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本就是個多雨的季節,一場貿然而來的雨,像是夏天送給顏瑾的見面禮,不溫不火,悄然而至……
雨雖不大,李由卻想用身體護顏瑾周全,但此念一想,李由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此刻顏瑾正雙臂展開迎接夏雨的洗禮,玩得好不開心。
李由無奈的護著騎在馬上還不安分的小人兒,生怕顏瑾一個不小心從馬上摔下去。李由啊李由,何時變得那麼在乎一個人了呢?
烈火還在狂奔,最後終于在一座廢棄的破廟前停了下來。李由抱顏瑾下馬,尋了個避雨的牆角拴好烈火才走進破廟。
破廟顯然已經荒廢很久,只見房檐牆角布滿了蜘蛛網,供台神像上也積了一層厚厚的塵埃。不過幸運的是還可以擋風避雨。
李由進入廟宇看到的一幕,就是顏瑾手抱稻草地忙碌著。看到李由進來顏瑾也沒有停下,繼續來來回回的抱草鋪在地上,直到地上的草足夠厚軟,顏瑾才停下手中的動作。
「夏天的雨說來就來,估計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停,先休息下吧」,顏瑾邊整理衣服邊沖李由說道。
李由沒有接顏瑾的話,沉默是他的習慣。李由徑直走到顏瑾身邊,抬手拿下掛在顏瑾發上的稻草,顏瑾感受著李由動作的溫柔,心不由地狂跳。
廟宇外的雨還在繼續,瓦檐上的雨流直瀉到地上的青石板上,嘀嗒嘀嗒,掩蓋著顏瑾砰砰直跳的心跳聲,她是不是還得感謝這場及時雨呢?
雨漸漸小了,但還在繼續。李由看看越發昏暗的天空,估計著城門應該已經關了。雖然時至初夏,但雨夜里也勢必會寒風漸起。李由拾柴點火,不一會兒,溫暖的火光就燃起了。
火堆邊,顏瑾和李由想著、說著、聊著,再漫長的時光在那一夜也變得短暫。顏瑾听李由的沙場生活,听李由的抱負志向。除了對來自于二十一世紀的真相閉口不言外,顏瑾對李由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顏瑾的爽朗讓李由動容,但他終究無法探知她的來歷,是他疑心太重,還是她隱藏太深?
夜,就這樣度過。
清晨的陽光打在青石板上,廟宇中兩個沉睡中的人偎依在一起。
「唧唧唧」,清脆的鳥語將顏瑾喚醒。顏瑾睜開惺忪的眼楮,頭微微一偏,正好看到李由的側臉。顏瑾才想起她居然靠在李由身上睡了一夜,李由的手臂應該早就麻木了吧,顏瑾愧疚的低頭,想起身又怕驚擾了李由。顏瑾就這樣靜靜的倚著李由,一動不動。
「醒了?」,李由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顏瑾一跳。
「額……那個……我去看看烈火」,顏瑾逃也似的起身離開李由的身邊,迅速沖出廟宇。顏瑾暗自祈禱李由沒有發現她剛才盯著他的臉發呆才好。
看到顏瑾慌亂地出了破廟,李由才起身揉揉麻木的手臂,沒想到顏瑾睡得那麼沉,還拿他當了一夜的人肉枕頭,不過他是當得心甘情願。
駕著馬,李由和顏瑾很快就回到了將軍府,一路上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耳邊只有馬蹄奔騰的聲音。
回府,吃飯,睡覺,一切又歸于平靜。
下午,顏瑾難得的見到了李遙,李遙邀請顏瑾出席李斯的壽晏,顏瑾盛情難卻,只好答應。也許在李斯的壽晏上能看到秦朝著名人物也說不定,顏瑾暗自打起了小九九。
晚飯前,李遙以敘舊為由央著顏瑾到前廳用餐,顏瑾盛情難卻,對于李遙這個「合理」的邀請欣然答應。人多吃飯總是好的,還可以一邊吃飯一邊聊天。而李由也出奇的留在府里用飯,對于李由此舉,李遙樂得跟朵花兒似的,相反顏瑾就沒有多大感觸了,將軍府是李由的地盤,他是去是留應該沒有人管得了吧。
飯桌旁,顏瑾如同一尊大佛一樣穩坐如泰山,不是顏瑾裝斯文學嬌羞,著實是顏瑾對古代的餐桌禮儀一竅不通。雖然來秦朝也有一段時間了,但這是顏瑾第一次「正式」吃飯。面前的湯湯水水也不知道是用來開胃的還是用來漱口的,為了不出洋相,顏瑾只好委屈肚子先靜觀其變了。
顏瑾撐著空洞的雙眼死死盯著前方的牆,心里的苦,怎一個愁字了得?
鮮美的菜肴一道一道劃過顏瑾的眼楮被放在桌上,撲鼻的香味溢滿屋子的每一個角落。終于等到菜都上齊了,顏瑾瞟眼看著李遙的動作。
只見李遙優雅的拿起筷子,夾菜、吃飯,一氣呵成。動作沒什麼特別的,顏瑾抬了抬眼皮,難道是她想復雜了?
既然不是開胃湯,那就是漱口茶了。顏瑾恍然大悟。
席間,三人靜默地吃著,時而發出碗筷踫撞的聲音。
「姐姐明日陪我到廣臚寺上香好不好?」,李遙湊到顏瑾耳邊,對著認真吃飯的顏瑾說道。
「嗯,好!」,顏瑾答應爽快。顏瑾記得東漢佛法初興時洛陽有個鴻臚寺,秦朝的廣臚寺倒是聞所未聞,好奇心重是顏瑾的一大特色,所以顏瑾應李遙同去廣臚寺也在情理之中。在李斯大壽之際進寺上香,想必是為父祈福吧。
李遙見顏瑾答應得爽快,高興得匆匆扒了兩口飯。模樣天真的像個孩童。
突然李遙像想到什麼事一般,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李由道︰「哥哥教顏姐姐騎馬吧,好不好?」。
李遙的話剛說完,顏瑾就劇烈的開始咳嗽。听著李遙的話,顏瑾斷定李遙肯定還不知道李由帶她出城的事,不過還好是不知道。
一旁的巧悅看顏瑾咳嗽得厲害忙幫顏瑾順氣,李遙則替顏瑾盛了一碗湯。顏瑾接過李遙手中的湯喝下才停止了咳嗽。
「姐姐沒事兒吧?」,李遙關切的問,想著顏瑾怎連吃飯都這般不小心。
「沒事兒」,顏瑾回李遙一個安心的笑容,繼續低頭扒飯。
「哥哥,好不好嘛?」
「好啊,只要顏瑾不反對。」,李由神清氣定的看著對面埋頭扒飯一臉心虛的顏瑾,只是這雲淡風輕的措辭里藏著一份小小的歡喜,他可以叫她顏瑾,而不是顏姑娘。
而一邊只顧吃飯的某人顯然沒有注意到這個稱謂的改變。顏瑾微微抬頭瞪著李由,他是故意的吧,哪壺不開提哪壺。
李由將顏瑾的怒目盡收眼底,心稍稍一顫,但面上依舊維持著冷冰冰的樣子。
李遙沒有看到兩人細微的表情,獨自在一旁傻樂兒。
此後,三人靜默地吃飯,飯桌上又恢復了原有的安靜。
飯畢,李遙拽著顏瑾就往外走,她有好多話想和顏瑾說。而顏瑾也想听听這廣臚寺的來頭。
撤掉餐桌上的狼藉杯盤,空氣中彌漫的佳肴香味漸漸散去。
李由輕啄一口剛呈上來的新茶,慢慢閉上眼楮。顏瑾,能直呼你名真好,李由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