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子孫滿堂香無繼
第六回子孫滿堂香無繼三山掩月月獨明
東北地區——大致指的是現代日本的福島、山形、宮城、岩手、秋田和青森六縣。♀而在戰國時期的日本,這里只有兩個藩國——出羽和陸奧,最大的勢力看似也只有兩家——最上與伊達︰最上家統治山形與秋田,伊達家不一定。之所以這麼說,還要從伊達家的十四代當主伊達稙宗說起。
伊達稙宗本名高宗,後得其時將軍(足利義稙)偏諱,更名稙宗。此人算是伊達家這許多年來不世出的政治家,頒布了名為《塵芥集》的帶有分國法思想的治政法令,促進了伊達家的壯大。《塵芥集》在當時被譽為戰國三大式目之一,然而,伊達稙宗令人印象最深刻的卻非這本詳詳細細到有一百七十一條法令的冊子,而是他所擁有的將近二十個子女,幾乎全成了他依靠分國法治理奧州地區的資本。因為子女眾多,所以伊達稙宗十分熱衷于聯姻、過繼等政治游戲,通過這種辦法,伊達家與周圍的地方勢力幾乎都有關系,甚至還趁別家無子的機會蠶食掉了一些勢力。
可是,伊達家的災禍也源于此。1540年,時越後守護上杉定實無嗣,稙宗又欲趁機玩弄其政治手段,過繼三男實元入嗣,不料遭到長男晴宗反對,認為此舉有害無益,父子理論一番,幾乎反目。
1541年,因東北相馬氏于某戰調解之功,且是時相馬氏家督為稙宗女婿,稙宗便欲賜地獎賞,再次遭到晴宗並一干家臣的反對,最終導致自己親生兒子發動兵變,將其軟禁,雖然後來稙宗借助擁護自己的家臣成功逃月兌,但已經無可回避的要父子之間刀兵相見了。于是,因為親戚遍布東北各地,一場夫子之間的爭斗演變成了家族內的大混戰,持續長達六年之久,當時年號「天文」,因此史稱此次東北動亂為「天文之亂」。此後,晴宗派先敗後勝,徹底軟禁稙宗,卻也導致所謂的「伊達體系」徹底崩壞,東北秩序被打亂,雖然都還有親戚之名,卻免不了各自**,之後大小戰爭不斷。♀至于伊達家內部,也因為之前慫恿晴宗的中野家居功,于戰後專權而晴宗本人又無可奈何,加之應對周邊勢力侵攻不力,晴宗之子,輝宗,在其晚年也現出對立之態,未避免重蹈覆轍,晴宗自己退位,讓予輝宗。
然而,時局已定,東北看似兩強分立,明暗之中,大小豪族遍布,時而爭斗,到處依附強大勢力的牆頭草更是不計其數。
伊達家則更加混亂,「子父」的傳統持續幾代,晴宗自己讓位,也是怕悲劇重演。
「這是詛咒!詛咒!而且還沒有完的!尚宗(稙宗之父)被稙宗逼死的時候已經下了這樣的詛咒了!」
從酒田的居酒屋里出來,那個酒鬼還追在後面喊著,輝雲笑了笑說︰「看講故事的思路不像是喝多了的,最後這句話倒是還有點像
龍田沒理輝雲的話頭,自顧自說道︰「隔壁桌那兩個笨蛋說要去附近的月山抓妖怪是吧?」大木長繁接口說︰「是的,說是前不久有個劍客去月山上冥想,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輝雲想了想說︰「凍死了也未可知……」
龍田剛要諷刺輝雲兩句,邊上走過的一個老人惡狠狠接道︰「確實是凍死的!但不是被天氣凍死的!是雪女又回來了!」
一行人站在原地驚愕地看著老人遠去,半晌姑獲鳥才說道︰「雪女?」新婦羅點點頭,伏在姑獲鳥耳邊說︰「出羽雪萊那個女人嗎?果然回出羽來了!」輝雲耳音好,听見兩人對話問道︰「你們認識雪女?」水虎沒耐性等那兩個女人停止嘰嘰喳喳,上前來跟輝雲說︰「也是滑瓢大人舊部下,相當忠心輝雲很滿意地拖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麼,龍田過來推了一下示意邊走邊說,道︰「既然忠心,那咱們現在就收了她去!」听見龍田的話,新婦羅連忙上前拉住龍田勸阻道︰「正是因為忠心,所以以現在這個狀態……」說到一半,連同水虎、姑獲鳥在內,六只眼楮一起掃了輝雲一下,紛紛低頭不吭聲了。♀
見新婦羅欲言又止,龍田瞪著眼問︰「快說!怎樣?」看新婦羅一直偷眼看向自己,輝雲笑笑說道︰「你們是怕那雪女會把我的心挖出來?」幾個妖怪連忙點了點頭,還是沒說話。
輝雲滿不在乎笑了兩聲,走上前與龍田一前一後,邊走邊說︰「挖出來也好,省得我都不知它什麼時候又會折磨我……走吧!」
瞑野燻和大木長繁兩人雖然听說過雪女這種妖怪,卻從未見過,自然兩個主人說走便會跟上;鴉天狗和豐前坊從來天不怕地不怕,也無需多說;新婦羅和姑獲鳥卻只能搖搖頭,老大不情願地跟在後面;還有狐火,一直睡在輝雲懷里,壓根兒不知道自己要去什麼地方……一行人,就這麼出發了,只有水虎在後面喊︰「月山不是走這邊嗎?」
一排汗水……只有姑獲鳥怯生生說道︰「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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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山,被稱為出羽三山之一,高一千九百多米,算是三山中最高的。另外兩座山距離也不是很遠,名稱分別是湯殿山和羽黑山。于這三座山上,祭祀著幾個神仙,听沿途的人說,這里還有月讀女命這樣的大神仙在,只是很久沒有顯靈了。輝雲和龍田知道,現在這個世道,神仙說過不管了,自然也沒什麼心情來理這些百姓。
不過神仙不管是神仙的事,善男信女的參拜一直沒有停過,尤其現在已接近夏末,到了冬季,只有羽黑山還有神殿合祭,湯殿山和月山因為積雪封路,便不能再祭祀了。所以,要祭祀,只有趁現在!以至于輝雲等人天都黑了才到羽黑山之時,山上竟然還有人陸陸續續地下來,看樣子是剛剛才祭祀完那些心目中的救世主。
羽黑山處人很多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羽黑山乃是進入另外兩座山的大門,只要想要到另外兩座山去,必須要經過只有四百多米的羽黑山。因此,山門處,居然有宿屋一條街……
隨便找個看起來干淨的地方安頓好,幾人叫了些東西吃,邊吃邊說笑,熱鬧非常,尤其是豐前坊和鴉天狗,說話便似吵架,旁人現在也知道了兩個人的習慣,只是看著笑,或者自己聊自己的,懶得去管。
幾聲輕輕的敲門響動,互相對視了一下,瞑野燻過去開門,拉開來,門外半跪姿坐著一個農夫模樣的男人,頭上裹著頭巾,身穿粗布衣服,破破爛爛,只是面目還算清秀,看起來有點不和諧。這男人見門已經打開,施禮道︰「真不好意思打擾各位,只是家中小姐車馬勞頓,現居于隔壁,欲要休息,所以在下……」
鴉天狗和豐前坊還在吵,根本就沒管門口這個農夫,大木長繁也只是繼續吃,目不轉楮盯著自己的盤子。看著這個亂糟糟的場面,那個農夫似乎有點不知所措,從說完話就一直呆呆望著。瞑野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扭頭看著輝雲。輝雲壞笑了一下,朝一直在牆角里表現得雖在同一房間卻不在一個世界一般的龍田說道︰「少爺,交給你啦!」龍田慢慢抬起頭,懶懶答應一聲,站起身朝兩個天狗喊道︰「閉嘴!回去睡覺!」又乜著眼楮看看全神貫注吃飯的大木長繁,下嘴唇抽了幾下,忽然拔刀收刀,三秒鐘後,魚生盤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變成兩半緩緩落地。
就在大木長繁還飽含熱淚從地上收拾飯團的時候,龍田走到那農夫面前,居高臨下說道︰「不會吵了!」農夫大概是嚇傻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點頭,說聲謝謝,告辭起身,碎步離去。
龍田站在門口,欲言又止,背朝房內揮揮手,進了對門自己房間。連同狐火在內,四個女人,幫輝雲把房間收拾了一下,也各自離開,臨走把剩下的飯團、刺身、壽司全都給了大木長繁,總算是讓他止住了哭,開開心心回了房。只有兩只天狗,有些郁悶,決定出去飛兩圈,轉眼離開。
恢復寧靜。
第二天清晨,吩咐宿屋送來些早餐,簡單用罷,天已大亮。收拾一番,動身啟程。
路上已經有三三兩兩虔誠香客,起早登程,見了輝雲幾人行走極快,追了幾步,卻追趕不上,只好作罷。
又超過幾組人,忽然瞑野燻說︰「剛才那個人不是昨天來叫門的麼?」
幾人扭頭看去,果然沒錯,還有三個男人與他一起,似是保護著中間一個柔弱女孩,看起來十五、六歲的樣子,衣著簡單,卻也不是普通面料,應該便是所謂的「小姐」。
昨日那農夫有人看自己,也迎著目光看過來,見了龍田,印象深刻,慌忙點下頭,算是打了招呼。龍田沒做理會,斜著眼打量一下那中間的女人,面無表情扭回頭繼續趕路。
又走了一小段路,輝雲道︰「那小姐看起來柔弱,氣質卻高傲得很呢!」狐火從懷里鑽出來尖聲吵吵︰「要不要我去把她變成狐狸?」輝雲一把拎起狐火眯著眼說道︰「如果你能打贏她身邊那幾個,你就去吧!」……
就這樣一路走,中午時分到了月山腳下,途中也不知甩下多少路人,坐下休息,準備用些干糧,卻發現,那小姐與隨從的五人組竟又慢慢跟上來了。水虎看看,悄聲說道︰「這小姐也不柔弱啊……」
輝雲拿了個飯團走到瞑野燻跟前,遞了過去,一時令瞑野燻不知所措,正要說話,見輝雲借著送飯團掩護著說道︰「跟蹤這幾個人,你有把握沒有?」瞑野燻心里一落千丈,伸手結果飯團點點頭說︰「豐前坊大人教了些訣竅,應該沒有問題輝雲又看看豐前坊,見那邊也是凶惡地點了點頭,放心回去。
又一坐下,龍田低聲問︰「跟蹤那幾個女人有什麼用?」輝雲笑笑說︰「總不能叫瞑野燻去跟蹤她們身後那一群忍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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