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終究還是停了,只不過天一直陰著,亦菱進宮的時候覺得今天早朝的主要內容肯定是關于南江決堤一事的。果不其然,昨日早朝她同孫澤瑞掀起的波瀾今天便被眾人拋在腦後了,整個早朝,足足兩個半時辰,都在商議賑災修堤的事,皇甫、言熙明、孫澤瑞還有戶部、工部、吏部的官員就此事探討得熱火朝天。
亦菱心想反正此事同她這個負責練兵打仗的大將軍沒什麼直接關系,所以她樂得閑在一旁,一邊充當空氣一邊听別人討論。盡管早朝時間比平日里長了許多,腿都站酸了,但是亦菱也很開心,今天終于沒有她什麼事兒了。
但是,早朝結束後,百官魚貫而出,離開勤政殿,魏公公卻又叫住了她,說是皇上有請。亦菱就納悶兒了,又是什麼事兒?莫不是……?亦菱忽然想起昨天皇甫同她說的讓她做皇後的事兒,不由地打了個寒顫。她一邊同魏公公往御書房走去,一邊在心中抵觸著。
即便是在陰雲密布的天空的籠罩下,皇宮依舊是那麼富麗堂皇、氣勢恢宏,但是亦菱不喜歡這里。她記起那日良貴妃告訴她後宮的妃嬪鮮少能夠獲得出宮的機會,絕大多數都是入了宮門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皇宮,最後老死宮里。縱使擁有了榮華富貴,擁有了身份地位,甚至擁有了權勢,那又如何?還不是如同一只被關在金籠子里的雀兒,不能展翅飛翔,不能空中高歌。她不願意,也不可能同意皇甫的這一提議,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做這個皇後。
亦菱一路上胡思亂想著,最終堅定了決心。一會兒如果皇甫再度提起此事,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堅決不答應。魏公公將她引入御書房後,便離開了。御書房的門輕輕地被守在門口的太監合上,亦菱環視了屋內一周,卻見皇甫並不在御書房內。屋內此時只有她一個人。
反正此時皇上不在,她也不用恭敬地低著頭,于是她大著膽子觀察起屋內的擺設來,環視一周後,她的視線落在了皇甫的書案上。書案上最多的就是一摞摞的奏折。少說也有百余本吧,亦菱看了不禁咂舌,當皇帝真辛苦。每天要批閱這麼多奏折,而且還是被丞相等高等品級的親信官員分擔了部分之後剩下的,亦菱見狀不由地苦惱不已,若是她日後真正繼位成為了夏國女帝,那豈不是同後宮的那些嬪妃沒有什麼區別了麼?不是一樣被拴在宮里。半步也離不得?
書案上還有筆墨硯台等物,一支朱筆架在筆枕上,筆端的墨汁都干了,可見皇甫方才下朝後並沒有直接來這里。不知此時去了哪里,還讓她白白地在這里等著。有一本奏折展開攤在了書案上,顯然是皇甫尚未批復完的一本。亦菱看到展開的奏折上面似乎放了一張什麼東西。她緩步走過去,卻見是一張字條。
但就僅僅是掃了那麼一眼,目力極佳的亦菱便看到了其上的字。字體端秀清峻,亦菱心里突地一跳,就像見到了書寫者本人似的。她伸手拿起了那張字條,定楮一看,其上寫著︰
洛沉碧。幽夢,
皇甫。容卿,
此四君者,得其一者即可得天下。
亦菱心中大驚,雙眸大睜,一顆心砰砰砰地直跳。容卿寫這個字條給皇甫是什麼意思?向皇甫推薦自己?想要在幕後支持昭帝,從而達到控制寧國的目的?可是他支持的不是同上官絕塵一黨的睿王皇甫禛麼?而且皇甫背後有洛沉碧支持,大概不會同意他的提議吧。那麼,還有一種可能……他在向皇甫傳達一種信息,跟皇甫有關的信息。
想到後一種可能,亦菱的臉色沉了下來。
「如此甚好門口忽然傳來皇甫的聲音,隨即是太監請安和開門的聲音,亦菱當機立斷,將字條放入袖中,同時迅速地退到距書案十步遠的地方,並且擺出恭敬垂手的標準站姿,微微低著頭,做出在等待皇甫來的樣子。
守在門外的太監推開了門,皇甫和言熙明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亦菱用余光瞟了一眼。嗯?怎麼熙明也來了?
「趙將軍皇甫走到書案後,站定,喚了亦菱一聲。
亦菱連忙應著,抬眼看著皇甫,同時暗自松了口氣。不是「趙姑娘」,也不是「你」,看來不是要說皇後的事。亦菱見皇甫此時的神色帶著幾分肅然,便知是有什麼要緊事要同她說。
「想必今日早朝的事你也知道了,如今南江流經揚州一段的堤壩損毀嚴重,岸邊的百姓、村落、田地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所以現在當務之急便是賑災和重新修築堤壩皇甫微微蹙著眉道。
亦菱連連點頭,卻不明白皇甫為什麼突然跟她說這個。
「現在,趙將軍,朕命你率兵協助工部,到附近的山上運送沙土和山石到堤壩上去皇甫道。
「末將遵旨亦菱拱手行禮道,神色也肅然起來。原來竟是此事,看來事態緊急,人手不夠,不得不調用軍隊去協助。揚州被南江沖毀的那段堤壩距離懷遠並不遠,也就是五十來里的路。雖然調用行軍打仗的精兵去運送區區山石沙土,顯得有些可笑,但畢竟是因為時間緊迫,救災築堤要緊,因此也就合情合理了。
「言丞相會在一旁協助你皇甫又道。
亦菱轉頭看了言熙明一眼。難道她被派去做此事也需要一個軍師在一旁出謀劃策不成?
言熙明神色也略微肅然,他原本看著亦菱,卻在她轉頭看向他的時候突然移開了眼。亦菱見狀不由地覺得怪異,總感覺言熙明今天有點奇怪。
「事不宜遲,趙將軍盡快安排人手皇甫看了看言熙明,隨後對亦菱吩咐道。
「是,皇上亦菱恭敬地應道,她微微低著頭想,方才皇甫看言熙明的那個眼神真是意味深長,但是她卻不明所以,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兩人都有點奇怪?好像有什麼事情瞞著她一樣。
嘩啦啦……嘩啦啦……大雨瞬間傾盆而至。
屋內的三人听見了,同時看向屋外並嘆了口氣。亦菱轉過頭來看著皇甫,皇甫無奈地道︰「待這場雨停後盡快派兵行動
「是,皇上亦菱應道,心里盼著這雨早早停了,不然修築堤壩的難度要大大加大了,工期也會拖得很久,最後遭殃的還是岸邊的百姓們。
亦菱回了將軍府,雨勢一點減弱的跡象都沒有。往憶安閣去的路上,正踫上兩位將軍府的侍從,一位給兩人撐著傘,另一位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個瓷盅,還蓋著蓋子。亦菱上前問道︰「你手里端著的是什麼?要送到哪里去?」
那侍從道︰「回將軍,這是容公子的藥膳,小的們正要送往梨香閣去
亦菱聞言倍感詫異。容卿要藥膳做什麼?莫不是昨日淋了雨,生病了?可是她還一點兒事兒都沒有呢,不至于吧。「容公子病了?」亦菱問道。
兩位侍從皆是搖頭說不清楚。亦菱擺了擺手,讓他們去了,自己接著往憶安閣走去,走到半道上,忽然覺得還是應該去看一看,畢竟昨天是她誤闖花林,啟動了陣法,連累了容卿一起淋了雨,她去探望一下也是應該的。于是亦菱便原路返回,快步地往梨香閣而去。
亦菱走向梨香閣正房,嘩啦啦的雨聲掩蓋了她的腳步聲,滿天的雨幕和潔白的花林遮住了她的身影,她接近了正房,透過窗子,能看到屋內的容卿和那兩個顯然是剛剛才到的侍從。
容卿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閑、從容不迫,神色淡然,面色如常,完全不像是生病的樣子,亦菱不由地感到奇怪,既然他沒生病,要這份藥膳做什麼?亦菱豎起耳朵,仔細地听。
「容公子,您要的藥膳一位侍從道。
容卿點點頭,微笑道︰「放在桌上吧
侍從恭敬地把盛著瓷盅的托盤放在桌子上,隨後兩人告辭離開了。亦菱躲在牆邊的一棵梨樹後,他們並沒有看到她,撐著傘離開了梨香閣。亦菱再透過窗子往屋內看去的時候,卻見容卿已經起身,端著托盤往屋子北邊的那道隱秘的後門走去,隨後身影便消失在了門後。這正房的後面是什麼?容卿去屋後做什麼?亦菱滿腦子的疑問。她打算從正房側面繞到屋後,卻發現正房的兩側都連著梨香閣的圍牆,已經無路可走了。
奇怪,明明都有連著的後門,為何從屋子外面走卻沒有路呢,亦菱撐著傘,在正房前面和側面來來回回地走了兩趟,看來她對自己府里的構造還真不了解。此時的雨比方才小了許多,亦菱干脆把傘收起來,放在屋前,隨後繞到正房側面,輕輕一躍,躍上了圍牆。##$l&&~w*_*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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