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了朔城的北城門,齊王殿下冷亦菱就不再騎著馬維護自己的英姿颯爽的形象了,她躍下馬,坐進了事先準備好的一直跟隨在隊伍後面的一輛馬車里,當然,容卿和洛沉碧也跟著坐進了馬車。(八^零^書^屋好多言情小說哦,菇涼們趕緊加入!)
亦菱從前在寧國當大將軍的時候,什麼苦沒吃過?平日里同將士們同吃同住同行,從來不因為自己是女兒身或是什麼高高在上的大將軍就放松對自己的要求。但是這一次不一樣,她必須裝裝樣子,好讓那些暗地里觀察試探她的人了解不到真實的自己。
理論上講,那些暗地里觀察試探她的人可能有兩種目的,第一種是如果發現她的確是個可造之才,就拉攏利用,第二種是如果發現她很強大很厲害很有潛力,那麼就趁她尚未真正成長起來並擁有自己的勢力之前,斬草除根!兩種都有可能,但是她不能冒險,如果是後一種她就十分危險了,敵在暗,而我在明,窺不到先機,無法先下手為強,反而容易被敵人攻個措手不及!她必須做出最有利的決定——裝傻充愣。確切地說是假裝自己的優秀和強大都是表面上的,而不是名副其實的。
馬車從外面看上去十分樸素,沒有什麼華美的裝飾,但是馬車里面可是裝配齊全,茶幾、茶具、軟榻、被褥、毛毯、供更換的衣衫、小方櫃子、食盒、藥匣……簡直是應有盡有,而且馬車內的空間很大,十分寬敞,三人坐進來都不覺得擁擠。
馬車內燃著火盆,十分暖和,亦菱不一會兒就覺得熱了,她月兌下了披風和鎧甲,又摘下了頭盔和額帶。這一摘不要緊。額頭上那塊兒青被洛沉碧給看到了,洛沉碧立即輕笑著道︰「我道你今日怎麼突然戴起這個來了,原來是昨日被撞青了。」
亦菱的小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她早晨照過銅鏡,知道自己此刻的樣子特別好笑,就像那些戲園子里扮天上仙子的人,不小心把眉心的妝給弄花了。「討厭你!竟敢笑我!」亦菱撲過去。攥起粉拳。作勢就要捶洛沉碧。
洛沉碧順勢伸手一抓,大手抱住了亦菱捶過來的小手,阻止了小手的前進,洛沉碧溫和地笑道︰「今早你若是來找我。涂上藥膏,這會兒就差不多消下去了。」說著,洛沉碧用另一只空著的手從坐榻旁的藥匣中拿出了一個小瓷瓶,亦菱看著很眼熟,大約就是從前洛沉碧給她涂過的那種藥。
修長白皙的手指沾著藥膏輕柔地涂抹在她的額上,舒服的清涼之意迅速滲入肌膚,滲入腦海。亦菱跪坐在坐榻上,身子前傾俯視著坐在坐榻上的洛沉碧。此時,她距離他不過一尺之遙。她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在他沉靜若湖泊般的眼眸中映出的倒影。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縴長細密的睫毛,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俊秀溫和的面容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搖晃的馬車中,亦菱緩緩地靠近了洛沉碧……她看得出了神,她看得入了迷,她忽然有一種抑制不住的沖動。想要靠近他,親近他。
洛沉碧將小瓷瓶放了回去,再抬眼時,正好對上亦菱專注的目光,不由地一滯,隨後也專注地回視著亦菱。
四目相對,視線相交,他的目光溫暖而柔和,讓亦菱憶起了從前最美好的時光,讓她憶起了已故的二皇兄趙子安,眼前的這雙溫柔的眼眸同他那溫和平靜的眼眸是多麼的相像啊!亦菱緩緩地俯去,想要親吻那一雙美麗的眼眸,那一雙帶給她美好回憶的眼眸,那一雙溫柔如水、讓她感到莫名的心安和平靜的眼眸,此時此刻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此時此刻的她只是想遵照自己內心的感覺去行動。♀
就在亦菱距離洛沉碧不足一寸的距離時,亦菱忽然感到身後一道冰寒的目光直直地投射過來!她一個激靈,瞬間從痴迷中回過神兒來!然後她的臉又一次騰地一下紅透了!天哪天哪!她剛才差點做了什麼?!差點兒……吻了……洛沉碧的眼楮?
亦菱騰地一下從洛沉碧所在的坐榻上躍下,迅速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隨後緊張不安地扭了扭,擺正坐姿,又整了整衣衫,但還是覺得別扭。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眼,卻發現馬車內的其余兩人都沒有在看她。
容卿和洛沉碧正好面對面坐著,此時沒有了亦菱在中間遮擋視線,兩人的視線直接在半空中交匯!竟是一個比一個冷!容卿臉色淡然如常,但幽深的雙眸中卻泛起寒波,眼神冰冷,直直地看著對面的洛沉碧,而洛沉碧也毫不客氣地回敬著他,原本沉靜若湖泊的雙眸中那一抹似水般的溫柔早就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萬年冰寒,仿佛那湖泊早已冰封。
亦菱忽然覺得原本暖和的馬車里變得有點兒冷,尤其是這氣氛,著實詭異。其他兩人不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實際上,就算她知道該說些什麼,此刻也被這車廂內彌漫的恐怖氣勢壓得張不開嘴、發不出聲。
亦菱只得躡手躡腳地挪到車窗邊,掀開擋風的棉簾子,看一看外面馬車旁邊騎馬並行的護衛。
齊王所乘的馬車走在整個隊伍靠後的位置,馬車周圍有十幾名鐵騎神軍的騎兵護衛著一同前行。騎著黑馬、身著黑甲的韓毅風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跟隨他前行的兩萬鐵騎神軍皆是黑馬黑甲,這兩萬人堪稱精銳中的精銳,全部都是十歲至二十七八歲之間的男子,皆是訓練有素的鐵血男兒。
亦菱掀開簾子看了半晌,中途沒有一個人側目向馬車這邊看過來,所有的人騎在馬上都是同一個姿勢,脊背挺拔,目視前方,沒有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沒有人指指點點、好奇側目,鐵騎神軍的軍紀嚴明由此可見一斑,韓將軍的治軍有方亦由此可見一斑。
亦菱在心中連連感嘆,若是普通的軍隊中,一位女王爺隨行,而且還公然坐起了舒服寬敞的馬車,而且還帶著兩個「男寵」,那麼其他的士兵定是早就炸了鍋,就是他們無比好奇的目光此時也能將這馬車廂穿出窟窿來!但是這鐵騎神軍的兩萬將士,此時如同一個人一樣,動作迅速,整齊有序,目不斜視,仿佛軍隊之中完全沒有這輛馬車,沒有她這個「驚世駭俗」的少女王爺似的!這怎能不讓亦菱感嘆不已?如此軍隊,她真的從未見過。就連那五萬她親自選拔和訓練出來的精兵,也遠遠不及這些鐵騎神軍!亦菱的心中涌出了對韓毅風的欽佩和景仰之意,此時此刻的她才開始感到這次去幽州當真是不虛此行,她可以從四大戰神之首韓毅風那里學到很多練兵治軍以及對敵的方法。
一陣寒風吹來,直接透過馬車的窗子灌入了馬車內,亦菱忽然有點兒欲哭無淚的感覺,這、這外面現在都比馬車內暖和啊!亦菱又小心翼翼地放下簾子,擺正了坐姿,卻見容卿和洛沉碧仍舊對峙著,兩人皆是一言不發,車廂內似乎比方才還要冷。
亦菱苦笑不已,她才不會自以為是地認為容卿是因為自己方才的舉動才會同洛沉碧對上,她心里很清楚,容卿接近她就是為了達到他的目的,又或者是達到他師父洛淵的目的,但無論是因為什麼目的,也絕不可能是因為對她動了心才留在她身邊,才隨同她去幽州。
至于洛沉碧的目的,亦菱就不大清楚了,洛沉碧原本就是她母皇下旨欽定的下一任女帝的皇夫,而她則是最有可能最有資格繼任的女帝人選,所以洛沉碧最有可能成為她的皇夫,然而這一切都不是確定的,僅僅是最有可能而已,世事無常,誰知道這中間又會有什麼變數呢?不過暫時來講,他和她是一條船上的人,有著共同的利益關系,而洛沉碧是聰明人,不會自毀利益,因此亦菱目前還是很信任洛沉碧的,甚至連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認有些時候還會有點依賴他。
亦菱現在都沒有空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現在自己內心的感情究竟是怎樣的。她似乎還喜歡容卿,但又對他充滿了防備和戒心,她似乎不再像從前那樣對洛沉碧感到有些生分了,而且似乎越來越喜歡他,信任他,把他當作值得信賴和依靠的人。
仿佛過了百年之久,容卿終于緩緩地垂眸,收回了冰冷的視線,靠著車壁閉眼休息起來,至始至終沒有看亦菱一眼。
呼——,對峙終于結束了!亦菱見狀暗暗松了口氣。
洛沉碧也收回視線,轉頭對著方才一直局促不安的亦菱露出溫和的笑容,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亦菱也回之微笑,與此同時一滴冷汗順著脊梁流下,亦菱忽然覺得自己做出的這次叫上容卿和洛沉碧二人的決定似乎有些不大明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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