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等從行管里逃出不久,蕭和的侍衛就開始在全城大肆搜捕著刺客的行蹤。好在夏夜等已在此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熟門熟路的,倒沒那麼容易就被他們抓住。
回到阿默住的地方時,已近黎明,三人草草洗漱一番後就各自睡下了。不多時天邊大亮,除阿默外,李楓和夏夜都起來收拾攤子,準備開始新一天的生活。
收拾好攤子後,兩人就在離攤子不遠處的一家早點店里坐了下來,點了兩份清粥小菜當早飯,等早飯的過程中順便听著城里的新聞。
「听說了嗎?城里出了人命案子了。」
「我也听說了,好像是昨晚有幾個刺客闖入了行管殺了一位大官,叫做蕭什麼的,死的那叫一個慘吶,听說心髒被匕首刺了個大窟窿。」
「可不是嗎。我有一個兄弟在行管里做雜役,听他說,那些殺人的可都是最頂級的殺手,一個個可都是殺人不帶眨眼的。听說這被殺的人可是大有來頭,這不一大早就有官軍在街上搜捕。」
「嗯。你們說,被殺的是什麼人?怎麼鬧這麼大動靜呢?」
「誰知道,當官的事誰說的清楚。依我說,咱們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別人的事少說少問方是上策。」
夏李二人相視一眼,假裝感興趣的樣子插了幾句嘴,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正說著,就听到店老板瑪雅的大嗓門吆喝聲。店老板是個地道的維吾爾族漢子,有著深刻的五官,高瘦的身材,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因母親何氏是漢人,訓練他說的一口標準的漢語。因為人敦厚,常送大家一些小菜吃食,大家便熱情的稱他為小何老板。
「飯來了!」瑪雅端著一個大托盤,大聲吆喝著走來,將清粥小菜往桌上一一擺好,陪笑道︰「老規矩,兩大碗白粥兩個咸鴨蛋,另一碟脆蘿卜是我請的。」
夏夜就笑︰「老是要小何老板請客,這怎麼好意思。長此下去,小何老板你恐怕要虧的連媳婦兒都娶不上了。」
瑪雅听夏夜取笑他,便憨厚的笑笑︰「夏兄弟就愛說笑,一碟脆蘿卜而已,不是什麼稀罕物兒。兩位若是吃的順口,以後常來就是。」
「常來可以,不過先說好,我們兩個可沒媳婦兒介紹給你。」李楓知道瑪雅到了成親的年紀,因為沒娶著媳婦總被母親逼迫,便接著夏夜的話打趣他。
「哈哈…。」店里的食客都被李楓的話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瑪雅被笑得不好意思,一溜煙跑了,偏另一個漢子跟著湊趣,偏不放過他,在他身後大聲喊道︰「我說小何老板,你今年二十六了吧,不打緊,哥哥在你這個年紀也沒娶媳婦兒。二十八歲上照樣生了一炕娃,別擔心,媳婦兒總會有的。」
大堂又是一陣哄笑。
笑了一陣,話題又轉到了刺客身上。夏李二人不願多聊,便三兩下扒光碗里的飯,跑去繼續開檔。
李楓還是賣葡萄,夏夜依然賣紗巾。大約因靠近沙漠的關系,新疆人都愛以紗巾遮面,所以夏夜的生意還算不錯,一早就賣出了三條紗巾。這會兒正拉著一維吾爾族老太太講價錢的時候,就見一大隊官兵一路查了過來。為首的將領正是季剛。
夏夜不動聲色的跟老太太講著價錢,直到官兵們查到自己的攤位面前了,才笑道︰「幾位官爺買紗巾嗎?給夫人買條紗巾吧,我這可都是上好的絲綢,送人或是自己戴都合適。買一條吧。」
「我們不買紗巾。」其中一個官兵喝道︰「我們大人問你幾個問題,你要老實回答。」
「好啊,你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夏夜一副混混的樣子,笑嘻嘻的答道︰「幾位想知道什麼?」
「你是漢人?」
「是。」
「來這兒多久了?」
「嗯,我想想啊。」夏夜掰著手指,裝模作樣的數著數︰「一二三,啊,有四年了。」
「這麼久。」季剛皺了皺眉,問道︰「你一直住在這兒?」
「是啊。在這兒賣了四年紗巾,到現在都沒發財。」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賣這種女人用的東西?」季剛身後的一個將領見夏夜細皮女敕肉的,就起了調戲之心,嬉皮笑臉的問道。季剛眉頭一皺,暗自不悅,心道這些當地的兵士紀律就是差,當著首領的面,竟也敢如此輕浮。剛想呵斥,只見夏夜一跺腳,幾句話就頂了過來。
「大人,話可不能這麼說。」夏夜的嗓門很大︰「誰說大男人不可以賣紗巾的,喏,他一個大男人還賣葡萄呢。」說著向李楓一指。
李楓如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隔著寬寬的大馬路就開始對夏夜發飆︰「我說姓夏的,大人問你,你好好地扯我干嘛?我跟你可沒半毛錢關系。」
「好了,鬧什麼鬧。」季剛大喝一聲打斷夏李二人的吵鬧。心道這果然也不是個省事的。自從蕭和死後,果如邱雲所言,遼國那邊開始懷疑是西夏世子所為。西夏世子為了洗月兌嫌疑,勒令他們七兄弟盡快將凶手追捕到案。從案發到現在,兄弟幾人連口水都沒喝過,早已憋了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泄,這會兒見夏李二人吵鬧不休,不禁氣不打一處來。大手一揮,喝道︰「再吵就將你們帶回官府,一人打四十大板。」
說完後停得一停,見夏夜等不言語,才接著問道︰「你們昨晚在干什麼?有沒有見到可疑的人?」
夏夜就笑,一副嬉皮笑臉很無賴的樣子︰「大晚上還能干什麼?當然是在家睡覺唄,至于可疑的人嘛,大人恕罪,睡得太沉了,沒看見。」
「他呢?」季剛一頓,一指李楓,問道︰「你跟他是什麼關系?」
「他是我的表兄。我舅舅的兒子,跟我一樣,來這四年了,一天到晚賣葡萄。」
「他昨晚跟你一起睡的嗎?」季剛身後先前插話的人適時的又插了一句嘴,嘻嘻哈哈的問道。
「大人,你可別胡說。」夏夜未答,李楓已跳了起來,道︰「我們兩個大男人哪能一起睡,當然是他睡他的,我睡我的。我還沒娶媳婦吶,您可別破壞我的名譽。」
夏夜撇了撇嘴嘴,道︰「稀罕麼,誰愛跟你一起睡?」
季剛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正要發火,忽見一個小兵急急跑來,附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世子出事了。」
季剛渾身一震,一股涼氣自腳底板冒了上來,冷冷問道︰「怎麼回事?」
我的乖乖,小兵只覺渾身一冷,聲音不自覺的就打起了結︰「听。听。听說,上花樓沒帶錢,被花樓,打,打手給打了。」
「混賬。」季剛只覺一股怒氣直沖腦門,大手一拍,只听「咯吱」一聲,就把夏夜的攤子打塌了半邊。那小兵是知道季剛本事的,登時嚇得縮在一邊,生怕季剛下一掌拍到自己身上。
先前老是插話的那人嚇得一縮脖子,暗道好險,自己剛才不知死活老是插他的話,要是他剛才一怒,將這一掌拍在自己身上,也許自己此時已經走在黃泉路上了,想著想著,冷汗不知不覺就流了一臉。他本是駐守鎮上的一個小頭目,平日里坐井觀天,威風慣了,哪曾見過真正的厲害人物,他一大早被調來跟隨季剛查找凶手,目睹季剛被西夏世子訓斥的場面,以為季剛只是一個尋常侍衛,料定他無甚本事,心中存了輕視之意,這才敢三番兩次插嘴。哪知竟是如此厲害,心中登時後悔不已。
夏夜也被嚇了一跳,自己的攤子可是用鐵架子搭成的,竟被季剛一掌給打斷了脊骨,這份掌力,可是當世少有。看來昨晚趕來助戰的人就是他了,要不是自己三人跑的快,只怕沒那麼容易月兌身。
季剛可沒猜到夏夜心里的想法,他听說西夏世子被打,盛怒之下一掌拍塌了夏夜的攤子,氣出完後,見夏夜在一旁沉默不語,而自己身後那人更是一臉冷汗,心中不由微微有些得意,當下從懷中模出一錠銀子,擲在夏夜的攤子上,帶著手下轉身朝行管方向走去。
夏夜回過神來,看見攤子上的銀子,不禁苦笑。李楓看季剛走遠,這才慢慢踱了過來,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干嘛發這麼大的火,走這麼急?」
夏夜輕聲道︰「听說是什麼世子被打了。」
「世子?」
「嗯,世子。」
兩人相視莫名,均不知這所謂的「世子」是何人。良久,李楓搖了搖頭,道︰「算了,不關咱們的事,不要操心。」
夏夜點點頭,表示同意他的看法。低頭看了一眼塌掉的攤位,苦著臉道︰「攤子塌了,你負責給我修好。」
李楓早已習慣了夏夜的霸道,哼了一聲,認命的去找材料修夏夜的攤子。
此時的如意館外車水馬龍,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們。一個錦衣華服的青年高高站在一輛華麗的馬車上,俊朗的面容上鼻青臉腫,仍不失囂張的對周圍將他團團圍住的幾人吼道︰「不怕死的就上來,大爺我找姑娘還從沒花過錢呢,敢找老子要錢,我看你們是活的不耐煩了。知道爺是誰嗎?說出來嚇破你的膽。我告訴你,孫子哎,爺我可不是好惹的。」
此人便是西夏王之子李元昊,年不過二十歲,文又不成武又不就,仗著父王寵愛,在西夏京都橫行無忌,最是一個令人頭疼的人物。這次在西夏看上了一個有夫之婦,竟乘夜半無人私闖進府,打傷人夫婿,強暴了那婦人,婦人不堪受辱,節節上告,終于被西夏王知道。西夏皇帝一怒之下將他逐出京都,發配到這來與蕭和商談。其實名為商談,實則是讓他遠離西夏,多受些苦楚,免得他一直這麼胡鬧下去,將來誤國誤民。哪知他不思悔改,只道已經遠離了西夏,無人敢管束他,竟加倍的放肆起來。
與蕭和會面後,兩人性情相投,一拍即合,越發的胡鬧起來,蕭和死後,他倒也老實了半日,哪知季剛前腳剛走,他後腳就跟著出門。竟選了全城最大的花樓喝霸王酒。
這如意館的老板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一看他的德行就知道他是上門找茬的,早派人盯著他,見他玩了姑娘就走,錢也不給,當下一聲令下,二十幾個打手就將他團團圍住了一頓好打。要不是他情急之下拿出了隨身關防,只怕早就被那些打手剁成了肉醬。
季剛趕到的時候,打手已經退開,他還猶自站在車上耀武揚威︰「你們來啊,有種就給我上來。老子讓你們通通有來無回。」
季剛只覺太陽穴一陣突突,心道︰「馬匹的,老子不停滅火,你就不停的給老子到處放火,是嫌老子命太長是吧?要不是老子一家老小捏在你伯父手里,老子一巴掌就能拍死你。」
當下一使眼色,後面的士兵就跑上前,一左一右將猶在罵罵咧咧的李元昊給架了下來。自己從懷中模出一錠金子朝離自己最近的打手扔過去,說道︰「對不住,我家少爺喝多了,我代他向各位賠不是,請各位多多擔待。」說罷,團團作揖。
在場打手已知他身份,自不敢拿他怎麼樣,眼看著他作揖後,帶著李元昊揚長而去。李元昊在離去時猶在大罵︰「爺這回就放爾等一馬,以後最好別讓爺踫到,要不然,爺一定要你們好看。」
季剛身子一頓,使勁捏了捏拳頭,良久又頹然放下。身後跟著的小兵不禁狠狠的為李元昊捏了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