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樣的夏天飛坦下意識的向前邁了一步,而後他狠狠的摳捏著自己的掌心止住了自己的腳步,他站在原地,冷血地看著夏天痛苦的模樣,對自己的指甲已經深陷進了掌肉里一無所覺。♀
出了一身冷汗後那痛苦終于退去,夏天坐起身,瞧著站在床邊冷眼旁觀的飛坦,竟然連句關心的話都沒有!夏天覺得有點小受傷,心里更是發了狠,瞪著飛坦光棍地吼道,「好吧!」開口的剎那雷利曾說過的話閃現在心頭,被她不經大腦地吼了出來,「其實我是受你母親所托來照顧你的!不告訴你是因為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姐姐!」
一個謊言後面是一個又一個的謊言,夏天磨了磨牙,發誓這次一定不會再露破綻,只是這個新的身份……
她嫌惡地皺了皺鼻子。
夏天的父母在她上初中的時候因為父親出軌而離異了,她與女乃女乃和爺爺生活在一起,對此,她除了麻木以外什麼反應都沒有。幾年之後她偶然得知跑到外地另謀出路的父親再婚,甚至她知道的時候孩子都一歲多了。至于她的母親和她的關系還是不錯的,直到某次時隔小半年再見到媽媽,看到她挺著大肚子,神色如常的招呼她。
她真的無法理解這一切!
她明白每個人都要為自己而活的心思,她也根本無權干涉,甚至于她應該祝福他們有了新的生活,並祈願他們過的幸福。♀
她只是不能理解,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要藏著掖著甚至于滿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只有她還蒙在鼓里。
這種事情真的能藏住嗎?!告訴她,分享那些喜悅;亦或是開解她,給她講道理。怎樣都好,為什麼卻一個兩個都這樣搞突然襲擊?
她看起來就那麼像個傻子嗎?
當初知道父親再婚、再育,她以為她對此是麻木的,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但當她一次又一次的在夜里哭醒,在夢里抓著她的父親,抓著那不知面目的女人,甚至抓著那所謂的「妹妹」時,她才知道她根本就不可能理解,不可能原諒。
她甚至想,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所以才要拋棄她,所以才要擁有一個新的孩子。
這是直到她上了大學還依然問不出口的問題。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在夢里重復著這個問句︰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這樣做?
她記得那年暑假她高高興興的去找從老家回來的媽媽,開開門的瞬間看到挺著大肚子的媽媽的剎那。
手里拿著的手機滑落在地的聲音驚醒了夏天,回過神來的瞬間她便奪門而逃。
她想這也許不叫背叛。她不過是被他們的新生活拋棄了。
她的家人,被這些不認識的帶著血緣的弟弟妹妹們奪走了。
她根本不想稱呼這些連面都沒見過的人為弟弟妹妹。
不知不覺中,那些理所當然的幸福全都偷偷溜走了,它們只會在夢里重現,卻每每伴隨著更加冷酷的真相,以及她一聲又一聲說不出口的疑問。
是呢,這又有什麼問不出口的?
——最初是沒有想到,繼而是被一次又一次搪塞過去,心灰意冷下自己得出了結論,也就不再想問了。
這世界無所謂對與錯,無所謂欺騙與背叛。
每個人不過是為了自己活著而已。
是的,為了自己活著。
偶然想起的過去讓夏天的心情一瞬間低落了下來,想要忽悠飛坦的話轉瞬就被拋到了腦後,她看著飛坦,雙眼卻沒有焦距,一眼就能看出她的思想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
而這樣的夏天讓飛坦感覺自己的呼吸都窒住了。
她是被自己傷到了嗎?他忍不住想著,別開玩笑了!這女人像蟑螂一樣,生命力頑強的讓他厭惡,臉皮更是厚的讓他不知說什麼好。他自詡在流星街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天真、頑強的讓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家伙,她唯一的好處大概也就只剩下可以利用了。
想著,飛坦冷哼一聲,看著夏天扯了扯嘴角,「開什麼玩笑,這種荒謬的理由,真當我是小孩子麼?」
沒去細想飛坦的小孩子論,從回憶里找回自己的夏天想起剛剛自己撒的謊,于是繼續硬著頭皮逞強道︰「是你母親拜托我的,」為了加強自己的說服性,夏天在心里說了一聲抱歉,而後繼續說道,「是你母親臨死前托付我的,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來這里?你也能看出來吧,我不是流星街的人。我對你這麼好,你就從來都沒疑惑過嗎?」
「阿哈,因為你自稱我母親呢。」飛坦惡質地反駁道。
再度吃了個憋,夏天抿了抿唇,決定無視這個錯誤。
「我知道你的生日,知道你的血型,不信的話我們大可以去驗一驗。12月17日,血型b,這你自己總該知道吧?」
誰曾想回答夏天的依舊是飛坦冷嘲熱諷的語調,「我不知道我的生日,」他向前一步,湊近夏天,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十厘米,夏天覺得都能感覺到飛坦呼出的冷颼颼的氣,「我根本不在乎家是什麼。」他微笑著,聲音卻寒進了骨子里,「我根本不在乎你是誰。」
夏天猛地抽了口氣。
這熊孩子!
此時此刻,擊中夏天的不只是濃濃的挫敗感,與其一同升騰起的還有一種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類似于,「啊,當年我也曾這麼討人嫌嗎?」的自我厭棄。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飛坦,忽然想起這是不是他第一次如此主動靠近自己?想著,手下的動作已經快過思考,夏天一把摟住了飛坦。
她能感覺到懷里瘦弱的軀體驟然僵硬,而後像是落水的貓咪一般劇烈掙扎起來。
不過即便飛坦學會了念,他那點力氣還是不夠看的。
夏天緊緊摟住飛坦,少年的下半身緊貼著床沿,上半個身體則整個斜著趴在了她的身上。她抱住飛坦嗅到他身上血與泥混雜在一起的味道,這次她沒嫌棄飛坦髒,她甚至把腦袋埋在少年的肩膀上,也不知受了什麼刺激,摟著這樣一個溫暖的人類,與他交換著體溫,夏天突然覺得悲從中來,哽咽了幾下之後驀地放聲大哭。
「嗚嗚嗚嗚,我可憐的孩子,怎麼就讓你遭了這麼多罪!」
「為什麼要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做錯了什麼!」
「我已經沒有在怨天尤人了,可是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哭到最後,夏天已經不是在哭號飛坦的命運了,或者說,從最開始,她沉浸的就是自己的情緒里。
「喂!」飛坦被耳邊振聾發聵的哭聲驚得一個激靈,繼續用力的掙扎,只是這女人的兩條手臂跟鉗子似的緊緊地匝著他,甚至讓他覺得呼吸都微微窒住了。
他掙扎的動作慢慢的輕了下來,耳邊濕濡的哭泣聲讓他覺得某個地方癢癢的,卻找不到癢的位置。」哭如果管用的話……」他輕輕地呢喃著,後半句話吞沒在自己低低的笑聲里。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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