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侯臉色一白細長的眉眼眯成一條縫，看著楚墨許久不說話，一張老實的方臉陷入橘色燭光的陰影之下，透著一股陰森的寒氣。
楚沉砂暗暗的打量著渠伯糾臉上不斷變換的神情，嘴角微微的上揚了一下，然後抬著頭看著楚墨那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更加覺得這樣的楚墨像極了她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小叔叔，心中不由一陣的甜蜜就仿佛一件丟失了的珍寶失而復得一般。她抓著楚墨衣袖的手緊了緊，將整張小臉都埋進楚墨的錦袍里，嗅著那只屬于楚墨的味道，心中卻開始打起她自己的如意算盤來。
既然這一次連老天爺都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她憑什麼不賭上一切拿回屬于她的愛情！
「即是如此，那小姐認為本侯這幅皮囊如何？」文昌侯咬著牙臉上依舊是訕笑，只是一雙凌厲的細目灼灼的看向楚沉砂，如同吃人的餓狼盯著肥美的小羊一般。
楚沉砂嘟著嘴從楚墨的袖子里露出半張小臉，貓般的眼楮將渠伯糾從頭到腳都掃了一遍之後嫌棄的直搖頭，「爹爹，沉砂可不要變成丑八怪！」一邊說著楚沉砂還一邊將小臉瑟瑟的躲進楚墨的錦袍里，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樣來。
說來在這以艷麗妖嬈之姿風靡的年代里渠伯糾這端正、老實的長相確實算不上好看，楚墨看著渠伯糾一瞬間被氣得發青的臉只覺得自己是撿到了一個活寶貝，明明是一只咬人的豹子卻偏偏故作出一副乖巧小貓的樣子來，像極了他府里養的那只小花豹。
楚墨訕笑著搖頭，還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貨！
但他卻偏偏喜歡的緊。
「沉砂的眼光向來都高，又是個實誠的孩子，若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侯爺可莫要見怪！」楚墨說著用眼楮瞥了瞥那雕花的屏風，一只手緩緩的撫模著楚沉砂有些微亂的頭發。
「楚丞相可知……這是天子腳下？」渠伯糾抬高了聲音，發白的臉上一雙狹長的細目快速的掃過船上一閃而過的羅網暗衛然後回到楚墨的身上，語調高亢充滿了正氣，「你若妄想只手遮天，逾越皇權，本侯便是拼得一死也不會臣服于你這亂臣賊子之下！」
楚沉砂撇嘴，她不知道楚墨是不是真的有只手遮天的權勢，不過歷史的經驗告訴她以正義之士自居的人要麼迂腐如頑石，要麼貪婪如餓狼。這文昌侯能在天子腳下豢養三千食客，還博得一個招賢納士的賢名，若說他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楚沉砂便是穿越來沒帶腦子也是不信的。
「哈哈……」楚墨收回撫模著楚沉砂的手大笑著抬起紫色袞金邊的衣袖遮住半張俊美的臉，鷹隼般的鳳目猛的盯住渠伯糾一個字一個字的緩緩說道，「即是亂臣賊子，本相今日便只手遮天一回。」
「留下這幾個，其他人格殺勿論！」楚墨放下手，縴長冰涼的手指在虛無的半空中輕輕的點了幾下，仿佛在彈奏一首動人的樂曲。只一眨眼的功夫，楚沉砂便看見原本守在船艙外的十二個碧衣女子若疾風一般快速的掠過那不幸被楚墨索命的十幾個士子，滿耳盡是利器劃破肌膚清脆而動人的聲音，她猛的吸了一口氣，鼻尖縈繞的盡是鮮血肆虐的馨香，想起那日楚墨鮮血的甘甜，她情不自禁的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角。
然後睜著一雙明亮的雙眸饑渴的看向楚墨，眨了眨眼，好想沖上去咬一口啊，怎麼辦？
怒目瞠視的腦袋踫的一聲從身體上月兌落，滾落在渠伯糾的腳邊，充血的眼珠對著渠伯糾惹得他驚慌的大退了好幾步，然後胃中一陣的翻滾甩開張燎的手便沖到一邊嘔吐，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楚墨，你以為本侯真怕了你不成！」渠伯糾圓潤寬大的手指著楚墨，微胖的臉上慘白一片，一雙細長的鼠目里滿是血絲，狠狠的盯著楚墨，若一頭怒極了的野獸。
「俗話說打狗也得看主人，文昌侯若不是有一個忠君愛國的好弟弟，本相取走的可不就是這幾個腦袋了。」楚墨也不管渠伯糾一張臉如何的慘白，只垂著眼將那船艙里被砍下來的腦袋挨個看了一遍，然後將手又放回到楚沉砂的腦袋上，輕輕的揉了揉，語氣溫柔卻不帶一絲的人氣，「本相見沉砂看得這般痴迷，不若將這些腦袋都帶回府給你玩樂，如何！」說著楚墨眼角一挑掃過渠伯糾猛烈顫抖的身體，嘴上的笑意越發深刻起來。
果然還是旁的人不快樂了，他才會覺得歡快！
楚沉砂回過神看了看船艙上那幾個還流著血冒著熱氣的腦袋，然後在楚墨的不斷撫模之下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別開頭躲過楚墨不停撫模著她腦袋的手，臉上的表情嚴肅，語氣格外的鄭重，「將他們都丟進湖里去吧！」對于死者楚沉砂有著一種出于本能的尊重，不管他們身前犯了怎樣的罪行，死後都有享受入土為安的權利。雖然湖里的泥巴是少了點，不過總比死無全尸好吧！
順便也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他們嘗嘗被丟進湖里的滋味，對于泡在水里的滋味她可是記得極為的清楚呢，雖然那些死了的不一定能體會到她的感受！楚沉砂默默的想著，也沒有注意到她這一句話之後船上還活著的幾個人瞬間變化的臉。
楚墨先是看了看被楚沉砂躲開了的手，抿了抿唇，眼里蒙上一層寒霧，听見楚沉砂的話後嘴角不禁微微的上揚了一下，然後眼中的寒氣迅速的退去，轉變為灼人的喜悅，他將手重新覆蓋上楚沉砂被他揉得亂糟糟的頭發上，點了點頭，語氣里滿是寵溺，「好！」
段燭陰將手里的酒壺向著身後一拋，踱著步子慢慢的走到文昌侯的身邊，一只手撐著下頜，一只手按在月復部，笑得花枝亂顫，「小姐可知這西子湖里喂養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段燭陰眉毛上挑，狹長的鳳目閃著明珠般的光輝，一眨不眨的看著楚沉砂。
楚沉砂愣了愣，這和將尸體拋進湖里有什麼關系？
段燭陰一見楚沉砂滿眼的迷惑，便知道她不知道這西子湖里養著的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水鬼〔1〕。不由越過渠伯糾，讓妖嬈的身姿全部暴露在明亮的燭火里，然後慢慢的蹲，用縴長白皙的手提起渠伯糾腳邊死不瞑目的腦袋，鮮艷的血嘀嗒嘀嗒的落在甲板上，段燭陰卻是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他清了清嗓子，用最美麗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它們是這世上最貪婪殘暴的鬼物。」
像是為了印證他說的話般，段燭陰提著流血的人頭慢悠悠的走出船艙，然後將手里的人頭往湖里一置，楚沉砂跟在段燭陰的身後，借著燭火看著那波光瀲灩的湖面被蕩漾起一圈一圈血紅的漣漪，然後只一眨眼的功夫一群手掌般大小的魚快速的游來，吱吱啞啞牙齒碾磨骨肉的聲音響在楚沉砂的耳邊，如同索命的水鬼一般，頃刻便將置入湖里的人頭分食不留一丁點的痕跡。
楚沉砂愣了一下，臉上立即便揚起一絲冷漠的笑意，生命與她而言只有在活著的時候才顯得可貴。既是死了，變成何種模樣又有什麼關系呢！她側著臉看了看段燭陰，又回過頭看了看船上還活著的人，臉色各異，有冷漠、有驚恐、有不屑，統共不過十余來人的游船上竟是出現了人生百態。楚沉砂揚了揚手里的匕首小跑著回到楚墨的身邊，一只手扯著楚墨的袖子，一只手指著船艙里的尸首，揚起頭做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來，「爹爹，湖里的魚兒餓極了，快些將他們都扔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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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指食人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