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院子里的落葉怎麼掃都掃不完,就像人們心中各自的陰霾怎麼抹都抹不掉。如今桑夷已經入冬,萬物凋零,只怕為了活下去,桑夷的軍隊很快就要攻打曲城了。而曲城這邊還在頭疼如何收編玉定欽留下的軍隊,尤其是玉定欽一手帶出來的驍勇騎。驍勇騎的將領個個都是軟硬不吃,因為玉定欽的關系,都被皇帝下旨收押,關在將軍府的地牢中,安仁臨想了很多辦法,可是這幫人脾氣又臭又硬,就是不肯臣服。傅卓溪也是為了這件事請旨從京城趕來曲城,沒有他的幫助,安仁臨就是一個一事無成的皇子而已。
「雲公子好興致,這麼冷的天,還在院子里下棋。」不是傅卓溪多疑,安仁臨半路救回來的流雲世家的公子,這個時候出現在曲城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可沒有安仁臨那麼蠢,以為真是自己救了家人,流雲世家的人是隨便會去欠下別人人情的嗎?
「左相大人,你又來了,你隨意坐。」雲飛揚頭也不抬,只是對傅卓溪揮揮手,繼續專注于棋盤。這人最近來的很勤,他可不像安仁臨那麼好騙,雲飛揚偷偷瞟了眼對面已經經過雲書改頭換面的沐雨,不錯,越來越沉得住氣了。心中也忍不住對沐雨贊賞,世上有幾人能在面對殺父仇人的時候還能平靜。
傅卓溪挑了挑眉,不理會雲飛揚話里的排遣,仍舊一臉不變的淺笑,似乎也不介意雲飛揚和他的隨從的大膽隨意,干脆坐到桌邊,認真觀看起雲飛揚主僕二人下棋。他想不出雲飛揚出現在這里的目的,他似乎真的是在安分養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呆在這個小院子里。他腰間那塊玉佩確是流雲世家的信物不會錯,真的是流雲世家,那他真的還不能得罪。♀
傅卓溪進來的那一刻,沐雨心中已是翻江倒海,此刻殺死玉定欽和綠拂,害她受盡苦頭的罪魁禍首就在她的身邊,不到一米的距離,可是她卻什麼都做不了,還要假裝沒事。
琢磨著自己小心思的傅卓溪隨意瞟了一眼石桌上的棋面,心中大驚,連萬年不變的笑臉都僵住。天啊,這一盤棋已是接近尾聲,可是尚分不出勝負,傅卓溪回顧著每一步,真是步步驚心,又步步絕妙,這樣精妙的博弈,真是世間罕見,他們這一盤棋可堪比兩國交鋒一場惡戰。
現在就算雲飛揚自己承認他不是流雲的人,傅卓溪也不相信了,如果不是流雲世家的人,怎會連一個相貌普通的隨從都有如此高超的棋藝。
雲飛揚第一次跟沐雨下棋的時候,驚訝也不亞于此時的傅卓溪,在流雲,他的棋藝已經是第一,可是沐雨卻能和他殺的不相上下,每次她的棋局被他殺得七零八落的時候,她總是能絕境逢生,柳暗花明。雲飛揚覺得自己這次出門算是撿到寶了!
「我輸了。」終于,沐雨的棋面再無生機,只能認輸了。她的棋藝啟蒙自老爸,十歲的時候她老爸就不是她的對手了,後來老爸意識到不能埋沒了女兒的才華,便帶著她到處拜師,操練了她一手好棋藝。在現代難有對手的她,沒想到在古代和她對弈的第一個人,就如此厲害,太打擊人了。
剛剛要不是傅卓溪的到來讓沐雨分心了,這一局說不定輸的是雲飛揚,畢竟在這樣的狀況下,他也只贏了沐雨一子。
「不愧是天下第一世家教出來的人,雲公子的這位隨從真是棋藝高超啊!」傅卓溪仔細打量起身旁的沐雨,這小伙子年紀輕輕,相貌平平,真是丟在人堆就找不著,可是偏偏擁有這般智慧,再仔細一想,雲飛揚身邊三個隨從,哪一個是簡單人物了,連總是笑哈哈的那個雲書也是深藏不露,上次安仁臨身體不適,他開了一帖藥,就把安仁臨治好了。看來流雲世家真是臥虎藏龍!
「左相過獎了,你什麼時候想下棋,知會一聲,我讓雲沐陪你。」雲飛揚把沐雨的名字也給改了。沐雨這幾日傷勢大好,胸口的刀傷也愈合的差不多了,只要不劇烈運動就無礙了,所以雲飛揚讓雲書幫沐雨易容,再女扮男裝,充做他的隨從。
「雲公子說笑了,公子這腿傷還未痊愈,身邊可缺不了人,我……」
「大人!」傅卓溪的客套話還沒說完,被一個急急忙忙沖進來的士兵打斷了。
士兵被傅卓溪一瞪,一句話生生卡住。
「本相不是說過,這個院子是雲公子休息的地方,任何人不得靠近嗎?」傅卓溪的確狡猾,他看似在教訓屬下冒失,實則是在警告雲飛揚他們,老老實實呆在院子養傷,外面天塌下來,也不是他們可以管的。
「真是不好意思,驚擾到公子休息了。本相也來很久了,就不打擾公子雅興了。」說完,傅卓溪帶著那個慌慌張張的士兵離開了。
「看來桑夷忍不住了。」雲飛揚沒頭沒腦冒出一句。
沐雨皺了皺眉頭,體會著雲飛揚的話,她大概也能猜出那個士兵是要來稟報什麼了。
這些日子沐雨對這個時空也逐漸有了一些了解,她現在所在的是南方大禹國的西北邊城曲城,曲城是阻止桑夷國入侵大禹的屏障。桑夷地處偏遠的西北蒼穹大草原,每年南方剛入秋,桑夷就要開始準備過冬了,可是桑夷的貧瘠又怎麼能夠支撐整個草原民族所有人活過冬天,久居南方富饒土地的大禹人又怎麼想象得出桑夷每年冬天死了多少新生的嬰兒,因為寒冷,因為饑餓。只有靠搶奪,桑夷的冬天才能活下更多的人。
桑夷一直想奪下曲城,離那片富饒之地更近一步,可偏偏他們有一個克星那就是大禹的護國大將軍玉定欽。有玉定欽一日,桑夷就無法攻破曲城。也許是他們對蒼穹草原上神明的禱告起作用了,桑夷得到消息,玉定欽叛國,被大禹皇帝殺了,桑夷大軍士氣大振,勢必要在今年冬季來臨前奪下曲城。
曲城城門緊閉,全城戒嚴,士兵在城內巡視,曲城的百姓人心惶惶,以前有玉將軍在,百姓無憂,如今玉將軍不在,雖然皇帝派來了大皇子,可是人們還是不放心,養尊處優的大皇子會打仗嗎?
桑夷的軍隊兵臨城下,任他戰鼓雷雷,這邊安仁臨和傅卓溪卻不為所動,只是派兵守住城門。軍心不穩,傅卓溪可沒有那麼傻開城迎戰桑夷。他沒想到玉定欽手下的那幫將領骨頭那麼硬,他以他們家人的性命相脅,他們都寧死不屈。大戰在即,也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雲沐兄弟,來給你家公子拿吃食了,都在這里。」
「福德叔,謝謝。」沐雨身體恢復的差不多,如今易容也沒人認得出她,所以雲飛揚就指使她做些跑腿的事,說是人要鍛煉,但沐雨知道他是怕她沒事做胡思亂想。
沐雨在廚房看了一圈,幾天跑下來,廚房里的下人她也都認識了,「福德叔,怎麼不見陸壯?」陸壯是將軍府里的廚子,是個憨厚的小伙子,經常在她面前說以前跟玉將軍他們一起打仗的事,對人很親切。
今天一進廚房,沐雨就覺得氣氛不對勁,都沒有人講話,剛才她一進來,還發現福德叔偷偷抹了把眼淚,此時一看,每個人的眼眶都紅紅的。
「福德叔,陸壯呢?陸壯去哪里?」他們這樣不做聲,沐雨心中愈發不安。
「雲沐兄弟,小陸……小陸沒了……」說完,小廚房里的人,又都默默地著流淚,卻沒有人敢喧嘩。
沐雨覺得眼前一黑,她昨天還見著陸壯,那個黝黑結實的小伙子,一笑起來牙很白,總在她來拿食物的時候,多給她一點,說她太瘦了,得多吃點,感覺風一吹就倒了,還開玩笑說,像她這樣,可娶不到媳婦。
「告訴我,為什麼?」沐雨抓住福德叔,眼中是熊熊的怒火。
福德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雲沐,這孩子平時總是斯斯文文的,不管小陸說什麼,都只是在一旁微笑的靜靜听著,只怕也是接受不了小陸死了的事實吧!
「唉,小陸那傻孩子,昨兒夜里偷偷潛入地牢探望老爺他們,被大皇子的人發現了,當場就……當場就給殺了。」
福德口中的老爺正是這將軍府的主人,駐守曲城的威武將軍陸戟。陸戟是玉定欽麾下最得力的大將,因為玉定欽的關系,他以及其他五位玉定欽的親信都入了獄,原本是要押解進京審判的,可是桑夷突然來襲,傅卓溪帶著皇帝的聖旨趕來曲城,說只要驍勇騎听大皇子號令,領軍擊退桑夷大軍,戴罪立功,大禹便既往不咎,他們還是大禹的將領。偏偏他們遲遲不肯就範,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玉將軍冤死,他們含冤入獄,定要回京讓皇帝陛下查明真相。
傅卓溪既然帶來了聖旨又怎麼會讓這些人回京呢?0:>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