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殘月隱去新月至
第三回殘月隱去新月至前浪撲沙後浪隨
紫部龍田與富田勢源又相互對峙了了半分鐘有余,兩人心里都覺得對方不好對付。♀龍田一開始覺得接住對方一招應該是很簡單的,不料過了幾招之後才發現自己每次想接卻根本無暇揮刀,只能閃避,或者干脆就只能用些同歸于盡的方式逼對手撤招;富田勢源則認為自己一開始的海口夸大了,別說讓對方不能還手,看來連打到對方都難,而且對方還有抽空偷襲一下自己的能力,的確是個強手。兩個人不約而同想到了最後一個問題︰看來,只有逼到對手無法變招才能贏了!
富田勢源不愧是身經百戰的老劍客,一個想法剛剛浮出水面,身體即刻開始出招,一個跨步向前躍出,上身壓得極低,幾乎貼著地面在向前沖,快到龍田身前時猛得甩杖抽向小腿。龍田也吃了一驚,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個想法——橘右京!下重刀?連忙向後縱跳,勉勉強強避開了這一下。富田勢源早知道這一下龍田會跳開,而且等的就是這一跳,龍田甫一躍起,富田勢源後腳又是一蹬,朝著龍田的落點躍去,準備揮杖再打,倒要看看那半空中下落的龍田如何還避得開!
就在富田勢源蹬出第二步之時,道場內不約而同傳出了一聲驚呼。富田勢源只顧向前沖,也沒細想到底是怎麼了,要到計算中龍田落下的地方時,才覺得有些怪異,感覺上龍田似乎落到半空中便沒再繼續下落了,怎麼會懸空了呢?可手中拐杖已經按習慣揮出,正想強行收回,後腦已經被輕輕點了一下,富田勢源知道,這是龍田的刀鞘,自己已經輸了。
又听到龍田輕輕躍下的聲音,富田勢源忽然恍然大悟,略帶懊惱的說道︰「原來你站在你的刀上了,難道說一開始你就想好了要這麼贏我才插的刀麼?」龍田心想這老頭是動畫片看多了麼?哪有什麼都想好了的?于是搖搖頭說︰「臨時跳上去的
龍田拔出自己的太刀,納刀入鞘,轉身便要走,富田勢源在身後說道︰「閣下不砸了我的招牌麼?」龍田覺得很奇怪,心想干嘛要砸招牌,于是擺了擺手,繼續朝外走,又听見富田勢源喊︰「你怎麼不說話!」龍田這才想起那老頭看不見自己擺手,只好說道︰「我就是來玩的!」說完,也不管後面的人如何咬牙切齒,自顧自便向門口走去。正要出門,門外忽然有人急匆匆跑來,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哥哥!哥哥在否?」龍田听聲音有點熟悉,仔細望去,原來是富田景政。哥哥?
未等龍田想明白,只听身後富田勢源走了出來,怒氣未消,沖著景政喊道︰「大喊大叫的做什麼!為兄又沒死!」
這下龍田才明白,原來富田勢源就是那個哥哥!景政這邊似乎真的有什麼急事,也不管哥哥為什麼發脾氣,沖到跟前喊道︰「哥哥呀哥哥!朝倉家有大麻煩了!兄弟有大麻煩啦!」
富田勢源聞言冷笑一聲,一臉不屑說道︰「整天只知道什麼朝倉家!為兄把家督之位托付與你,你卻只知道什麼朝倉家!門下一個出人頭地的學生都沒有!才有今日之敗!你還管什麼朝倉家!」
听完富田勢源這一通抱怨,景政才發現這里還站著個外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面色大變,眉毛倒聳,手指龍田罵道︰「好小子!原來是你!原來你們三好家已經追到這里來了!看我砍了你!」說罷就要拔刀。龍田心說還打啊?這個又不瞎又不聾,未必那麼好對付啊!富田勢源此時也是耳朵一動,問道︰「閣下是三好家的人!到底來此做什麼的?」
龍田不耐煩地呼了口氣,斜著眼看了看兩個人說︰「我不是三好家的,我就是來玩的!」
富田勢源聞言想了想又冷笑一聲︰「想來三好家那群窩囊廢也不敢一個人跑到這里來!景政!說說什麼事吧!」
富田景政這才把握著刀柄的手放下,嘆了口氣說道︰「唉!話說先代將軍遇刺之後,弟弟覺慶和尚還了俗,到處投奔,先後去了六角家和若狹武田家,全都住了沒幾天,便覺得不滿意,前幾天與義景大人通信,要求助其上洛。♀義景大人如何哥哥是知道的,實在是不適合做這麼大的事,卻也不知那義景大人怎麼想的,竟然答應了!答應了倒也無所謂,秘密接了覺慶大人過來就是了,他卻大張旗鼓地派人去武田家接人,這下果然走漏了消息,派去的人都給殺了,勉強逃回來一個報告了消息,這不,義景大人叫弟弟我去接!哥哥啊!弟弟我還沒那自信一個人打幾十個人啊!您可得幫我啊!」
「若狹武田家有這麼厲害麼?」
「問題就在于不是武田家的人,那武田家巴不得把這個燙手山芋送走。殺人的是三好家的人,不好對付啊!」說著用手指了指紫部龍田,「就他們家的!」
富田勢源捋了捋胡須,想起剛才跟龍田的一戰,沒說話。龍田將刀反插在腰間,朝富田景政說道︰「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三好家好好解決,免費幫你一次好了!」景政滿面懷疑說道︰「即使閣下說自己不是三好家的,我們可是都還沒相信的!」
正當龍田懶得解釋的時候,富田勢源似乎想明白了什麼,緩緩說道︰「從剛才交手來看,龍田大人沒有邪氣,應該是值得相信的龍田看了看他,象征性地抱拳拱手說道︰「謝了!算是個高手!」听了這句話,就算富田勢源是個盲人,別人也能看出來那雙盲眼的動靜是白了龍田一下,半晌才又補充了一句︰「除了不太會說人話,總體來說是個好人
三人在道場內合計了一下,問了問簡單的情況。原來事情也沒景政說的那麼大,三好家還沒狂妄到跑去別人城里殺人,只是于半路伏擊,還好義景傻覺慶不傻,先弄了個替死鬼跟著義景派去的一幫廢物大搖大擺招搖過市,然後就不出意料的被宰了。這下義景才慌了神,急忙找來手下最厲害的富田流當主富田景政,叫他帶人去接這個替補將軍。接了任務景政這才開始罵娘,心說你把事情搞到這個地步想起問我們了,但是上頭給了任務又不能不去做,只好跑來找自己的哥哥幫忙。
富田勢源說︰「若狹到越前路途也不算遠,卻只能由北陸道而來,實在是很難隱蔽行軍,若是沒泄露消息,倒還好說,眼下還真是……」龍田忽然冒出來一句︰「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富田景政眼楮一亮,富田勢源也仿佛眼楮一亮,齊聲問道︰「龍田大人可有妙計?」龍田看了看兩個人,一臉迷茫說道︰「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說完了!」
最終,受了龍田的提醒,富田兄弟二人決定兵分兩路,一路和之前一樣大搖大擺,另一路悄悄進軍。因為也算是龍田出的主意,所以大家決定派龍田去守護鐵定會遇襲的那一路,那個剛剛醒過來的房之助似乎受了龍田一記「千年殺」,不知道是不是捅到了腦袋,吵著要跟隨龍田一起去冒險,順便學習這個「奧義」,眾人無奈,只好答應。于是,計議已定,景政回去稟報朝倉義景之後,旋即上路。
去時一路太平,畢竟三好家只要除掉覺慶這個眼中釘,好讓足利義榮順利當上傀儡將軍。
返程時,便按原計劃分成了兩隊,富田兄弟二人帶領十幾個道場生徒一隊,龍田自己帶了十幾個道場的生徒一隊。以防萬一,富田勢源帶上了自己的拿手兵器竹制小太刀,用他自己的話說——若是比武時用這個兵刃,龍田怕是過不了三招,龍田也懶得說什麼,一切全當真的听。
若按一般人的腳程來算,若狹藩國與越前相鄰,大約一天多便能到達。但考慮到覺慶畢竟出身富貴,較少吃苦,坐在轎子里也是走走停停,又恰逢夏日,烈日炎炎,偶爾休息一下,也免得轎夫中暑,所以慢了許多。
清晨出發,如此走到半夜,才行至若狹越前邊境一帶。這種地段向來少有人管理,是以道路曲折狹窄,沿途村落也是破敗不堪,不遠處有座小山,郁郁蔥蔥,听路人說翻過去便是越前國了。房之助提議就在這里找戶人家借住一宿算了。龍田想了想說︰「咱們可是悄悄行軍的,這麼光明正大的住在別人家里怎麼能算是悄悄呢?況且深更半夜最易遇襲,打起來會給別人添麻煩的說完長出一口氣,一副話說多了很累的樣子。
辭別了村民,一行人繼續朝著小山上的森林出發。房之助一路走一路嘀咕︰「深更半夜的朝森林里走才最易遇襲吧!似乎這位大人的江湖經驗完全和劍術不在一個檔次上呢!」龍田也懶得理他,只顧前行。不知不覺間一行人便已行至半山腰處,龍田看了看路兩旁林深草密,漆黑一片,朝後面說了聲,「今天晚上就睡這里面」,撥開草走了進去。走了幾步,龍田停下了,面前蹲著一個蒙面男人。兩人四目相對互相看了一陣,龍田問他︰「干什麼呢?」那人遲疑了一下,回道︰「埋伏啊……」龍田眨了眨眼又問道︰「埋伏誰啊?」那人又遲疑了片刻,說道︰「……覺慶啊……」說完,龍田繼續站著,蒙面人繼續蹲著,兩人四目相對,又陷入了沉默。猛听得背後房之助大喊一聲︰「殺啊!」四周圍不知從何方躥出一群黑衣蒙面人,瞬間便與跟隨龍田的道場生徒們交起手來。龍田看看自己面前的這個蒙面人,慢悠悠說了句︰「打起來了蒙面人也點了點頭,便要拔刀,忽見眼前刀光一閃,如同一彎新月,才發現面前這沉默的後生正將刀慢慢納入鞘中,還沒想清楚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咽喉處一陣熱一陣涼,這才察覺到血已噴出,死了……
殺了面前這個傻乎乎的刺客,龍田便似只靈貓一般,伴隨著刀與刀鞘的摩擦聲,穿梭于刀光劍影之中,一聲出刀,一聲收刀,身後便緩緩倒下一人。沖到房之助附近時,忽聞一聲「千年殺」,接著又是一聲慘叫,與房之助交手的刺客像著了魔一般瘋狂跑了數步,緩緩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再不動了。龍田拍了拍還保持動作沒變的房之助的頭說︰「刀都黃了!」房之助這才興奮地跳起來說︰「大人,怎麼樣!你看我的‘千年殺’用的對不對!怎麼樣!」龍田無奈地點頭道︰「不錯……沖得還要再快一點……」听說不錯,房之助更興奮了,邊跳邊喊︰「是!大人!看我再殺一個!」不等龍田回答,又沖入陣中。
又沖殺了一陣,刺客已經死得差不多了,還剩幾人,也是圍在一棵樹周圍不敢再妄動。龍田這邊卻只傷了幾個富田流的生徒,倒也算是大獲全勝,便喊回還要繼續殺敵的徒眾,放那幾個刺客走了。
龍田找了棵樹背倚著坐下,一干徒眾也陸陸續續圍攏過來,有些是首次臨陣殺敵,還三三兩兩興高采烈地議論著。待大家都坐定了位置,房之助便急著要與龍田交流心得,話還沒出口,忽听龍田提高了嗓門懶洋洋說了一聲︰「出來吧!跟我玩捉迷藏有什麼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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