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男神,你傲嬌了。
容宸身邊帶著許多的侍衛,卻不代表著,他是沒有修為在身的。事實上,作為一國太子,身後有諸多如狼似虎的弟弟,他必須做到,且要比別人更優秀才可以。所以,他早早拜入了仙門,隨著國師修習道法。
自然,國師對他細細講過,關于袁不破的傳說。甚至,他和其他人相比,對袁不破的強大有著更為直觀的感受。
相傳,太祖皇帝天下初定,曾經打壓過修仙門派,出重兵圍剿。許多小宗門都如此湮滅,修仙界人人自危。最終,太祖皇帝將目標定在了修仙界第一宗門,青雲宗上。他曾經發動了十萬大軍,將青雲宗團團包圍,屠戮了周圍的村莊。
那時候,青雲宗視而不見。然而,當太祖皇帝以為修仙之人也懼怕他的天子之威的時刻,袁不破卻讓他嘗到了人生中第一個敗績。那日,重兵圍山,兵戎相逼。太祖皇帝志得意滿的等著修仙第一宗門的臣服。卻等來了十萬大軍皆飛灰的消息。
青雲宗按捺不動,哪怕宗門腳下的村莊被屠戮殆盡,也未見一個青雲宗門人伸以援手。可是,當太祖皇帝的大軍開始攻擊青雲宗的結界的時候,一人乘雲而出,揮手之間,千軍萬馬灰飛煙滅。
這不是屬于人的力量。這樣的力量,只屬于袁不破。
之後的很多年,太祖皇帝對這此敗績念念不忘,卻不是心懷仇恨。而是,敬畏。那個戰無不勝的開國先祖,將那一道乘雲而來的白色身影映入眼底,驀然震撼,心悅誠服。他對後人說,天下之地,一人翻手可覆,吾家子孫不可犯之。
袁不破。容宸沒有想過,眼前這個狀似不過二十多歲的青年,居然是傳說中的人物。容宸的臉上血色褪盡,再無一絲風儀。此刻,他的臉上還有干涸的血痕,整個人顯得異常的狼狽。
「你不能……不,你不能……」容宸的唇抖動著,音節破碎在唇齒,卻抖露出心底清晰的顫栗。他知道,有些東西,譬如這江山,他可能真的會失去了。
顫抖的手指握住沈慕白的白色靴子,沈慕白皺了一下眉頭,將容宸的手振開。他並不在乎,這江山是誰的,容宸覬覦了他家閨女,卻未嘗不可能是一個好皇帝。他不否定天家長大的孩子的治國才能,同樣,他也不會幫助這天下做出選擇。
天下是什麼,不過是百態的浮生而已。沈慕白的心頭忽然動了動,長久束縛著他的東西,仿佛轟然破碎,他恍然覺得,這一次,他真的向袁不破步步靠近。他是沈慕白,但是,他也是袁不破。
袁不破沒有朋友。在他寂靜又淒清的年華里,他只有自己。所以,沈慕白也擁有自己。他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愛人,他只需要自己。
長久以來,在心中潛伏著的躁動忽然平息了。沈慕白忽然很想見一見袁不破,或許,再見面的時候,他可以給袁不破一個擁抱。告訴他,他很想他。
只是,眼下,這是一片殘局。
沈慕白緩緩的向包廂之外走去,他背對著容宸,沒有回頭,安靜的包廂中,飄散著清冷的男音。他說「你們家的事情,本君不參與。同樣,本君的枕黑,也不許你們覬覦。」
容宸狼狽的癱在包廂里的地上,被身邊的侍衛迅速的扶起。隨著沈慕白走出包廂,包廂里的空氣仿佛溫暖流動了起來。屋內剩下的人,卻仿佛冷凍了之後融化的豬肉,失卻了周身的力氣,連站立,都有些勉強。
沈慕白不必對容宸動手了。他已經看到,在容宸踏入房間的時刻,他身後奄奄一息的金龍,終于碎裂成點滴的流光。回天乏術。容宸自絕帝王之路。
修仙之人本就是淡漠,朝代更迭對于他們來說,只是流逝的時間而已。對于袁不破來說,尤為如此。而沈慕白對這朝代並沒有歸屬感,何況,連日的修煉,已經讓他心境越發高絕。誰當皇帝,賢明與否,對他來說,都不重要。
何況,換掉一個龍氣衰微的太子,也未嘗不是好事。
只是這些,都和沈慕白無關了。沈慕白踏出包廂,看見容拓緊張詢問的臉。他無所謂的笑了笑,和身邊的婢女一起平地消失了。
容拓下意識的向沈慕白的方向追了兩步,卻最終苦笑著停了下來。他知道,有些人,是真正的一期一會。可能,終他一生,也不可能在遇見那樣一個人。面容如浮冰碎雪,衣衫如雲染。
後來的日子,當容拓君臨天下,他曾經問自己,會不會覺得後悔。然後,他看著身後的一片虛茫,無聲苦笑。這是他的一生,他自己苦心孤詣的謀劃,算計了別人也算計了自己之後,才得到的一生。
問君悔不悔,問君悔不悔。故人不相問,縱悔說與誰?
容拓戎馬一生,縱然有弒兄的惡名,但是到底,不失為一個好皇帝。史書貫穿前塵,牽挽來世,到底,讓容拓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只是,終他一生,他沒有再遇見那個人。
沈慕白先是回了一趟青雲宗的別院,通知眾人上路。而後,便踏上了通往襄樊的路程。這一次,他們沒有同行之人,此後,也不會再有。
沈慕白躺在袁男神的豪華馬車里的軟塌上,微微閉上眼楮。枕黑趴在沈慕白腿上,懶洋洋的甩著尾巴。在馬車緩緩的開動以後,枕黑有些疑惑的沖著平素游君坐著的圈椅叫喚了兩聲。
沈慕白懶懶的抬起眼楮,把他家姑娘抓起來,放在了肩膀上,才道「游臧要化形了,游君帶著他先回青雲宗,粑粑帶你辦完事情就能見到他們了。」
枕黑有些疑惑的「喵」了一聲,這兩天的事情實在有些嚇到她了,小姑娘粘沈慕白粘得緊。她有些不能理解化形是什麼意思,但是一向善解「貓」意思的沈慕白無心給她解釋。只能將一點精純的靈力迫出體外,任由枕黑吸收修煉,無聲的安撫他家受了驚嚇的小姑娘。
沈慕白閉上眼楮,如同往常一樣,陷入了修煉之中。他已經許久不曾跨入混沌之海,所謂修行,只是一次一次的調動周身的靈力,按照筋脈游走,使他熟悉身體的七經八脈。他也很久,沒有見過袁不破了。
沈慕白細細回想,這種狀況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大抵是,他在集市上莫名其妙的撿到容小胖七的時候吧。那個時候開始,沈慕白就進不去內府。仿佛是袁不破在隱隱對他表示自己的不滿。
就好像,小的時候,我們對同桌或者小伙伴兒的佔有欲。你不單單和我一個人好,我就也不和你好就好了。
沈慕白當時只覺得焦躁,可是如今,卻只覺得他家男神有點……可愛。
神佛走下神壇,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一個高絕的男子,絕似神佛了這些年月,卻因為你的存在而被賦予了尋常情緒。這是不是就可以證明,你已經在他心里佔據了一席之地了?沈慕白這樣揣測著,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這樣的笑,和沈慕白對容宸展露的微笑不同。這個微笑是澄淨的,甚至,是不被他自己察覺的。卻是,最發自內心的。
這個時候的沈慕白並不知道,此後的日子里,他的確學會了用表情表現喜怒哀樂。可是,這世上能夠真正牽動他情緒的人,卻只得一個。那人在他混沌未開的時刻,就悍然的掌控了他全部的喜樂,而後的日子,更是費盡心機的將他和他人「隔絕」。
袁不破不許別人走近沈慕白的內心,他囚了他。等沈慕白發覺的時刻,他卻連掙月兌都不忍心。沈慕白固步自封,心里眼里,也只得那一個人。
在情愛之事里,袁不破的所作所為偏向殘忍,可是,被他如此對待那人,卻並不覺得有何不可。大抵最初的時候,愛情里總有那麼一些自以為是,可是到了最後,就成了兩個人的甘心。
馬車的帷幔為一只潔白的手撩起,冬日里難得一見的暖陽在寬敞的馬車之中碎落成細碎的流光。沈慕白闔上雙眸,濃密縴長的睫毛在他的臉上投射下一小片陰影。袁不破的睫毛很長,但是並不上翹。此刻沈慕白閉上眼,竟驀然生出一種靜好的感覺。
他走過塵世,走過並不漫長的時光。他領略了這世間的蜚短流長,而後,他開始返身自重。沈慕白終于明白,他並不需要朋友,不需要親人,也不需要過多的陪伴。有些路,只適合一個人走,哪怕是踽踽獨行,也只得一個人。
沈慕白不是不相信這個世界。只是,經過了這些事情,有些人,已經不在他心上。
沈慕白現在,只想見一見袁不破。他忘卻了萬千前塵,卻依稀覺得,這個世上,他唯一能夠相信的,也就唯獨袁不破一個了。他可以仰仗的,且安心仰仗不覺得的愧怍的,也不過是袁不破一個了。
沈慕白從冗長的思緒中抽身。他緩緩的放下馬車的帷幔,馬車里並沒有點蠟燭,瓖嵌在馬車壁上的夜明珠也被罩子罩起。和來時的喧囂不同,此刻,昏暗的馬車形成了一個靜謐的空間,枕黑也難得乖巧的伏在沈慕白肩上。
沈慕白運轉了周身的靈力,悄然入定。他小心的抽出一縷元神探入內府。本來做好了被彈出來的打算,但是這一次,讓沈慕白意外的是,他竟然進入了闊別多日的內府之地。
內府之內沒有日月,但是如果袁不破想,是可以模擬出日月的更迭的。此刻,內府是明月當空的夜。一道修長的身影背對著沈慕白,仰頭喝盡了壺中的酒。
精致的玉壺被隨手丟棄,最終化為點點飛塵。
皓月當空。沈慕白忽然覺得,心跳如鼓。
作者有話要說︰袁不破下章就出來了……該和老白小別勝新婚7-然後,容拓番外來一發,虐容啟,不喜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