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農門驕 第78章

作者 ︰ 一手消息

見到杜紫鳶臉上的好奇之色,杜玉樓輕笑道︰「你出世之前,我被父親帶到詠院與宋姨相處過一段時日

杜玉樓這麼一說,杜紫鳶就想起來了,「大哥還記得這事?」

說起來,杜紫鳶並不認為這對杜玉樓算是美好的回憶。♀

看到杜紫鳶的模樣,杜玉樓模了模杜紫鳶的發髻,溫聲道︰

「紫鳶,這世上的事情,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听到的亦未必是真他收回手負在身後,寂落的看著黑黝黝的密道,「人們都以為我恨宋姨……」

然而,自己這一生,唯一最快樂最滿足的時光就只有在詠院與宋姨和父親朝夕相處的那一段時光。即便時時背負著對母親的愧疚,那種溫暖的感覺依舊在午夜夢回之時縈繞入懷。

在詠院的時光,在別人看來,或許是一場噩夢。對自己而言,卻是期盼已久的美夢。夢里睜開眼就能看到父親,父親會溫和的對自己說話,而不是冷酷的告誡自己應該如何才能每一箭都必中靶心;夢里會有溫婉的母親慈坐在床頭慈愛的看著自己,給自己用玉骨蘇繡做成的扇子一下一下的扇著涼風,哼唱著不知名的俚曲,而不是那些圍繞在身邊處處可見的嬤嬤和宮女太監。

可夢終究是夢,夢是會醒的。

醒過來之後,便是生母憔悴癲狂的臉龐,心就被巨大的愧意狠狠的擊中了,無措的自己卻在母親月兌口而出把另一個女人同樣喊做了母親。

思緒至此,杜玉樓痛楚的閉了閉眼,時至今日,他依然無法解釋當初為何會在壽章長公主面前稱呼宋玉梳為母,更忘不了壽章長公主那時堪比厲鬼的形容。有時候杜玉樓也會想,那個時時刻刻對任何人都帶著一份慈悲之心的宋姨會死,自己那一聲母親是不是也有一份功勞。

「大哥

杜紫鳶的喊聲讓杜玉樓終于從痛楚中抽身而出,他回過神笑了笑,拉住杜紫鳶走到石室里的石凳上坐下,「紫鳶,大哥有話要告訴你

杜紫鳶猶豫的看了看杜玉樓,小聲道︰「大哥,你認識我外祖父家的人?」

「是杜玉樓微微一笑,目光掠過面色大變的辛嬤嬤,柔聲道︰「紫鳶,與你們聯系的宋氏後人,是我找到的

「姑娘!」

不等杜紫鳶有反應,辛嬤嬤就跟一頭母獅子一樣竄上來將杜紫鳶一把拉起來藏在身後,她抽出早前悄悄藏在袖子的一柄匕首,將刀尖指著杜玉樓的心口,哆哆嗦嗦的問,「你,你把姑娘騙來,想做什麼?」

看辛嬤嬤一臉惶恐,一手壓著後面的杜紫鳶,一手還將匕首在空中胡亂的飛舞著。杜玉樓苦笑一聲,落寞道︰「辛嬤嬤,你當年還給我做過一碗蓮子羹,我一直都記得那股味道。沒人再能做出一樣的滋味

辛嬤嬤在半空揮舞的手就停下了,眼前一陣恍惚,記憶好像飛回到了那段時光。

侯爺在院子里守著杜玉樓這個世子學武,夫人坐在屋子里,跟自己一起將下人新送上來的蓮子小心翼翼的用針把蓮心給挑出來。主僕兩就在屋子里用小爐子熬起了蓮子羹,屋子的角落里擺著兩個冰盆,中間卻放著熬蓮子羹的火爐,侯爺有時扭頭回來看見了,就會沖著夫人無奈的笑一笑。♀

「辛嬤嬤有些記憶,杜玉樓知道,不僅是他一個人沒有忘記。

「您為什麼要是她的兒子!」辛嬤嬤看著杜玉樓那張與杜如歸相似的臉,忽然丟掉手中的匕首,摟住身後的杜紫鳶放聲痛哭,「夫人那麼心痛您,侯爺把您抱回來,夫人看著您就說您天生就應該是杜家的孩子,她把您當親生骨肉一樣照顧。夫人認命了,她認命了……」辛嬤嬤滿眼都是血絲的望著默不作聲的杜玉樓嘶喊,「為了侯爺,為了您,夫人說願意一輩子做妾,她原本打算把姑娘好好生下來就搬到莊子上,讓侯爺隔三岔五的去看看她就行。可夫人沒想到,連宋氏都沒有保住,老爺太太都死了,夫人也不想活了

杜玉樓漠然無聲的听著辛嬤嬤的話,彎下腰將地上的匕首撿了起來。匕首刀柄上一朵小小的玉梳花印著兩道深深的十字刮痕,他喉頭一梗,察覺到淚水在眼眶里轉了轉,他很快的抬了頭把一切心酸痛楚都咽回了肚子里。

八年過去,他早就學會不在任何人面前流淚了。若上天注定賦予你刻骨銘心的傷悲,哪怕傾盡天河之水,痛苦亦不會因此減少一分一毫。

他將匕首揣到袖中,站著身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哭的不能自抑的辛嬤嬤,「辛嬤嬤,我找到宋氏的人,不是想害紫鳶

無論過去有一段時光如何想要將面前這個人當做是夫人的兒子,事到如今,辛嬤嬤已經不會再相信杜玉樓了。就像她知道杜玉樓會是杜紫鳶的依靠的,卻同樣告誡杜紫鳶防備杜玉樓一樣。她抹了抹淚恨聲道︰「那你是為了什麼?」

「為宋氏翻案杜玉樓面無表情的吐出句話。

「你說什麼?」

不僅是辛嬤嬤,就連杜紫鳶都詫異的看著杜玉樓。然而杜玉樓眼底臉上都是死寂一片,叫人看不出一點端倪。

杜紫鳶沉默了一會兒,不顧辛嬤嬤的阻攔,走到杜玉樓的面前,「大哥,是爹叫你這麼做的?」

「就算是老爺,他也不會這麼做!」辛嬤嬤在後頭揚聲喊了一句,沖杜紫鳶道︰「姑娘,那個女人終究是他的生母,他不會這麼做,您別信他

杜紫鳶拉著辛嬤嬤的手安撫一樣的搖了兩下,扭頭看著杜玉樓,清澈見底的瞳孔里深深的映出了杜玉樓黯然的面龐。看到杜玉樓別過視線,她緩聲道︰「大哥,您為何要這麼做?」

為什麼?

杜玉樓蒼白的唇彎出一個薄涼的笑容,他垂了頭,一字一頓,「因為父親將我教導成了誠侯府世子

辛嬤嬤听不明白這句話,就輕輕嗤笑了一聲。杜紫鳶卻明白了杜玉樓的意思。為了保住性命,她從小就被關在永遠之中養大,幾乎是遍覽群書,也許是天分,也許是失去其它之後老天垂憐,她四五歲的時候就能從書中洞察出無數道理。

此時杜玉樓話中的意思,杜紫鳶稍稍一想誠侯府的處境,便明白了,明白過後,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走過去用雙手將杜玉樓的左手手心包起來。她能察覺到,上面有許多細細密密的枯皮。

杜玉樓垂眸看著那小小的一雙手,嗓子有些發澀,「紫鳶

他想要疼愛這個妹妹,然而他是誠侯府世子,因此他不僅要背棄一母同胞的玉華,面前的紫鳶也可能被他一手推上絕路。

到時候父親會如何呢?

父親將自己教導成出色的侯府世子,要讓自己摒棄一切私情投靠皇上,也許最終希望的還是皇上能為宋氏翻案。然而如今皇上真的要為宋氏翻案了,選中的人,卻是紫鳶。

杜玉樓俯,按住杜紫鳶的肩頭,瘦瘦小小的肩頭那麼輕,仿佛他一使勁,就會听見骨頭碎裂的聲音。他不由自主的再度放松了手勁,仔仔細細的叮囑杜紫鳶,「七日後,你就要去敲登聞鼓,紫鳶,大哥有些話要你記住

紫鳶對上杜玉樓眼底那一似焦慮,乖巧的點了點頭。

「按規矩,有人敲登聞鼓,會由麒麟衛的人負責廷杖。大哥不熟悉麒麟衛,可大哥會盡力找到他們。你要記住,挨廷杖的時候,把全身的力氣都放在腰上,這一口氣,一定不能松!」杜玉樓看著杜紫鳶細女敕的面龐,壓下心底的不忍,繼續道︰「你要先過天路。大哥會想法子讓鋪路的炭不那麼熱,你過去的時候要慢慢走,一定不能跑,否則炭火會把你腳底的皮給扯下來,你會受不了的。至于刀山……」杜玉樓深吸了一口氣,「若你能過,刀山這一關,大哥便能真的完全插手了

「不去了不去了一邊的辛嬤嬤听到這一段話,搶上前將杜紫鳶摟在懷里,淚水滾滾而下拼命搖頭,「姑娘,姑娘,咱們不去了不去了,您哪受的住啊

「女乃娘杜紫鳶平靜的喊了一聲辛嬤嬤,推開她的手含笑道︰「女乃娘,您怎麼了。您忘了,您一直在說娘臨死前最惦記的事情是什麼,就是外祖父他們的死。您還告訴過我宋氏的祖訓,您說不論是主子還是下人,只要身上流著宋氏的血,就要照著祖訓做

辛嬤嬤看著神色堅毅的杜紫鳶,含淚將從小就記在心里的話背出來,「洛水宋氏之人,寧可斷骨,絕不折腰,生不辱清名,死不愧天下

「生不辱清名,死不愧天下杜紫鳶傲然昂首,「我身上不僅有宋氏的血,還有誠侯府的血!爹說過,誠侯府百年沙場征伐,只有站著死的先祖,沒有跪著活的兒孫。我在詠院呆了八年,我不會做女紅,沒有讀過女則。可我記得宋氏的祖訓,記得誠侯府的家令。我是玉梳女和如歸公子的女兒,我要天下人都知道,宋氏後人,從未辱沒過先人清名,我杜紫鳶,是嫡非庶!」

「姑娘……」

看到杜紫鳶臉上的決然,親耳听到這一番話,辛嬤嬤情不自禁跪到在地,摟著杜紫鳶泣不成聲。

「紫鳶……」杜玉樓向前邁了一步,卻很快又停下。看著面前這雙比燭火更明亮的眼楮,杜玉樓心里一痛,他模著杜紫鳶的臉,喃喃道︰「紫鳶,你不該如此天賦出眾

承襲了與眾不同的聰慧,承襲了超越常人的美貌,承襲了那份溫婉中卻比一般女子更堅韌的性情,最終會不會走上一樣的命運。

自古紅顏多薄命啊……

杜玉樓手指停留在杜紫鳶的臉上,緩緩合上眼簾,眼底涌起一片無法阻擋的潮意。

「少爺練了多久奉命帶著人在張家外面監視張和德的趙安,一得到手下回報的消息,就趕緊過來回報李廷恩,卻撞上李廷恩正在練劍,只能問了問在邊上捧著手帕的從平。

從平 了眼李廷恩,小聲道︰「快三個時辰了

趙安蹙了蹙眉,「這麼久,少爺平日頂多只練兩個時辰三個時辰,不是快半個白日了。

「趙叔有急事?」從平猶豫了下,察覺到一陣劍風襲來,下意識的偏了偏脖子,齜牙咧嘴道︰「趙叔,若不是要緊的事兒,先等等罷,少爺今兒心里不太痛快

在趙安心里,李廷恩是個比許多久經官場起伏的人都更能控制情緒的人,李廷恩的理智,似乎是與生俱來,已經融入到骨子里了。這還是頭一回,趙安看到李廷恩有事需要用練劍發泄。

他不由起了好奇之心,打探道︰「少爺出什麼事了?」

看了看李廷恩,發現距離尚遠,趙安這才小聲道︰「河南府的消息,鬧流匪那會兒少爺從李家村帶回來的那丫鬟,投繯了

「丫鬟?」趙安凝神想了片刻,這才想起來,眉峰蹙起,「是那個毀了容的丫鬟?」

「就是那丫鬟從平點了點頭,「說是二太太打算給這丫鬟訂一門好親事,誰知看中了幾個家里的管事,都找人去二太太面前說清。你也知道二太太那性子,這不別人不樂意,二太太就都答應了。一來二去的,消息傳出來,那丫鬟受不住,就投繯了

趙安登時沒了好臉色,「崔嬤嬤在做什麼?主子賜親,敢推拒就都打出去。丫鬟賣了身,還敢投繯!」他哼了一聲,冷冷問,「死了沒有?」

「沒死從平其實也覺得這事不對。下人有下人的規矩,主子有主子的威風。主子要給下人賜親,還挑三揀四的,一個不如意,還跑去上吊,這成什麼體統。只是這事兒是林氏辦出來的,從平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打哈哈,「這不河南府有人送東西來,少爺問了兩句那人順嘴就給說了。少爺听了後臉上就不好看,拿了一張素羅帕出來看了許久就奔這兒練劍來了

一听到羅帕,趙安就知道怎麼回事了,他不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作為一起經歷過那件事的人,趙安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此事在李廷恩心中留下的後患與心結。這種事,對久經沙場,十四歲就琢磨著要多砍幾個蠻族人的腦袋好換軍功的他來說根本不算事兒。

可對李廷恩……

趙安心里有些憂慮,又有點欣慰。

兩人一起在武場又守了半個多時辰,直到天色擦黑,從平都想叫下人送火把來了,李廷恩終于緩緩收住了劍式。

「少爺從平趕緊上去遞了帕子給李廷恩擦汗。

李廷恩沒有應聲,只是接過帕子隨便擦了幾下,目光停在趙安臉上,淡淡道︰「張和德有動靜了?」

「是趙安跟上李廷恩的步子,小聲回報,「張和德先後讓人送了五封信,都是當年給跟他一起在戶部倉部記賬的人,已經叫人查過,這些人里,在宋林生一案後,除了一個得急癥死了,其余的四個,在這幾年少說都升了一品。得急癥死的那一個,家中妻兒搬回鄉下後,突然買了幾個大莊子,還在折陽縣買了幾個鋪子

「折陽縣?」李廷恩躺在椅上,冷笑道︰「折陽縣就在關內道,離京城不過數百里,折陽縣的地價,僅憑一個從八品的倉部員外郎可買不起鋪子和莊子他頓了頓,沉聲囑咐,「讓人跟著他們,先跟折陽縣那一家

既然是得病死的,又留下一大筆銀子,事前必會為妻兒留下活路的保證。比較起來,這些年升了官的幾個,反倒不好動手。

趙安也是老手,當然明白李廷恩的意思,他猶豫了下問,「少爺,那人姓孫,膝下只有一個獨子。他妻子溺愛這個獨子,您看是不是要……」

李廷恩沉默了片刻,「先等一等,若別的地方沒有進展,你就去找大姐夫,他手下有能辦這事的人手

找屈從雲?

趙安雖有些不明白李廷恩的打算,不過他還是恭敬的應下了。

說完事情,從平就看準時機叫人進來服侍李廷恩梳洗。李廷恩換過衣服用過飯披散著頭發在屋中翻閱大理寺歷年舊案之時,長福忽然在門外叫了一聲,「少爺,少爺,出事了出事了

李廷恩無奈的放下手中的卷宗,親自去開了門,「出什麼事了?」

長福一頭一臉的汗,身後還拽著氣喘吁吁的從平,一看到李廷恩,兩個人都急的厲害。

「少爺,石大人暈過去了

「怎麼回事!」李廷恩一听此言,折身便拿了衣服披上,隨手將仍濕漉漉的頭發自腰間一束便往外走。

從平早就去去叫人備車,只有長福答李廷恩的話,「說是那位十五少爺,昨晚就私下跑出府。服侍的下人不敢回話,瞞到石大人今兒下值後找十五少爺過去書房的時候才瞞不住說了老實話。石大人趕緊叫人去找,一直找到這個時候,街面上都宵禁了,還沒消息,石大人撐不住就暈了

「暉徵不見了?」李廷恩約略也知道石暉徵的性子。悄悄跑出門這種事石暉徵必然做得出來,他蹙了蹙眉道︰「先去石府看老師

趕到石家的時候石家燈火通明一片,下人們亂成一團,從管家听說李廷恩過來了,一臉焦急的迎出來領著李廷恩往里走,「李公子,您來了就好了

「廷恩石定生的屋門前,李廷恩就撞上了萬重文還有付華麟。兩人在院子里各站一方,不約而同的劃開了距離。

不過這會兒,萬重文與付華麟也顧不得彼此心里的一點小事,,萬重文先道︰「已經叫了太醫,只是師父畢竟上了年紀,這……」

「這是心病李廷恩臉色陰沉,冷聲道︰「就算此時老師醒過來,暉徵不在,這病這樣好不了

「唉……」萬重文比李廷恩給更早拜入石定生門下,對石暉徵,萬重文是很清楚的。只是石暉徵自詡聰明,對萬重文還不太看得上眼,萬重文身為沐恩伯府世子,當然也不會去巴結一個小孩子,因而萬重文也不算太了解石暉徵的脾性,只是偶爾听下人說過幾次罷了,此時忍不住埋怨了幾句,「這孩子,著實不懂事了些。師父已有了春秋的人,此事過後,你還是與師父說一說,將人送回永溪罷

「出了錯就要將人送走?」不等李廷恩開口,站在一邊一直沉默的付華麟忽然冷笑一聲,嘲諷道︰「世子莫非生來就會從商?」

「你……」萬重文沒想到付華麟居然會不陰不陽的給這麼一句,話中還大有譏諷萬家世代從商的意思,他頓時忍不住拔腳往前行了兩步,手就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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