若灼灼其華的桃夭,對著東方 回答︰「郡王風采俊逸。」

可悲的林語芙姑娘並不知道,蘇靖郡王東方 確然是風采俊逸,但他的專精只限于權謀用兵,對于樂理曲調,說是狗屁不通都有些抬舉。

但萬物皆有相近,他用揣摩人心的手段猜測,林語芙在琴舞上這般卓絕優秀,定會更加欽慕懂她的知己。

東方 雖然本人五音不全,但他有一顆敢于隨便泡妞的心,以及養一些高超樂師,就像尋常人家那般晚飯吃頓青菜一樣沒什麼影響的雄厚家底。

這一晚他們沒蓋棉被純聊天,從各國風土人情到古今軼聞趣事,宮體詩詞到山水絕句,竟是清歡有味處處投機。

而他們談天說地的內容,所涵蓋之繁多涉及之廣大,讓听者只能捂著心口,哀傷而淒涼地贊嘆一句道——

真有文化。

林語芙不再登台獻藝,因為蘇靖郡王東方 ,已經高價將她包在了舒情樓飛翠流丹的錦繡閨閣里。

被包了的林語芙常常站在舒情高樓露台上等著他,憑欄處望到他時回眸一笑,盡是萬般風情繞眉梢。

繡幕芙蓉一笑開,斜偎木門親香腮,作為一個正常的男人,東方 漸漸感到蓋不蓋棉被聊不聊天,都變得不怎麼重要。

環佩之鏗鏘,閨閣香房芙蓉帳,東方 將林語芙按倒在床上。

這位蘭亭樂坊的頭牌唇綻紅櫻,皓齒含香,他細致吻過她的如畫眉眼,在解開她的薄紗長裙時,象征性地征求了下意見。

已經被他迷住了的林語芙幾分羞怯幾分斷然道︰「我本就是你的。」

與節操同在的玄元鏡此時立刻變得模糊起來,讓我多少又有些可惜。

他們從這一日起夜夜纏綿羅帷,翻雲覆雨。

被蘇靖郡王壓在身下的樂坊頭牌,楚楚腰肢軟,雲堆翠髻,舉措多嬌媚。

每每情到濃時,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東方 只覺欲難自禁。

術業有專攻這五個字真不是蓋的,將靠這個當飯吃的,和僅僅以此為消遣歡娛的,生生劃出道難以超越的溝壑。

蘇靖郡王府沒有女人,因為東方 不喜吵鬧。

而他曾經遇到過的姑娘,和被這樣悉心j□j出的精通各種技巧的樂坊尤物相比,都有些索然無味,甚至簡直都被生生襯成了糟糠。

其實並不是真的知道什麼是糟糠的東方 ,從未和這麼多年來第一個被他放在心上的美人林語芙,言及過東俞政事。

此時的東俞國君極度喜好男風,偌大的後宮里,仿佛突變般純情地逆襲,只有一位色藝雙絕的翩翩佳公子,夜夜給國君侍寢。

更為苦逼和令朝臣無法接受的是,國君他居然,還是被壓的那個。

常常在王位上都有些不正坐姿的國君,盡管努力地保持著端莊的肅顏,卻常常讓當朝老臣,滑下幾滴感慨和不甘的清淚。

同蘇靖郡王一起長大的東俞楚王,沒有徒勞無功掉眼淚,而是要雄心壯志必要上位。

東方 參或者不參與這場政變,多少都有些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架勢。

國都定京沉澱百年的局勢被一碗水端不平的國君攪渾了起來,東方 本想假借流連花叢縱情聲色而規避漩渦,卻不想自己是真喜歡上了那位頭牌姑娘。

但是時局論人,和楚王素來站在一條船上的東方 ,不得不幫他獲得來自軍營的支持。

那一日他握著林語芙的手一起在宣紙上描畫芍藥花萼,懷中臻首娥眉的佳人,忽然靨笑若春桃兮問道︰「莫將軍的女兒,也同她父親那般喜歡兵法謀略嗎?」

東方 的手收緊了些,林語芙等他的回答等了很久,卻只听到一句的回答。

東方 說︰「我和她,這月初八成婚。」

極其擅長洞悉人心的東方 ,讓色藝雙絕的樂坊頭牌死心塌地都做得挺容易,更何況他想要俘獲一顆不諳世事的少女心。

莫將軍共有三子一女,其中獨女莫筱正當芳齡十五,姿容嬌俏過人,求親的貴門踏破了將軍府,無奈筱筱眼界甚高,竟是無一認同。

直到提親的人里,有了風采卓然的蘇靖郡王東方 。

哪怕東方 曾經對林語芙說過一定要娶她,而今他要與這位名門貴女喜結良緣,她亦無話可言。

可他一直對她那麼好,好到她真的錯以為,他說的話都做不了假。

從那日起,他再也沒有來看過她。

這世間最剜心的事莫過于,將一個人噓寒問暖捧在手心里送至雲端,然後再放手任她墮天般重重摔下。

嬌麗的將軍獨女便是驚才絕艷,美貌的樂坊歌妓最多不過天生玩|物。

世人眼里的完滿姻親,不是郎才女貌,便是門當戶對。

倘若二者兼備,實屬天賜良緣,無關男女情愫,或是名動風月。

從高堂的王侯將相,到市井的奴役平民,但凡東俞定京的人,盡道蘇靖郡王東方 和將軍千金莫筱,乃是天造地設的般配眷侶。

林語芙手持芍藥薄扇靠身在蘭亭樂坊的舒情高樓的木欄,默默道郡王與貴女的姻親,本就是理所應當又妥帖得體。

哪怕她曾經救過他,一往情深地迷戀他,輾轉反側地思慕他,她高興或者不高興,在意或者不在意,都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而這場萬人空巷的定京婚禮

他們終將花開並蒂,鳥成比翼。

初八喜嫁,林語芙水袖雲衫憑欄站在舒情高樓邊,從蘭亭樂坊的最高閣樓處向遠方眺望。

她看到她朝朝暮暮長久戀慕的心上人紅衣怒馬,僕從萬千,沿著東俞國大將軍府邸的長街上,連巷喜嫁紅妝,明目到刺眼。

金絲花轎懸掛四角玉燕,紅漆轎頂繁飾百合艷麗,而她薄紗長裙遠遠站在蘭亭樂坊,才知道什麼叫做配不上。

她收回遠目的視線,扶著鏤刻梨花的長柱,轉而看向蘭亭樂坊的院中。

仲夏的涼風到底是怎樣曲折地微襲,才使得院中盛開到滿樹欣然的槐花,皆落得一場繁華似錦空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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