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要感激姜禹介紹的私家醫院,辦事效率奇高,這麼快就帶了私人護理來面試,拖住柳博延,讓她有機會從柳家大宅溜出來。
姜禹在大門口等她,很意外的,竟然騎了一輛重型摩托。
陶然跑到跟前,明知故問,「怎麼這麼好啊,來接我?」
「你不是說你大哥沒收了你的車鑰匙,把你關在家里不讓你出門?我不來接你,今天的任務你怎麼參加?」
陶然接過他遞來的安全頭盔,忍不住喟嘆,「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騎這個?這車看起來好帥啊,是你的嗎?」
姜禹好笑,「這是警察的基本技能,當初如果我去作交警,巡邏趕現場就靠摩托車。今天我的車剛好送去修,開警車過來太招搖,只好借了這個,是我表弟的寶貝,他都還沒載過女朋友。」
「那我豈不是很榮幸?」
「快走吧,等會兒你大哥追出來就走不了了。」
陶然回頭看了一眼柳宅的雕花鐵柵門,負疚感又從心底涌上來。柳博延是真的關心她,不想讓她冒險才困住她,可她今天必須得去。
摩托車她沒怎麼坐過,肉包鐵,兩腿觸不到地,總是讓人膽戰心驚沒有安全感的。
她的手環在姜禹腰上,被他猛的一拉,整個人都撞上他後背。
「抱緊一點,抓牢別亂動。」他聲音被頭盔籠住一層,甕甕的,比平時還要低沉。
有他在,風馳電掣,好像也沒有想象的可怕。
柳博延在房間里閉門不出,客廳里的兩位客人枯等了四十多分鐘。
他把手中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擱,「我不要什麼私人看護!劉嫂,你去叫柳陶然下來,她找來的人叫她自己去應付!」
劉嫂好脾氣的說,「博延啊,陶子也是為你好,請個私人看護我們大家放心,你也輕松一點。陶子剛剛出去了,你還是自己出去看看,我看那位應征的護士小姐挺不錯的!」
柳博延霍然站起來,「不是讓你們看好她,今天別讓她跑出去嗎?」
劉嫂搖搖頭,他們不過是在劉家幫佣做事,哪有資格監管人家人身自由。♀何況陶然那麼大個人了,有她自己的主意。
柳博延氣得把桌上的杯子和文件都掃到地上,「叫司機準備車,我要出去。今天說什麼也不會讓她踏進那個賭場一步!」
他情緒波動太大,血糖低站不穩,一下子又跌回椅子上。
劉嫂嚇得趕緊過去扶他,「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
「那個……打擾一下,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
原本待在客廳的兩位客人,不知在房間門邊站了多久,大概什麼都被听去了,竟然還沒氣得拂袖而去?
年長的是中間人,旁邊的年輕女孩才是應征的護士小姐。到底是有專業素養和職業精神的人,見柳博延身體出了狀況,主動留下來幫手,為他沖葡萄糖水,找齊盒子里的藥物捧到他面前。
柳博延面寒如霜,「走開!我沒工夫應酬你們,也不需要什麼私人看護!」
護士小姐也不生氣,面色淡淡地等他鬧完罵完,「我陪你去找她。」
柳博延一震,抬眸死死盯住這個女人,「你說什麼?」
「你不是要去找柳小姐?先把這些藥吃了,我們陪你一起去。」
「你以為你是誰?還管起我的事來了!我說了不會要私人看護,面試機會都不會給你,你憑什麼在這里發號施令?」
小護士很篤定,「你再磨蹭一會兒,柳小姐說不定已經完成任務出來了,警方的行動通常都是到掃尾善後的時候才容易出危險。」
一句話就封住柳博延死穴,他憋悶得眼底發紅,卻還是接過那一把藥片吃下去,才由她和司機陪著,驅車趕往賭場所在的大廈。
***********
先敬羅衣後敬人,賭場把一身華服的白富美吸納成賭客的時候大概也估模不到警方的利劍已經開了刃,就等機會一網打盡。
狡兔三窟,茶室、美容院、廢棄工廠都擺過賭局,今天是在一棟老舊民居,面臨拆遷,已經沒有多少人居住。90年代初建的高樓,灰突突的外牆被風雨侵蝕得看不出本來面貌,居室太密,窗戶摞在一起,像被淘汰的火柴盒。
陶然身上帶著竊听器,波段那頭就是坐在指揮車里的姜禹他們,可她卻前所未有的緊張,注意力都放在身旁的陶建軍身上,他跟她也跟,他讓牌她也跟著讓。
偏偏他今天運氣好,大殺四方,面前籌碼很快就翻了一倍,莊家眉頭高攏。
「莊家加注的時候你拖住他們,推allin就是信號,我們會立刻進場端掉莊家。你記得早點離開,我怕還是會有危險。」姜禹在給她裝上竊听器的時候是這樣交待的,他臉色沉凝,似乎很不放心,「電梯和前後樓梯都可以走,不過要快,不要管身後其他人,我們是要盡可能地把他們都堵在里面。」
陶建軍還在高聲喝彩,不亦樂乎,陶然都不忍心打攪他興致。
從他開始嗜賭,到拖垮他們那個家庭,她幾乎沒見父親有大獲全勝的時候。
像現在這樣,她想跟他搭一句話,他都沒工夫听她講。
另一頭,姜禹莫名焦躁心驚,「柳陶然,你到底在干什麼……」
時間差不多了,怎麼還沒有信號,她自己也不走?
柳博延的車停在對面街邊,他不知從哪得來的消息,或許是本來也在這圈子里玩,多多少少听過有人講,守在這避人耳目的賭場外頭,什麼都不求,只等陶然平安現身。
他還是來晚一步,也多虧身邊人拉著,才沒有當場找姜禹麻煩,妨礙公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車里的同僚都把目光放在姜禹身上。北邊收網已經成功,就等這一撥,轄區內盛行一時的賭場就要被連鍋端,機不可失。
竊听器信號有干擾,傳來嗶嗶雜音,但姜禹還是終于听到陶然的聲音,「allin!」
「行動!」姜禹像推了一記強心針,這回絕對不會讓莊家逃走。
竊听器的信號卻突然斷了,姜禹听不到陶然的任何動靜,心念一動,已經打開車門跟著沖進大廈里面。
這棟老舊的居民樓響起了消防警報的聲音。他有不詳的預感,放棄電梯,從前面樓梯跑上去。
陶然推allin的時候見到有人跑進來跟莊家嘀嘀咕咕,籌碼還在桌上攤開沒收,對方就要卷鋪蓋跑路。
「喂,錢還沒兌現呢!要跑哪去?」她知道她的時機沒掌握好,可能他們已經听到了風聲,只能先拖住他們。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今天到此為止,等會兒警察來了就走不了了!」莊家推開她,四周的人一听有警察,也作鳥獸狀散。
陶建軍贏了不少,但也怕被抓到就一無所有還要去蹲拘留所,趕緊往後樓梯跑。
陶然一把拉住他,「先生,你是不是姓陶?」
這時候無論是被警察還是熟人認出來都不是好事,陶建軍眼楮里滿是驚恐,「神經病,我不認識你!放手!」
我不認識你這五個字刺的陶然四肢百骸一陣陣尖銳的痛,抹殺她心中所有五彩斑斕的回憶。
陶建軍掙月兌她,後樓梯是消防通道,平時很少人走,他模準這位置警察不會那麼快上來,只顧自己跑,把親生女兒當洪水猛獸甩在身後。
「等等,你等一下……」
陶然的步伐急促凌亂,剛跑幾步就听到消防警報鈴響,尖利刺耳。莊家的其中一個發現電梯已經有人上來,手里抱著賭資走投無路,只好改走消防通道,跟陶然撞在一起,她險些直接從樓梯上滾下去,腳步踏空,腳踝傳來劇烈的疼痛。
啪的一聲,竊听器從她口袋里掉落出來,兩個人都是一愣。陶然反應過來立馬就要甩開他,被他從後面一把抓住頭發。
「你是警察?難怪我們會被發現……賤/人,三八!」
巴掌劈頭蓋臉而來,陶然被打得暈眩,扶著牆才勉強站穩。
有燃燒的煙霧彌漫而來,男人獰笑,「好好好,妨礙老子發財,你就在這兒等著被燒死吧!」
原來他們早打算好萬一案發就先來場大火,這棟房子里不多不少還住著幾十號人,來場混亂引開警方注意也好,這樣他們就可以抱著賭資開溜。
那消防警報不是年久失修,根本就是被火和煙激活的。
身後的樓道門被關上了,她站不起來,男人卻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底樓,砰的一聲關上最後逃生通道的門,從外面卡住了門把手。
下面兩層樓道門本就是緊閉的,火勢又從上面往下竄,陶然急忙拿衣服掩住口鼻,一只手撐著欄桿往下跑。
門打不開,她今天不被燒死也要被煙嗆死在這里。身邊沒有手機,姜禹他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找到這里……
她相信他會找到她,不會讓她死的,可還是好想哭,怎麼也沒想到跟父親說上十幾年來的第一句話,就會遇到這樣的情形。
她回到樓梯轉角處靠著牆坐下,頭頂有個通風窗口,可以散掉部分濃煙,讓她不至于那麼快死。
「陶然!柳陶然,你在不在里面?」
她身上沒有一處不疼,恍惚听到有人叫她名字,都不敢相信是不是真的有人發現她。
像是樓上的樓道門邊傳來的,又像是底樓……
她站起來,大聲喊叫回應,「我在這里!姜禹,我在這里!救命!」
底樓的門被打開,進來的卻是柳博延,他急切地找上來,因為腿腳不便,已經不知多久沒這樣獨自爬過樓梯,吃力又艱難地來到陶然身邊,瞧見她這副樣子,再大的火氣都發不出來,聲音都差點梗住,「你有沒有哪里受傷?能不能走路?」
陶然想要委屈大哭,這時卻硬撐著,「大哥,我扭了腳。」
「警察馬上就來……我扶你先往下走。」他多想背朝她蹲下,托住她腰臀直接將她背下去,可是他的腿腳甚至支撐不了他自身的平衡。
「柳陶然!」樓上的樓道門也開了,姜禹沖下來,身後樓道里已經全是青黑色煙霧。
他無法苛責什麼,她誤了行動時機,又沒有及時逃走都不要緊,現在必須抓緊救人。
他沒看到她從大樓里逃出來,心髒都差點停止,不顧一切沖進來找她。
莊家全部落網,後門攔住的那一個是最後一尾漏網的魚,群眾都從前面正門樓梯疏散,誰能想到這里還有人?
如果沒有及時找來,後果會如何,真是無法想象。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