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長長的走廊,走進小花廳,顧靖薇總算是見到了她的夫婿建安侯。
這個男人與模糊印象中略有不同,似乎多了幾分冷峻,她印象中的那個男人,雖然談不上溫柔,但是總歸是有禮的,不似今日看上去這般的難以親近。
高挑秀雅的身材,衣服是冰藍的上好絲綢,繡著雅致竹葉花紋的雪白滾邊,與之相呼應的是他頭上的羊脂玉發冠,更顯得他挺拔俊朗。深邃的五官,卻並不顯得滄桑,比那些所謂青年才俊還要多了幾份儒雅之氣。就這樣隨意的斜靠在椅背上,也端的顯出幾分氣勢來。
「不知侯爺尋了妾身來,有何事?」顧靖薇在靠窗邊的八仙椅上坐下,揮退了兩個丫頭,端起茶盞,細細的品了起來。反正她是不著急的,不論要談什麼,不急不躁才能立于不敗之地。這可是從她爹和兄長們身上學的。
「最近你身體可還好?听管事嬤嬤說,最近送去的飯食你都沒進多少,身體底子本就不好,如今連飯都不吃了,這是想當神仙麼?」沈君睿放下手中的茶盞,略微不悅的看著顧靖薇。
靖薇一愣,她一路走來,想了很多種他兩對話的情景,也想了很多他們要談的內容,卻從來沒有想到,他一開口竟是會提起她最近的膳食。
入秋後天氣略微干燥了些,加上她一夢醒來,總是有些神思恍惚,進的食確實是不如從前多,就連身邊兩個丫頭,也時常在小廚房準備好不少的小點,哄著她每日能多吃一點是一點。
「侯爺說笑了,就妾身這般平日不虔誠拜菩薩的人,如何能成得了仙人。」回過神來,顧靖薇一笑,說她不敬神佛,那是從前,也不知道爹爹和兄長們為了她的身體求了多少神佛,她不也還是這般病弱,甚至連生育自己的骨血都不能,爹爹保家衛國犧牲了多少,就連娘親最後一面也沒能見到,神佛若是真有靈,怎地這麼殘忍。不過,建安侯這番話說來,卻是讓人不由得發笑。
「雖然不知你身體如何,不過依本侯看來,你這心情倒是不錯的很,想來心情愉悅,身體應當也無甚大礙。」許是先前一路過來活動開了,她的氣色卻是比從前看到的時候要好多了,而且,剛剛一見到她,就覺得她今天有些不一樣,神情之間,退卻了幾分稚氣,多了幾分嫵媚風情。
沈君睿的話從字面上來看,似乎沒有什麼不妥,可是不知為何,靖薇就是听出了幾分不忿。有些不解的看了看他,他好像對她有些不滿?可是為什麼呢,回憶前前後後,她平日足不出戶,自覺應該也沒有什麼開罪他的地方,實在是想不出來他這不忿是為哪般。
看她一臉的茫然,沈君睿只覺得氣悶。本來這後宅里的事,他是不欲多加干涉,只是思及她體弱多病,平素又是個心思多容易鑽牛角尖的,這幾日又進食少了,他還以為是誰給她氣受了,不但收拾了一番後院,還巴巴的請了太醫來府里。結果她倒好,不僅視他的關心為無物,竟還將太醫給轟了出去,簡直要氣煞他。
「過來。」放下手中的杯盞,沈君睿嘆了一口氣,這個女人真是被顧老頭保護得太好了,在娘家做姑娘的時候,定是極少受委屈,以至于連臉色都不會看,指望她能知情識意怕是十分困難。還不若他有話直接明說的好。
顧靖薇連忙起身上前去,夢中那段人生或多或少的影響了她,對夫婿的順從,幾乎是從小的教養,刻在了骨子里,幾乎是下意識的听到他的召喚立刻就有了行動。走了兩步之後發現,似乎有些不太對勁,顧靖薇可不是個乖巧听話的性格,決計不會人家一叫喚,就迎上去的,哪怕那個人是她的夫婿。
看到她先是下意識的起身,後又反應了過來,立在原地不動,只是思緒卻是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他只得起身將距離他不過兩步之遙的顧靖薇拉了過來,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他一向在男女之事上不是十分熱衷,他的原配夫人雲敏郡主,也是個美人兒,他尚且能有禮待之。偏偏踫到這個女子就總是按耐不住,想要多親近點。還記得那年宮中桃花宴時,其他貴女們都嬉鬧玩耍,而小小年紀的她卻只能坐在一旁,滿眼羨慕的看著。許是那明明渴望得不行,為了身體卻只能端著架子裝穩重的神情太過印象深刻了,以至于現在他總覺得若是能讓她多活動活動,哪怕是任性些,只要不影響她的身體,能不拘著她便多縱容一些。
感覺到靖薇的僵硬,大約是他從來不曾在白天這麼跟她親近過,她略有些不自在,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就像一個父親那樣抱著她,少頃漸漸的感覺到她放松了下來。安撫得她像一只乖貓一般溫馴的坐在他懷里。
「過幾日就該到秋祭了,咱們府里已經很久沒有主母主持秋祭了,既然今年你嫁入了侯府,就由你來操持吧。想來你以前在家中應該也接觸過,若是還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去問問崔嬤嬤和姜管家。」
秋祭在大荊可是件很重要的事,上至天子,下至百姓,都要在這天舉行祭祀,祈求今年能豐收,這也是彰顯一個主母的能耐的時候。今年是她嫁入侯府的第一年,按理說是不該讓她來挑大梁的,不過若是她能操持好,這主母的位置也就算是坐穩了。最不濟,相信有府里兩個老人幫襯著,只要她稍微有點腦子應該就不會出大錯。
「秋祭?不知道侯府的秋祭選在了哪家寺廟?」是了,再過幾日就到了秋祭了,依稀記得夢中的那個她,嫁入侍郎府第一年,就跟著婆婆一起主持了秋祭,結果卻在祭祀上因為祭品準備的不妥,被婆婆狠狠斥責了一頓,取消了她主持秋祭的權利。也直接導致後來丁家婦登堂入室,卻沒有人能為她主持公道。
當初以為是她處事不周,如今細細想來,卻發現不過是她那位權欲之心極重的婆婆,設好的圈套,挖好了坑,引著她一步一步的走了進去,再順勢剝奪了她主母的權利。看看後來的丁氏多聰慧,從來不跟傅老夫人爭奪家中管事的權利,只是一步一步的建立自己的班子,慢慢的取代了老夫人在府里的權威。
「侯府的秋祭是在府里舉行的,祭祀之前去請了寒楓寺的主持一早來主持儀式,然後再由主母攜女眷隨祭品一同移駕回寺里安放,在寺里用過齋食,祭拜過秋娘子,再將一盆開得茂盛的秋菊從寺里帶回侯府,應當就算是完成了。若是還有不清楚的步驟,你回去細細的問崔嬤嬤吧,府里的秋祭她已經操持了好些年了,最是熟悉不過。」
沈君睿略思索了一番,他大約也就只記得這些步驟了,年年秋祭,他都是要進宮去陪同萬歲爺一塊,去國寺酬神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府里的祭祀就只能交由她來主持了。前些年府里沒有主母,他的幾個侍妾是沒有資格來主持秋祭的,也就只有請崔嬤嬤代勞了。如今既然有了主母,自然是要由主母操持的。
「恩,妾身一定會好好主持秋祭的,也一定會好好听卻崔嬤嬤的意見,不會由著性子亂來的。」顧靖薇也听明白了沈君睿的擔憂,今年是她在侯府主持的第一次秋祭,若是順順利利自然萬事大吉,若是出了什麼岔子,那侯府的臉面,以後她主母的威嚴,只怕就要掃地了。
「你明白就好。」沈君睿點了點頭,突然想起另一件要說的事,卻有些犯難了,擔心說出來會刺傷她。可是今兒下朝了之後,他還被顧老頭攔了個正著,追著他問了好半天,可見這事確實是不能再拖了。
「按照當初與你爹的約定,要從我三個庶子中選擇一個過繼給你養,你可選好了?」
「尚在考慮之中,若是侯爺允許,秋祭那日,我想帶三位公子一同前往,好好的觀察一下三人的品性,再好好相處一日,等之後再給侯爺答復吧。」
以冬和妙夢替她分析了很多,卻忽略了最為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人品。不論是玉明也好,還是玉軒也好,且不論他們誰更適合作為嫡子養在身邊,若是連最基本的品性都不佳,又如何能指望將來會孝順她呢。這樣的事情總歸還是細細考量了之後再做決定不遲。
「唔,這樣也好,終是要叫你一聲母親的,總要你們能處得來才好,就這樣安排吧。」反正前後也不差這麼幾天了。
「那就多謝侯爺了,侯爺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妾身就先回去了。」顧靖薇見目的達到,便要起身。始終坐在他的腿上,怪不自在的。
「去吧,回去先歇會,我手邊上還有些事,忙完了晚膳時候再去看你,今晚我就在你那歇下了,你讓丫頭們收拾一下。」沈君睿點了點頭,想起案上還有公文要處理,也就不留她了。
靖薇愣了一下,馬上回過神來朝他附身行禮,便退出了小廳。往回走了一大段路了才回過味來,不由有些納悶,侯爺剛剛的意思是,今晚上要到她的院里歇夜,可是今兒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呀?還叫她收拾收拾,莫非是讓她將自己洗刷干淨了,以便侍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