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征十郎垂眸看了一眼,塑料畫筒在他的斜背包里躺臥。♀
泛著銀光的獎杯放在他身前的長椅之上,紅發少年擦干身體後,便彎腰套上t。白金監督還在外面應付媒體沒回來,籃球隊的其他人已經鬧開,的確是有點吵,但既然剛達成了二連霸,情緒高漲可以理解,赤司也沒有制止他們的吵嚷。
按照桃井的說法,神澤紀惠在將畫筒交給她之後,就先行離去了。從她的郵件之中可見,女孩不想打擾到他之後的慶祝活動……真是相當合乎她的作風。
不,倒不如說,體貼過了頭,容易讓人想得太多。
以赤司征十郎的家境,送再貴的手信,也難以令他驚訝。神澤紀惠窺破了這一點,于是一反「以價錢代表心意」的既定觀念,以自己所擅長的東西送出了這兩樣東西。赤司知道她喜歡攝影,卻從來不知道她會素描,而且功底不差。
單單是有這份心,已經足以觸動赤司。
于是紅發的少年翻開了手機。
出乎女孩的意料之外,赤司竟然直接打電話來了。
那時她正走在小道上,左右兩旁都是民宅,她還沒將靜音模式調回來,所以手機震動的那一剎,神澤紀惠著實嚇了一跳。她沒有在外面和人談電話的習慣,而是更偏向發郵件和人聯絡,通話紀錄里面也只有寥寥幾人而已。
「赤司君?」女孩有點疑惑,按理說帝光的籃球隊隊長,在這個時候是相當忙碌的,不太可能抽得出空打給她,所以女孩識趣地走了──等等,莫非是手信出了什麼差池?可是她在出門之前已經再檢查過了。「有什麼事嗎?」
隔著電話,赤司征十郎的聲音有點朦朧,但特有的透明感還在,就在女孩的耳邊響起,就像是貼著她說話一般。神澤紀惠的腰眼有點發麻,定定心神才听得清楚他說的話,「我還是覺得,直接打來感謝妳的禮物比較有誠意。」
「誒……」神澤紀惠笑笑,「赤司君太客氣了。」
紅發少年背靠預備室的外牆上,從這個角度可以隱約看到球場。曲終人散,除了監督和留下來的記者之外,一個觀眾都沒有,顯得有點空寂。「素描很漂亮。♀」
女孩有點意外他還將話題繼續擴展下去,卻還是順著赤司的話繼續說。
「謝謝,小時候學過一陣子。」
赤司征十郎的嘴角輕輕揚起,短促的笑聲落到女孩那端,神澤紀惠有點不自然地開口打斷對話,「那個……赤司君接下來不是要忙嗎?」
「大概去慶功吧。」少年看了預備室的門一眼,里面尚有說笑聲傳出,女孩下了隱晦的逐客令,赤司很自然地找到了告別的時機,這次連他自己也听得出來,自己確實將聲線放柔了一點,「禮物會好好珍惜的。開學見。」
「開學見。」
她掛了線,重重呼出一口氣。在中場休息的時候,站在赤司面前,神澤紀惠的確可以做到板著一張臉看他,可是在看到了他勝利時的笑容、在听到了他答謝的辭令,那些郁積的躁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余下來的只有衷心實意的高興。神澤紀惠並不是身份認同感很強的人,要問原因她也說不上來,但看見了帝光再次制霸中學學界,赤司高舉起獎杯,胸腔里盡是幾乎要滿溢出來的自豪感。
為了這隊球隊,更是為了這個少年。
「小赤司呢?」
綠間推了推眼鏡,左手的繃帶已經重新弄妥,「在外面講電話。」
「這陣子他好像總是看著手機……」黃瀨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難道!!」
「‘難道’個鬼啊,好吵啊你。」青峰一邊套上t,一邊吐槽金發模特。他的表情雖然說不上不高興,但比預備室里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平靜,彷佛勝利沒有任何值得雀躍的地方,只不過是實力差距的體現,再沒有其他意味。「五月,快點叫赤司回來,我都快餓死了。」
說到「餓」,綠間下意識看了一眼紫原。高大的紫發少年拿著一包薯片窩在角落里面吃,鼓起來的雙頰酷似倉鼠。紫原木無表情地回望綠間,手里還沒空著,又扔了一把進口繼續嚼。桃井確認好比賽錄像沒有問題,關了攝錄機,「我才不去做剪紅線的那個人呢。」
「所以說小赤司果然是──?!」
「我也不知道哦,「桃井用下巴指了指赤司的包,將自己的訊息分享予眾人,「可是神澤イモ在比賽之後托我將東西轉交給赤司君了,應該是在和她談電話沒有錯。♀」
「誒誒──」
赤司合上手機,推開預備室的門。
里面的氣氛明顯凝滯了一下,紅發少年直覺在他談電話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皺皺眉直欲開口,維持著無表情的紫原卻率先催促他,尾音仍舊拖得很長,腔調里帶著一絲鼻音。「小赤──不是說了去吃飯嘛,快點啦──」
「嗯。」赤司走前幾步撈起了包。白金監督一早就說了不參加慶功宴,所以他會將獎杯帶回帝光,不必赤司再跑一趟。紅發的隊長錯過了眾人在他背後的眼神交流,當他轉過身來的時候,只有特定幾個人才知道意味的「談話」已經完結,「走吧。」
面對赤司的異樣,其實奇跡的世代沒有多大的意見,充其量也就是用神澤紀惠在他背後調侃一下,兩個當事人都不必知曉。雖然神澤紀惠本人有不同的看法,但是二年級里她的風評並不是那麼差。一方面是有神澤紀正作為她和外界接觸的橋梁,一方面是女孩自身的條件也相當不錯。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們都看得出赤司和她的關系,非尋常的同班同學可比。
神澤紀正回來的第二天,學校補課便開始。
依照帝光的安排,國二只是要求有需要的學生參與補課,國三則是「建議」所有人都回去。因為國三的補課會分發模擬試卷,一般的備考生都會主動回去。今年神澤紀惠還沒有回校的必要,于是可以在家吃著紀正帶回來的甜品,一邊悠閑地看電視。她甚至包攬了照顧heart和spade的任務。
她和赤司在之後沒有再聯絡。雖然籃球隊在全中聯賽之後有一個小小的假期,但對方顯然沒有真的閑下來,而是更加忙──神澤紀惠大概猜得出來他到底要忙什麼,在那種家庭中成長,要忙起來,實在是輕而易舉。
所以女孩打算為自己找點樂子。
赤司將書合上,低頭看著深藍色的封面,和上面排列得整整齊齊的英文。他將書放回書架之上,旁邊還有十幾本類似的書籍,上面貼滿了小便箋和顏色貼,顯然是被人仔細地閱讀過。赤司掀起了筆記本的蓋子。
因為八月三十一日是星期五的關系,學校干脆將暑假延長到九月初。今天是九月一日,星期六,後天第二學期就要開始。赤司今天的學習日程已經結束,接下來是真正的自由時間,紅發少年單手托著下巴,指尖在感應盤上滑動,打開推特便一眼看見了神澤紀惠。
更準確一點說,是在神澤紀正的推特里面看到了她。
「暑假完結前在逗子市享受一下陽光和海灘!!神澤紀惠神澤紀裕」
逗子市位于神奈川縣的南邊,那邊的沙灘的確很有名,尤其現在又是八月,所以擠滿了人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東京都內沒有可以游泳的海灘,所以要享受這種假期的話,就必須跑到逗子市那邊去──那里已經是最近的地方。
這三個人顯然是想玩到星期天才回東京。
推文下面還有一張拼湊的照片,無一例外都只有雙胞胎,由此推斷持機的應該是神澤紀裕。第一張里有陽光在他們身後灑落,少年抱起了女孩的腰轉圈,相比起雙胞胎,更加像是一對異常相像的情侶。
女孩像個孩子一樣張開雙臂,臉上的神色是赤司從未看過的輕松和愉快。
第二張是少年的單人照,穿著黑色沙灘褲的他頸間還掛著泳鏡,穿著鏡頭擺出得意的姿勢,女孩在圖片的角落里,一邊喝著可樂一邊忍笑。
第三張里面兩個人在打球。發球的是神澤紀惠,她在泳衣外面搭了一件半袖紗裙,長度到大腿的一半左右,領口有點大,露出了她縴細的鎖骨。她在紗裙下面還穿了一件連身泳衣,是頸後系帶的設計,帶子正好貼在鎖骨之上。
平常還看不出來,神澤紀惠雖然是瘦,但身材意外地不錯,從肋骨稍下到盆骨以上的腰線柔和卻分明。她也是早熟的類型,身高比大部份同級女孩還要高,而且按這個勢頭,成年時應該有一米七。
最後一張是少年背著神澤紀惠。他的小腿有一大半都在水里,女孩攀在他的肩頭,戴著太陽眼鏡,瀏海向後攏起,長發束起了高馬尾。兩個人都歪著頭對鏡頭露齒大笑,背景有點逆光,但赤司仍然能看清女孩的模樣。
紅發少年點開了這則推文,下面的留言意外地多。除了游泳隊里和神澤紀正相熟的人之外,還有不少留言沖著神澤紀惠而來──絕大部份都是稱贊。
開學第一天,赤司征十郎便在校門外遇上了女孩。
無論是哪一個運動社團,都沒有在開學日早上進行晨練的道理,特別是過了今天之後,三年級的部員就會引退,專心備考。
赤司是和綠間真太郎一起回校的。黑色的車子從他們身邊駛過,停在帝光的大門旁邊。就算沒有刻意試過,赤司也已經記得神澤家車子的型號和車牌號碼了。神澤紀惠從里面打開車門走出來,手上挽著書包,一抬頭就看見了他們兩個。
赤司停住了腳步。可能是他先入為主,總覺得女孩的氣色好了一點。
「早安。」神澤紀惠一邊對他們打招呼,一邊讓開位置給神澤紀正出來。黑發的少年跨出腳步,將手里的發圈「啪」一聲放到女孩手心里,也懶洋洋地向他們打了招呼。四個人在鞋櫃面前換好了鞋,然後一起走上樓梯。
神澤紀正和赤司走在前面,綠間真太郎和女孩殿後。今天他拿在手里的幸運物品是一樽礦泉水,神澤紀惠掃了一眼,上面還用法語寫著「帶我走」。
學了一種陌生的語言時,只要接觸到只字片語,通常都會下意識將它拆解。大概是她看的時間太長,綠間真太郎竟然主動開口,「妳是什麼星座的?」
雖然不知道對方問來干什麼,神澤紀惠還是老實答了,「天枰。」
綠間抬抬眉,「運勢不錯。」
女孩只能訕笑,偷瞄了在前面的赤司一眼,頗有點求助的意味。星座命相她向來都不信的,身邊也沒有一個人會說起這些話題,「……是麼。」
「嗯。」對方認真地點點頭,「準確點說,近期的運勢都不錯。」
神澤紀惠唯有將話題繼續接下去,「是什麼樣的運勢?」
綠間眼鏡後的眸子閃了一閃。
「戀愛。」
好不容易在和綠間的閑談之中走上二樓,女孩和赤司率先月兌離隊伍,走向a組的班房。因為赤司在前,少年便為她開了門,示意她先進去。
「謝謝。」
神澤紀惠是在開口後才邁步的,于是赤司的回答便在她耳邊響起,彼時兩人之間相距不過咫尺。和談電話的時候不同,這次他的聲音顯得真切多了,不若之前冷淡疏離。「……客氣。」
那一瞬間,女孩仿佛感受到他溫熱的吐息,輕輕拂過她的臉頰。情或背對著她,順手關上班房門,神澤紀惠一個分神,腳下便偏了一步看不到她的失態。言,赤司正一赤司征十郎走過了神澤紀惠的座位,女孩低著頭,雙頰酣紅。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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