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王妃 不可置信

作者 ︰ 琨岡

如今已是二月了,敏容來淨月庵已有三個月了,庵中的日子清苦些,除了念課的功夫外,她也要跟著清掃庭院,縫補漿洗衣物,事事不勞人,慢慢的,她竟覺得十分知足且踏實。♀

皇上雖是同意她出家,可皇後娘娘卻堅持不肯,仍舊拿她當媳婦看待,望著她哪一日想開了重回王府去,是以不準庵堂給她落發,只許她帶發修行,曾經的身份在那里擱著,到底是不由人的,得不了一個清靜。

正月十七先皇駕崩,說起來,這位老人家熬過了喪子之痛,熬過了三九寒冬,大約就耗盡了元氣,元宵剛過就撒手去了,敏容也被人接進宮里去,以嫡長媳的身份哭了一遭……

兩日前,臻宜倒是讓人送來了一封書信,說是新皇即位,循著祖例該是大赦天下的,但如今且在為先皇守喪,是以要拖些時日,等道大赦的時候,那修璋自會無事的。

這是半年來,敏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如今爹爹且有姨娘照看著,她唯一牽掛的就是修璋了,好在不久他就可以回來了。

夜色入暮,落日余暉在天際處拖開一片艷麗紅霞,遙遙望去像是在遠山之間散開了一匹艷紅的錦緞。

風過樹梢,簌簌作響,敏容掌了燈坐在窗前翻看一本《阿含暮》,最是初春乍暖還寒的時候,涼意瑟瑟透入衣襟之間。不知是坐了多久,只覺得雙腿已有些凍得發麻,抬頭透窗望出去已是墨色一般的夜。

林中小徑忽的亮起一小撮兒紅光,繼而漸行漸近。風一吹,那若有若無的腳步聲便被吹得飄入敏容的耳中。腳步停在門口,紅光晃了晃,驀地滅了,只听見「吱呀——」一聲,門板被人推開來。

有夜風灌入室中,在狹小的空間里橫沖直撞起來,桌上燈盞火苗搖搖晃晃幾欲熄滅,卻終究是未能熄滅。

門口,那人收手摘去覆在頭上的斗篷,青絲散下,露出她那如花笑靨︰「姐姐。」

敏容怔一怔,這一怔是因她覺得眼前的這位姑娘不該出現在此處,不論是身份而言,還是時間而言,她都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

她就這樣子看著敏容,好看的一張臉令人無端端的想起吐著芯子的毒蛇︰「不會很痛苦的,一會兒就過去了。」

像是有春雷在身後炸開,驚出一身冷汗來,敏容只覺得全身的血在這瞬間全部都流逝而去,一雙手抑制不住的有些發抖起來,聲音卻是強裝出來的鎮定︰「你,你胡說什麼!你今晚是不是喝醉了?還是夢魘了?」

敏容笑的愈發艷麗,目光落在敏容的臉上︰「這張臉就是好看,不虧我從小到大喜歡了十幾年,姐姐該謝我的,不曉得有多少人受不得紅顏遲暮的悲涼呢,姐姐如今正好可以免去這份悲涼。」

許是被驚得過了頭,敏容這才想起問,「你怎麼來了?」

「我想當面跟你說說話啊。」敏彤笑吟吟地看著她,搽了胭脂的唇上映著燭光,尤其的紅,也尤其的亮,「所以,就趕來見你最後一面了。」

「你真是來殺我的?」

「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姐妹還是說說話罷。」敏彤周身都散發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愉悅,「你知道你娘是怎麼死的麼?」

這個時候她怎麼會問這個問題?敏容剛想張口說是病重不治,就被她截去了話頭。

敏彤微微抬著下巴,用一種十分自得的神情看著,連說話的語調都上揚著,「因為回府省親的那天,也就是為厲老頭哭喪的那天,我告訴你那個病秧子娘親,說她的爹死了,又說眼見著青河王也不行了,只怕她的女兒要守寡,她就喘不上氣來了……然後我就想幫幫她,于是又告訴她,她那個寶貝兒子已經被流放到邊地去了,誰知道能撐多久呢,也許一年,也許一個月,或者死在路上也說不定……你也知道的,她的兩大死穴一個是老爹,另一個就是骨肉了,所以就沒受住,咽氣了……」

若說先前的是驚嚇,敏容此刻則是滿臉驚恐,不可置信地問︰「你故意的?」

「誰說不是呢?我也是好心,想著你們如此辛苦地瞞著她一個病人,著實不應該的。」她看到敏容的額頭越蹙越緊,嘴角便越發的上揚,「對了,你知道修璋為何會被發配邊地?本來先帝想看在你我的面上保下他的,是我哭著去找先帝,說不能因私情廢了祖宗法度,然後先帝還特地褒獎了我一通呢。」

先前的不可置信頓時煙消雲散,若是到了此刻還汀步明白這話中的意思,敏容就當真是白活這許多年了,她看著眼前這張笑靨如花的臉,只覺得分外妖異和可怖。

「怎麼,震驚到說不出話來了?你怎麼不問我原因呢,是了,你這人向來如此,不喜歡追本溯源。」敏彤用一雙漂亮的杏核眼看著她,面上的神情格外的慈悲,「那我這個做妹妹的就幫你追溯一番?謝敏容,你也知道罷,在我之前,娘親生下一個兒子,也就是謝府的長子,可是後來,卻在四歲那年因病夭折,你說好好一個人怎就會夭折呢?所以你娘是清白的麼?」

敏容沒有心情去探究娘親的清白,只是感嘆眼前這人平日里擺著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裝可憐,可心機卻深到如此地步!她心中又是震驚又是憤恨,終于忍不住了,厲聲問︰「所以,你就憑著自己的猜測,害死了我娘親?!」

「我就是猜測,那又如何?」敏彤終于換下那張笑吟吟的臉,一雙狠厲的眸子悠悠地打了個轉,臉上的神情嘲諷得厲害,「若她不死,我娘又如何扶正呢?這兩年來,我那麼努力地扶植廖家,可廖家起來了,我娘依舊是個如夫人罷了,而我終究是個庶女。」

「就因為如此,你就痛下殺手?娘親一直將你視如己出啊!」

「視如己出?」敏彤「噗嗤」一聲笑出來,好似听到了極大的笑話,「那三年前的春天選秀時,怎麼讓我頂替你?好好的,你怎麼就會一場風寒病入膏肓?她若當真將我視如己出,便不會把我送去伺候一個糟老頭子!」

她說這話時,臉上再沒有一絲笑,只是眼楮里怨毒得厲害,片刻之後神色又淡然下來,恢復先前單純良善的模樣,「所以啊,在青河王病重的時候,我就去央了先帝,求他給你賜婚。既然我已經委身給一個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半死人,那我可不能讓你痛快!可是上次回府,卻見他對你那麼好,我心里就帶了點氣,于是就去找你娘了,不過好在青河王最後還是死了,並且死在了先帝的前頭。」

那場婚事竟是由她而起?!這是敏容萬萬沒想到的,如今听她這麼說,不覺有些呆愣了,又想起外公的事情,便問︰「厲家的事是你做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今廖家已被扶植起來了,我的外祖父可也不差呢。」敏彤一臉無所謂地看了她一眼,「說起來好笑,我們姐妹如今都成了寡婦呢,可是你看看自己如今這個形容,讓你活著,我都覺得丟臉!」

「果真是來殺我的。」敏容淡淡地道,卻是用肯定的語氣,「你倒是教我死了個明白。」

「你這是謝我麼?大可不必。」敏彤側身走了一步,腰肢輕擺,說不出的婀娜,「你該恨我的。」

「我是恨你啊,恨不得拿刀將你斬成一段一段。」敏容死死地盯著她,「可是你來告訴我這些,不就是想看我如何發瘋麼?我為何要如你的意?」

「你!」敏彤扭過頭來,惡狠狠地看著她,須臾又笑了,「你倒是聰明,連你娘都比不過,你不知道吧,當日她咽氣的時候,兩只眼楮瞪得老大,真真是死不瞑目呢。」

敏容笑笑︰「哪又如何?娘親臨死都是厲家嫡女,謝府夫人。不是你這個半路子變嫡出的庶女比得上的!再者,即便是我死了,好歹還有承澤在下面等我,他可沒有三宮六院,也不是糟老頭子。」

「謝敏容!」敏彤喝了一聲,「你也就只能在死前耍耍嘴皮子罷了!」

「我是耍嘴皮子,可又有哪一句是說錯的?你一生算盡機關,所求不過都是我丟下不要的,又有什麼好得意?!」

謝敏彤看她一眼,怒氣沖沖地轉身出門,喝道︰「放火!燒得連鬼都認不出她!」

史載,淳通十三年二月二十二,京外西山下林中起火,殃及淨月庵,青河王妃浴火而卒。新帝聞之甚慟,以愧對皇兄青河王,親斂其骸骨,與青河王同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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