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瘋子 第21章 「茶樓」

作者 ︰ 秋零沫

「……啊?」傅茗淵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半晌才想起她剛才在叫誰的名字,連忙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尷尬笑道,「雲大人你听錯了,我只是在喊我娘親。♀」

狩獵場那邊的夏笙寒猛地打了個噴嚏。

待二人回來之時,景帝已等得有些不耐煩,發覺傅茗淵的臉色白得像張紙,不免關切道︰「老師,你……沒事吧?」

「沒……」驚魂未定的傅茗淵扶了一下額頭,一抬眼恰好對上夏笙寒漆黑的眸子,竟覺出幾分說不出的復雜;又想到剛才失措之時的尖叫,臉頰竟不自覺地有些發紅。

「微臣自幼耐力不行,方才騎馬之後身體乏了,今日便先退下了。」她言罷便轉過身去,喚來馬廄旁的殷哲,「阿哲,我們走。」

信陽公主不料她會這麼快打退堂鼓,有些不舍地追了過去,卻再次被殷哲攔下。

「我說你這臭小子,對我有意見是不是?」

殷哲雖然懂事,但也畢竟是個剛過十六的少年,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只好找個借口道︰「公主千金之軀,貿然跟去有所不妥;再者,傅夫人或許會不高興。」

「夫人……」小公主的臉色驀地白了,不可置信道,「你說夫人?!難道傅大人他……」

她說不下去了,撅著嘴捂著眼楮,一臉絕望地回了宮中。

當晚,信陽公主的寢宮外,幾個小宮女圍在一側陪她燒紙。路過的夏笙寒見狀,好笑地問︰「亦純,你在作甚?」

小公主抬起一雙淚眼看了看他,不悲不喜地喚道︰「原來是小皇叔啊。」她抹了一把淚,又丟了一沓紙進火堆,毅然決然道,「我在祭奠我死去的愛情。」

她雖然如此傷感,隨同的宮女們卻沒有多大的反應︰每一年的新科狀元入朝時,只要長的清秀儒雅又娶了老婆,公主都是這個反應。

夏笙寒走近,打著傘陪她一起燒了會兒紙。♀小公主過了一會兒才注意到他,問︰「小皇叔也在祭奠你死去的愛情麼?」

他笑而搖頭,反問︰「你怎麼這麼快就放棄了?」

「不放棄又能怎麼樣。」公主撅著嘴,眼淚又啪嗒啪嗒往下掉,「傅大人都有夫人了,我怎麼能去拆散人家。」

「亦純真是乖孩子。」夏笙寒贊許道,「如果是我的話,大概會捏死她的心上人。」他頓了頓,目光微動,「——不過我的病還沒好,你可不要參考。」

小公主似懂非懂地點頭。

檀國一事圓滿解決後,國子監的眾人紛紛尊重起這位司業來,都認為景帝會給這陸子期加官進爵。被人如此夸贊,陸子期自是高興得合不攏嘴,連學生們都道這位司業比以往溫和了許多。

半個月後,新的詔令下來,將這位陸司業調去了吏部,封了個員外郎,標標準準的閑職一個,處理各種閑雜瑣碎事務。

在國子監中收到詔令後,眾官一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瞧著那位新任的員外郎大人簡直要將詔令握碎。

當天,陸子期便想沖去御書房,但好歹顧及那次被傅茗淵打了板子,只好畢恭畢敬地在門外守著,換來的卻是︰不見。

景帝本來是想見他的︰好歹是個功臣,這不是逼人家投湖自盡麼?傅茗淵卻是不應,只道︰他不把那個脾氣改過來,往後只貶不升。

這話傳到了陸子期的耳朵里,怒意更甚,無奈他素來不恥拉幫結派,此刻連個靠山都沒有,只好認了這個栽。

同月,被派往邊疆的靖遠將軍也帶著兵馬出發了,雖然是同鎮南侯一路,但喬鈺明里擔任副將,職權卻不亞于主帥,是以老將軍也放了心。

雲沐雖然表示理解,但終歸鬧得有些不愉快。剛一見面就給人留下了壞印象,傅茗淵自是有些氣惱;阿塵不解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派定襄侯去?」

「老將軍本來就不太喜歡我,哪能把功勞全給別人啊。♀再者若是把右軍調配到定襄侯麾下,軍心亂了怎麼辦?」

阿塵悟了悟,又道︰「右軍之中副將也多,為何要派喬將軍去?」

「當然是老將軍推薦的……」傅茗淵答到一半,有些奇怪道,「你不是素來不喜歡問政事的麼?」

阿塵眸子一轉,聳聳肩道︰「我是瞧你對雲大人上心的很,要是有私情摻雜在里面,被人抓了把柄可不好。」

傅茗淵听罷,臉騰地一紅,卻是義正言辭地搖頭︰「這個我敢保證,絕對沒有;但是……別人怎麼想,我就不知道了。」

瞧著她略略窘迫的模樣,阿塵難得來了興趣︰「你看上人家哪里了?」

「才沒看上!」傅茗淵忙不迭反駁,聲音卻沉了下來,「你也知道我這人不會騎術射箭,連槍都拿不動,自然很敬仰……那些威風凜凜的人了。」

雖是如此說,她對此多少還是在意的,于是刻意遠離了雲沐一段時間。又過一月,揚國果然派輕兵來襲,雖然攻其不備,但在喬鈺的計策下,延國大獲全勝。

景帝听聞了這個消息,高興得拍手,拉著傅茗淵便要去參加端午的廟會,還特意安排了雲沐隨同護衛。

逃不掉了啊……

這夜,長街之上張燈結彩,節日氣氛濃濃,絢爛的花燈點綴在夜幕之中。景帝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傅茗淵只好一個人在街上轉悠,本想去詩會看一看,卻在人群之中瞅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再一看,果真是龍羽。

「你們、你們怎麼來了?!」她警惕地往四周一瞟,果不其然,湘王的親衛來了不下十個。

「是湘王殿下讓我們來保護慧……保護陛下的。」龍羽向她行禮,說話卻是微微一頓,顯然隱瞞了什麼。

雖然這群人從未做出過什麼可疑舉動,但他們的存在就已經夠可疑的了,傅茗淵自是不信,但大街之上人來人往,想他們也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行為,遂揚了揚手,表示沒看見。

詩會的舉辦地點是在茶樓的二樓,她進去之時,與巡邏的雲沐撞了個正著,正想著要回避,對方卻早一步叫住了她︰「——傅大人?」

傅茗淵動作一僵,尷尬地笑著,回過頭道︰「啊,原來是雲大人啊,真是好久不見。」

雲沐注視著她僵硬的表情,面上閃過一絲困惑,「傅大人近來,可是對下官有意見?」

「……誒?」她微愣,自然明白對方是在指什麼,連忙搖手,「當然沒有,只是最近輔佐陛下有些累人,我便無暇去關注其他的事了。」

「原來如此。」雲沐似乎是信了她隨意掰扯的話,環視四周道,「傅大人怎麼沒帶護衛出來?」

「阿哲就在茶樓外面等我,再者大過節的,能有什麼事?」

「還是小心為妙。」

言罷,雲沐執意要護送她在茶樓里閑逛,傅茗淵本就不自在的動作變得更加不自在,偷偷地回頭瞄他,一不留神錯過了詩會的開場,只好留在一樓听人說書。

這天也巧,這說書人講的是個女扮男裝的故事,道是從前有個年輕姑娘對一個書生一見鐘情,可又不曉得人家人品如何,遂扮成個男子跑去書生所在的學堂求學。可惜書生是個傻帽,只懂得讀書,相處了快一年也沒發現她的身份,倒是學堂的先生察覺出了異常。這先生的年紀與二人相仿,傳聞是個天才,對這姑娘照顧得無微不至,處處護著她,為她排憂解難。後來到了畢業,傻帽書生的家人催他回去成親,書生傻歸傻,倒也對姑娘有了幾分感情,總覺得這份斷袖之誼不太妥當,可又不忍心拒絕。

說書人言至此,滿月復怨念,引得眾人一同唏噓。傅茗淵不由笑道︰「這故事的結局,大約是這年輕姑娘騙書生說家里有個樣貌相似的小妹,再自己去同他成親罷?」

這早已是老掉牙的段子了,旁邊的人也表示贊同。雲沐大約不常來听說書,左看看右看看,小聲問︰「為什麼停下了?」

「當然是中場休息,讓人討論一下了。」傅茗淵抿了口茶,神采奕奕道,「說書的向來是這樣吊人胃口的。」

雲沐懂也似的點頭,耳邊忽然听得什麼聲響,竟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手置在佩刀上。傅茗淵不解地轉頭一望,竟看見夏笙寒拽著一根繩子從窗戶那邊蕩了進來,幾乎是在須臾之間,一腳將她身後的一人給踹倒了,繼而繩子一丟,穩穩落地,波瀾不驚地與眾人打著招呼。

茶樓中人嚇得瞠目結舌,目睹此人從天而降,一時間靜得出奇。

傅茗淵難以置信地盯著他,一口氣險些沒理順,叫道︰「——你從哪里冒出來的?!」

夏笙寒不緊不慢地撢了撢袖子,一只腳還踩在那人的身上,指了指樓上︰「上面。」

這時又听得一陣下樓的腳步聲,是殷哲從樓上跑了下來,環視四周,舉起大拇指道︰「公子,落得真準!」

兩人說著拍了一下手表示慶祝。雲沐則是頃刻回神,低聲道︰「原來是慧王殿下。」

傅茗淵扶著椅子喘了幾口氣,恨恨念了句「瘋子」,立即蹲下將夏笙寒的腳挪開,細細盯著那名被他踩住的布衣青年。

此人大約二十來歲的年紀,方才就站在她的正後方,衣著普普通通,戴著個低帽檐的布帽,手揣在懷里,看不出是何等出身——暈得很徹底。

真是……好可憐啊。

她哀聲嘆了口氣,而殷哲快步跑了過來將人扛上了肩,歉疚道︰「我送他去醫館吧。」

傅茗淵連連點頭,視線卻忽然落定在那人胸膛,明顯看到對方昏厥之前,手里正握著一把匕首。

「等等,莫非……」

她霍然間明白了什麼,想要叫住殷哲,可這少年早已背著人走遠,連夏笙寒也不知去了何處。

被這麼一鬧騰,她自是沒了再听書的心情,匆匆與雲沐道了個別,走到一半還是有點記掛那故事的結局,總覺得那故事里的姑娘同書生的關系,有些類似她與雲沐,遂折回去問了一個老人,看與她先前猜的是不是一樣。老人卻是搖了搖頭,笑道︰」哪能次次都用老段子?最後這姑娘沒要那傻帽書生,留下來和學堂的先生在一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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