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用過飯,一家人聚在李二柱與林氏屋里頭,李二柱與林氏都坐在炕頭上,笑呵呵看著兩個女兒歡喜的拿著李廷恩帶回來的頭花比劃,李小寶在地上蹦著高搗亂,還抓了朵頭花往自個兒頭上別。
李心兒抓著他過來拍了兩下,「就曉得耍,抓壞了看我不收拾你。」
李小寶瞪圓眼楮望著她,口水流到嶄新的頭花上,氣的李心兒一把搶過來,心痛的拿著帕子在那兒擦。
李小寶蹭蹭蹭沖到李二柱懷里,埋著頭不敢看人了。
李二柱哈哈笑,想了想沖林氏道︰「二丫還沒吃飯罷,有給她留點啥沒?」
林氏心疼女兒,不過晚上吃飯的時候雖說李廷恩後來說了幾句話勸住李大柱,又給李火旺個台階下,範氏還討好的帶著曾氏與李芍藥做了一大桌子菜出來,到底人人臉色都不好看。後頭刷碗,林氏倒有心想給女兒撿幾個餃子出來,只是範氏一直罵罵咧咧在那兒看著她們收拾,完了還將東西都鎖到櫃子里頭,她是個膽小的,哪里還敢說話。
「這不你答允了娘不給二丫吃飯,這……」
「唉……」李二柱看著妻子的樣子,長長的嘆了口氣。
李心兒听見兩個人說的話,撇了撇嘴,「爹,你為難娘做啥,就咱娘看見女乃,跟耗子見了貓似的,你要心疼我,當時為啥給女乃說不讓我吃飯?」
「這,這不誰讓你跟你女乃頂嘴。」李二柱垂著頭,悶悶道︰「二丫,以後你听話些,你女乃是長輩。」
「她啥……」
「心兒!」李草兒看見李二柱一副沮喪的樣子,瞪了妹妹一眼,拉著她,小聲教訓道︰「爹好性子你還蹦起來了是不是,咋跟爹說話的,誰你都要頂幾句!」
李心兒就怕這個姐姐,見著李草兒不高興了,就嘟嘟嘴不說話了。
「這是咋了……」李廷恩端著滿滿一大碗黃鱔湯面從外頭進來,弄得整個屋子都是香氣。
李小寶跳起來在炕上直蹦,「大哥,大哥,我要吃面。」
李廷恩笑了笑,將面擱到炕桌上,抱起李小寶,哄道︰「四姐沒吃飯呢,這面是給四姐吃的,大哥給你吃零嘴。」說著就抱了李小寶打開書箱,拿出一包砂涼糕,又將幾本書搬出來,取下隔板,只見底下滿滿兩包精致的有**齋標記的零嘴。
李小寶歡喜的直拍手。
李廷恩將一包零嘴拆開,取出兩根鴨脯條給李小寶,哄他在小凳子上嚼著吃,將兩包零嘴都放到炕桌上道︰「爹娘,三姐四姐,你們都來嘗嘗,這是我幫**齋寫對子人給我的。對了,四姐趕緊把面吃了,待會兒涼了走味。」
李心兒別別扭扭抵不住肚子餓,爬炕上坐下,一邊吃面,嘴里還嘀咕,「這是爺讓人給你做的罷,別待會兒曉得讓我給吃了大晚上鬧得不清淨。」
李二柱與林氏听了這話臉就紅了,臉更木訥。
李草兒拍了李心兒一巴掌,「吃面還堵不住你那張嘴。」
「四姐盡管吃就是,今晚沒人會鬧騰。」李廷恩嘴角露出一個從容的笑,他看李二柱與林氏沒去動桌上的零嘴,表情猶猶豫豫的,當下猜到兩人的心思,「爹娘,這東西吃了不好克化,就是小寶我也只敢給他兩根嘗嘗鮮就是,要是拿到女乃手里,她一股腦兒給了興兒鳳兒,吃食倒是小事,有個不好的,家里不是添事兒。」
林氏一听駭白了臉,忙道︰「對對對,你女乃將興兒鳳兒養的嬌,咱小寶養的糙不妨事,可不敢把興兒鳳兒看的一樣。」說著商量李二柱,「他爹,咱這也不是不孝敬長輩,你看這……」
李二柱是個老實人,不過他也曉得萬一李廷恩拿出去的零嘴讓自己那一對龍鳳胎的佷兒佷女吃壞肚子家里會起什麼風波,當下不說話了,嘆氣道︰「咱們嘗嘗鮮就收起來,隔三岔五給他們姐弟幾個潤潤嘴。」想了想,又道︰「要不給大哥那兒分點過去。」
林氏歡歡喜喜收東西的手又收了回去。
「爹,大伯他們這時候要的可不是這點吃的東西。」李廷恩笑微微的道。
「你大伯這時候可就想著個兒子,可這事兒咱們說了也不算啊。」林氏說著笑看了李廷恩一眼。
「三姐,你帶了四姐和小寶回你們屋里吃去罷。」李廷恩沒接林氏的話,瞅了一眼李草兒和李心兒。
李草兒就曉得這是李廷恩有話要和爹娘說,當下拉了不情不願的李心兒和滿嘴口水的李小寶回自己屋里。
李心兒還嘟噥,「有啥了不起的,就生來是個兒子,他就啥事都能听能說的,咱就都得避忌著。」
李廷恩裝作沒听見這話,只是沖李心兒背影道︰「四姐你吃完了把碗放著,待會兒我端了回灶下去。」
「你當我傻呢!跑出去招人罵一頓。」
這麼說嘴一句,李草兒把李心兒拉走關了門。
李二柱看大兒子將女兒與小兒子都攆走,心里一下提起來,「咋了,是不是你在鎮子上幫人寫對子寫的不好,有人找了來。廷恩呀,你爺都說了,你只管念書就是,家里再咋的,也能供的出來你,你爺指望都在你身上,你可不能闖禍。」
林氏也急忙附和,「你別管你女乃說啥,你爹眼看快好了,接點輕省的活就是,不會耽擱你。」
看兩人這副著急樣,李廷恩哭笑不得,「爹,娘,你們說啥呢,我啥事也沒。我叫三姐她們回屋去,是想跟你們商量下大姐的事兒。」
兩口子的心放下來,都松了口氣。
林氏拍著胸口道︰「你大姐有啥事,這不在家好好的,就是有時候不咋饒人,不過比你三姐那脾氣可好老多了。」
「娘,大姐十四了。」李廷恩暗示了一句,又道︰「小姑今年可也十四。」
「啊?」林氏先茫然了一下,然後立馬明白過來,拍了下腿,又啊了一聲,「哎呀可不是,我說咋的大嫂這兩月有點不得勁,我當是她有身子又擔心這胎不是個兒子。」
「瞎說啥,大哥這輩子又沒做啥壞事,好容易大嫂這有了老天還能不給他個兒子?大嫂肚里指定是個兒子!」
一听林氏說小曹氏擔心肚子里不是個兒子,李二柱就不得勁了,沉著臉說了林氏幾句。
李廷恩看這態度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在這個時空,比他熟知的歷史上的朝代重男輕女還要嚴重得多。一個男人沒有兒子,在人們眼中,要不就是上輩子做了太多惡事的報應,要不就是這輩子是個黑心爛肺的。反正不管多有錢有勢,沒有兒子都直不起腰說話。
而且朝廷律例規定,不準設女戶。女子招贅,將來只能繼承四分之一的家產,祖產祭田要歸宗族,剩下的家產就歸朝廷。最要緊的,女兒家就是招贅了,其子孫後代也沒有資格給先人摔喪駕靈,供奉牌位,灑掃墳塋。
斷香火一詞在這個時空有著深刻的體現。
偏偏這時空的人最怕的就是死了之後沒有香火供奉,所以也難怪就是李二柱都擔心自己的親大哥一輩子不能有個兒子了。
林氏囁嚅道︰「我這不是一時說岔了,鎮上的大夫幾回來看都說是兒子,你就別操心了。」
李二柱搓搓手,嘆了口氣,「唉,得了得了,方才說翠翠的事兒呢,咋還扯著芍藥。」
這下林氏就來了精神,嗔了他一眼,小聲道︰「你們男人可真就是不明白。翠翠十四了,不該說親了?可小姑那頭還沒動靜,翠翠就不敢尋親事,你說大嫂不得燒心啊?」
「這著啥急……」李二柱說的有點底氣不足,其實他也明白家里有個被偏寵的小姑沒嫁對佷女會有啥影響。
「還不著急?」林氏就掰著手指頭給他算,「得相人家,相好了還得去打听是不是那麼回事。兩家人得商量彩禮嫁妝罷,要緊的是翠翠那嫁妝可一件都還沒置辦。倒是芍藥那兒要是找好人家就快了。不過他女乃那兒,大嫂一準是擔心那嫁妝難辦呢。」
李二柱急了,「那哪能,都是咱家的閨女,翠翠的嫁妝肯定是跟芍藥一樣的,不能虧待誰!」
那咋可能一樣,翠翠嫁妝就是能置備下小姑一半大嫂肯定都要偷著笑了。
林氏心里嘀咕了那麼一句,埋著頭沒吭聲。
「唉……」李二柱說過看林氏與李廷恩都不吭聲,自己也曉得是在說空話,一張臉都皺了起來,「這可咋好,這可咋好,家里肯定又得鬧騰起來,唉……」連連嘆氣。
「所以我才想了個法子。」看兩口子都不說話,一副沒主意的樣子,李廷恩暗暗在心里搖頭,彎腰從書箱里揀出本書,熟練的翻開一頁,從里頭拿出兩張銀票擱到了炕桌上。
「這,這是哪兒來的……」李二柱拿著一張二十兩,一張三十兩的銀票,手都在發抖。
李廷恩雖說時不時會零零碎碎拿幾兩銀子回家,不過一次五十兩,可把李二柱嚇著了,生怕李廷恩做了啥壞事。
「爹,你放心罷,這是我上回上山采藥,挖到了一株二十年分的野山參賣了換的銀子。」李廷恩忙解釋了一句。當然他也不可能告訴兩口子這是他在空間里提前兩個月種下後挖的。
「那就好,那就好。」
看李二柱猶猶豫豫還想說啥,李廷恩就接了一句,「爹,這五十兩銀子沒人曉得,眼下家里日子過得去。爺早就說過我采藥換的銀子都給我念書買筆墨用。不過我琢磨著我用不了這些,就打算拿二十兩出來,悄悄與大伯他們給大姐置備份嫁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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