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坦艱難的挪動著腳步,也許是因為流血過多,他覺得自己的視線越來越不清晰。♀他瞥到幾個鬼祟的人影,藏頭露尾的打量著他,像是一只只食腐的禿鷲,只待他徹底死亡,便一擁而上,蠶食他的血肉。
想著,飛坦勾著嘴角冷笑起來,而後繼續直視前方,艱難向前。
一個模糊的黑小點以極快的速度由遠及近,離得近了才看清這是一道人影,正飛速向他奔來,飛坦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楮,卻因為凝固在睫毛上的血跡而無法看清眼前的一切。
那模糊的影子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似乎听到了這人的腳步與喘-息聲,伴隨著那越加急促的節奏,他覺得自己的心髒也在這樣有力的感染下而激烈、雀躍,覺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什麼,卻怯與自己心里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拒絕相信。
話說回來,他明明只能听到刺耳的耳鳴聲,又談何那虛妄的幻听。
他嗤笑一聲,不耐煩的將阻礙視線的髒物抹去,下一秒,他終于看著眼前的人影︰驚恐中帶著欣喜的笑容,還帶了點稚氣的面容。這一瞬間,飛坦只覺得眼前的人像初生的太陽般明亮耀眼。
這乍現的光亮讓他的呼吸都滯了一瞬。飛坦的臉孔不由自主的繃緊,他看著眼前熟悉的身影,內心不由自主的雀躍著,同時帶動血液加速奔流,只是這樣的熱度卻讓他突然清醒過來。
就像幾秒鐘前的熱烈來得那樣突然般,這一切消散的速度也讓飛坦意外,意外之余還讓他莫名眷戀,只是他厭惡這種依依不舍的情緒,好像他有多喜歡它們一樣。
飛坦感受著周身的熱度驟然冷卻,只覺得那眼前的光亮也陡的暗了下來。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夏天,抿了抿唇。
飛坦的身體虛弱的晃動了一下,下一秒整個人便被夏天抱進了懷里。
熟悉的念力將他包圍,那在夢中、在與雷利的戰斗中都曾出現過、救助了他的念力,溫軟的梳理著他周身狂暴的,恨不得將他撕碎的能量。
啊,是呢。
雖然她在攻擊他們,但她內心深處又何嘗不是帶了那麼一點點的幻想,希望有這樣一個人,可以不計較她的敵意與錯誤,用永遠的溫和和善意來感化她。
她曾經這樣期待過呢。
卻也只是期待罷了。
期待過後依然是空落落的獨身,她用刺蝟的刺保護了自己,而後除了自己一無所有。
她想,也許飛坦就是過去的那個自己。雖然一直在傷害一直在掙扎著逃月兌那些試圖幫助他的人,但內心深處也許也抱有著這樣欠扁的期待?
畢竟,過去帶來的傷痛永遠只有當事人才能夠體會,旁人的一兩句安慰與同情不過是撓癢癢罷了,還會激怒他。
至于她自己,在屬于她的過去的世界里,痛並不是那樣的撕心裂肺,它們細水長流的流淌著,在清醒的時候無所謂它的存在,卻每每會在夜里,用那冰涼的溫度浸染漆黑的夢境,讓她在夢里掙扎去回想過去的無限種可能,亦或者幻想見證自己對未來的無力和掙扎。
在夢里吶喊,在夢里哭泣,只有在最暗的時候,她才會發現心底的不甘、痛苦與掙扎。
夏天忍不住用臉頰蹭了蹭飛坦的,而後有些嫌惡地瞥了眼他臉上血與泥髒兮兮混在一起的一團團污漬……
她抱緊了飛坦,輕悄悄地呼吸著,她在這樣的親密接觸中抹去自己流出的淚水,而後閉眼微笑。
她不過是在飛坦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想要幫助飛坦,又何嘗不是把自己帶入了飛坦的角色里,然後讓自己來實現那些她過去並未能實現的幻想。
自作多情就自作多情好了,反正她早就和飛坦綁在同一輛戰車上了。
飛坦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臉色蒼白、嘴唇干裂,一副被榨干了的虛弱模樣的夏天緊摟著自己,雖然閉著眼楮,卻神色安詳,更加具體地說,她這安詳的趨近于幸福的表情讓飛坦瞬間寒地抖了一下,雞皮疙瘩爭先恐後的冒了出來。
他打了個冷戰,下意識的掙扎起來,看到夏天因為他的動作眉頭皺起,瞧起來像是心愛的東西被人奪走一般,心下莫名一悸,而後掙扎的更加用力了。
他要從夏天的懷抱里逃月兌開!
飛坦的腦袋里只有這一個念頭,至于那些讓他慌亂的原因,他拒絕去思考。
只是隨著他力氣加大,夏天摟著他的雙臂的力量也在加大,直到最後,忍無可忍的飛坦不由得低喝道︰「夠了!」
飛坦瞪著夏天,他能感受到自己瀕臨崩潰的念力在夏天的梳理下再度溫順的起來,他知道正是為了他夏天現在才看起來如此憔悴。可是,那又怎樣?夏天的擔憂、她毫無保留的照顧,這陌生的感受讓他像是沉在岩漿深處,灼熱的下一秒就會被同化成熔岩。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更加準確的說來,這感覺讓他畏懼。
那些讓他動搖的關心、無可奈何地妥協,這一切的一切除了讓他覺得夏天更加虛偽,也讓他傷害到了自己——多可笑,不過是被動承受,他為什麼還要痛苦。
為什麼這樣做?
為什麼說可笑的謊言來欺騙?
為什麼在欺騙的同時還毫無保留的關心他?
他找不到什麼可信的理由去相信這個女人。
她喜歡樂于助人?別開玩笑了,她只是對自己這樣而已。
明明——
明明————
他最希翼的那個可能已經被他自己拆穿了。
飛坦突然後悔起來,他根本就不在乎家是什麼不是嗎!他為何要在最初那樣執念著去拆穿她。
如果他沒有去試探,他是不是就可以理所當然的將這些善意歸類到親情里面?
可是現在,是他自己將這種可能粉碎掉了。
暴躁、難過。眼前女人蒼白的臉頰讓他內心焦灼的野獸掙扎著想要破開他的皮膚嘶吼。他走在獨木橋上,踽踽獨行,小心翼翼,看著希望的終點就在眼前,卻在觸到它的一剎那被人一腳踹入了深淵——
飛坦猛地喘了口氣,他看著眼前的女人,崩潰的用自己的惡意來掩飾自己的脆弱,那些未經大腦——或是說,隱藏在他腦海深處,被他想過千遍、萬遍,已經無需在去細想的話沖口而出——
「別再裝模做樣了,說什麼是我的媽媽,哈,假的!都是假的!」
他掙扎著,終于掙月兌開了夏天的懷抱,飛坦連滾帶爬的爬下床,站在地面上看著夏天微帶茫然的看著他,內心慌亂的同時繼續梗著脖子振振有詞。
「我的媽媽?別開玩笑了!」他大喊著,撕碎了最後一層假象,撕開了他期待的甜蜜,那果的真相讓他光著身子暴露在冰雪中,「別再惺惺作態了!想要什麼你拿去好了!我不會反抗的!」
他像困獸般吼叫著,這樣像是要犧牲自己一般的讓他絕望的善意他無法承受。
「什麼啊——」夏天虛弱的反駁道,卻再度被飛坦打斷。
他一把扯下掛在脖子上的鏈子,狠狠的摔到地上。
脆弱的吊墜因為他的動作而四分五裂,鋒利的切面在迸射的過程中劃破了夏天的臉頰。
「這是‘你’留下的信物!如果這是‘你’留下的!」
他呼呼地喘著氣,並未因為自己親手毀掉了這曾讓他懷揣著幻想、絕望、麻木的物品而痛苦,比起這些——這種,毫無保留的,讓人感到沉重的善意,才真正讓他崩潰。
「啊。」夏天呆滯中還帶了點慌亂的神情再度引來了飛坦的冷嘲熱諷,他張開嘴,剩下的話被夏天打斷。
「你這樣害怕接受別人的善意嗎?」夏天困惑的問道。
「你真的是流星街的人嗎?」她繼續問道,「抓住所有能抓住的機會,這是你自己說的,有人為你喪命,這關你什麼事?你可是飛坦吶。」
「我做這一切都是自願的。」
一方面在追逐自己過去的影子,想要將自己拯救,另一方面當然也有那養成游戲的關系。
如果告訴飛坦游戲的事情——
久違的,那種像是被人用手攪和腦漿的痛感再度襲擊了夏天,她慘叫一聲,蜷縮著身體瑟瑟發抖著。
那該死的系統又在警告她了!心頭火起,夏天咬著牙倔強的拼死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最終卻再度功虧一簧只能抱著自己的身體,痛苦的在床上打滾。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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