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沈侯爺,顧靖薇覺得,接下來她要面對的最大難題大約是自己的老父親。
趁著老父昏迷之際,她使了個花樣讓陛下賜婚,防的就是老父知道事情真像之後,一怒之下,向陛下請旨,將宛瑤帶回去江南隱居,雖然那樣未必就不好。但是她謀劃了這麼久,做了這麼多,不外乎是放心不下女兒,再說將來女兒總要嫁人,婆媳這個問題擺到面前來,是怎麼也繞不過去的。
他們那晚出宮的時候,听說父親就已經醒來了,連夜出宮回柳家在京里的老宅去了,總算是讓她安心不少。
柳家在京城也是有宅子的,只可惜雖然有宅子,在她身隕之後,傅家為了隱瞞消息,遣退了原先看宅子的老人,沒有人看護的宅子也就敗落了下來。幸好顧小三在接老父親回京的時候,就想到了居住的地方,派了人提前去收拾,總算是能住人了。
說起來,她在宮里怒視顧小三,原先那會是氣狠了,可過後卻心里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是隱隱有些愧疚。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佔了人家妹妹的身子,雖然也記得原先的顧靖薇的那些事,但是心里總還是更偏向柳曼彤的人生。可是那天之後才發現,她其實也是從心里把顧家人當作親人的。
她對顧家的父兄,是何等的放肆自在,若不是真的將自己融入到顧靖薇這個人生當中去,怎麼會覺得他們的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呢。
所以,她在心里也有自己的一番計量,柳家是她的根,是她魂牽夢繞的感情歸宿之地,但是顧家,就是她第二個家,她以後不但要好好孝順晚年失去女兒的柳家父母,更要好好孝順顧家的爹爹,扮演好顧靖薇這個角色。她已經讓一位父親飽嘗失去愛女的痛苦,不能再讓另一位父親嘗試這樣的痛苦了。
不過眼下首要要解決的是,她該怎麼讓柳家的父親同意她主張的這門婚事。
宮宴之後就是新年,她一面在侯府里忙著新年的家宴,一面囑咐人備了一份年禮送去柳宅,父親和母親匆匆回京,原本應該是兒孫滿堂的喜慶年,如今卻是過得慘淡無比,幸好傅家那邊並不敢禁著宛瑤,不讓她去柳家陪伴兩位老人。
沈府的家宴,也是比較隆重的,只不過席間,寄翠夫人說話時候,不時的刺雁荷夫人幾句,所說的內容無非是說她如今為了抱主母的大腿,連女兒都舍出去之類的酸話。倒是雁荷夫人自從做了打算之後,言語之間便不再向從前一般,只會一味的退讓,而是在寄翠夫人拿話刺她的時候,毫不猶豫的反擊回去。
對于府里兩位妾侍夫人的對峙,沈候雖然沒有言語,但是卻看在了心里,顧靖薇雖然在兒女婚事這件事上做得有些出格,但是御下的本事倒還真不差,想來雖然沒有母親教導,顧老頭倒也沒有疏忽了自己女兒管理內宅的教育,定是請了能干的老婆子好好教導過的。
除了家宴就是各府之間的交際,上門拜年。尤其是顧家,這可是顧靖薇出嫁後的第一個新年,更是極為重視與隆重,她和沈候都不敢輕視,做足了準備才敢回去。
初二一早剛剛才雞鳴,她就被兩個丫頭捉起來梳洗,又是梳頭又是抹粉的,光是上個妝都花了快一個時辰,幸好這一個時辰梳的頭,並沒有讓眾人失望,十足十的將她打扮成了一個高貴的新婚婦人的樣子。倒是叫沈候爺一路上都多看了她幾眼。
出嫁後第一次回娘家拜年,又兼著剛認了子女,按理數得帶著沈玉軒和沈玉玲一同前去顧家。
顧家的酒宴上,顧靖薇就顯得比較輕松自在了,畢竟是在娘家,家里伺候的下人都是熟知她的脾性的,也都很清楚顧老頭和她那三個哥哥有多愛護她,即便如今她是嫁出去了,可也決計不敢讓她受哪怕半分的委屈。
倒是在席間她出去透氣的時候,顧小三也追了出來,又是道歉,又是認錯,給她賠了不知道多少個不是,弄得她越發的覺得心里不是滋味,連忙好言安慰他,反倒被他覺得她是記仇記狠了,頓時讓她滿月復的歉疚噎在肚子里吐也吐不出了。只好一頓子虎了他,又收了他不少賠罪的禮物,這事才算完。
末了,顧小三還隱晦的問到那天宮宴上的事︰「沈候回去沒生你的氣吧?」其實他想問的是,沈君睿那小子沒給妹子臉色看吧?那天臨走的時候,看沈候那一臉的憋氣樣,就知道他氣得不輕。一晚上都在看安平候趙家的臉色,然後又被自家妹子擺了一道,換成他也要臉色不好。
不過,體諒是一回事,要是沈候敢給妹子臉色看,那做哥哥的可不饒他,他們一家子都饒不了他。
「他倒是想生氣呢,結果重話都還沒說兩句,我就覺著委屈,然後,然後就抹了淚珠子,他愣是被我哭花的妝給嚇得忘記這回事啦。」顧靖薇說著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那晚上雖然是真覺得難過委屈,但哭鼻子這招可真是原先這位正主撒嬌的不二法門。每次明明是自己闖了禍,只要老爹責怪之前掉幾顆金豆子,不管多大的事,都讓幾個哥哥背了黑鍋了。
「嘿嘿,沒想到沈候也吃你這套,你這把戲從小到大可沒把我們哥三個給坑苦了,如今風水輪流轉,竟輪到他沈君睿來吃你這招了。妹子,干得好!」顧燁煜聞言立刻豎起大拇指來,到底是他妹子,就是厲害,看來真是完全不用擔心她婚後過得不好,她自己就能把小日子過得舒坦又舒心,自有一套唬住沈君睿的能耐。
談話間,顧靖薇難免又要想起柳家父母來,顧小三讓她放心,已經安排了人送去了過年該準備的物品,也送去了伺候的丫頭婆子和管事,還花重金請了廚子過去,年節里每天翻著花樣做好吃的,盡量讓柳家這個年過得不那麼冷清。再者雖然沒有女兒了,好在還有外孫女在,派過去的人回來回話說,傅家的那個姑娘,每天一早就去了柳家陪伴照顧老人,都是等吃了晚飯,才轉道回的傅家。
末了,兩人又說了一陣子話,這才回到酒席上,放下了心中負擔的顧燁煜又恢復他愛作怪的本色,聯合了顧家老二,聯袂將老大給灌醉了,鬧出不少的笑話來。沈玉軒經過這一遭,也跟她幾位兄長熟悉攀談起來。
午後,沈候小睡了片刻就起身告辭了,他還要回去沈府接了沈玉宸兄妹,然後一同前去安平候府趙家拜年。那是嫡子嫡女的母族,也是不能輕視的。不過顧靖薇就不必前去了,自然是留在顧家跟父兄一同吃酒。直到晚上,沈候才派了人來接他們回府。
接下來幾天一直是在走親戚串門里度過的,一直到了初八,顧靖薇才緩過勁來。
這天一早,她就名人收拾好東西,備了一份厚禮,她要去柳家看望柳家的父母,並且要努力的攻破柳父這一關,讓她同意這門婚事。
一路上過來,顧靖薇腦子里不知道轉過了多少念頭,想了多少種可能,她甚至都做好了被父親趕出門來的打算,卻唯獨沒有想到父親竟是如此的平靜。
是了,她以為父親會神情激動,興許是怒目相視,又或是冷眼相對,卻不料父親知道她來拜訪之後,只是平靜的看了她一眼,就領著他們去了正廳。
一路上過來的時候,顧靖薇看到父親消瘦佝僂的背影,回想起記憶力父親的挺拔和堅毅,不由得鼻頭一酸,差點就沖過去抱著父親大哭。幸好她還記得自己現在的身份,這才克制住了自己,也堅定了自己要想方設法將父親留在京中,以便以後能好好照顧的決心。
進屋之後,下人麻利的送上了茶水。而她送的禮單也由妙夢交到了管事的手中。
「侯爺夫人大駕光臨,想必是為了宛瑤的婚事來的,既然如此,老夫就等著看侯爺夫人如何顯示你的誠意,來說服老夫同意了。」柳父抿了一口熱茶,輕聲的說道。他在鄉下住久了,早已經習慣了直言直語,將官場上那一套的門面話給拋掉了。
顧靖薇聞言頓時有些坐立不安,不由得斟酌起一路上過來準備的說辭,恍然之間,她瞥到父親交疊在一起的手,不斷在轉動著扳指,心里頓時一震。
她原本準備的說辭,不外乎是柳曼彤托夢之類的,畢竟說她就是柳曼彤,漫說父親信不信,弄不好就要被人打入神鬼邪說之流,就足夠讓她喝一壺了。
不過她滿月復的說辭借口,在瞥到父親的小動作的時候,全部都咽回去了。
以她對父親的了解,他每次做這個小動作的時候,就是在審視對方是不是在說謊,父親的眼光何其銳利,心思何其通透,不然當年又怎能做言官之首。
他一定是心里有了想法,顧小三的「順便」出現,再又「順便」將他從江南弄回京城,再「順便」將他帶進宮,這一連串的巧合,以父親的精明,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他一定早就了解了顧家人的心思,所以現在不過是在考驗她是不是誠實,是不是有足夠的誠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