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薄的夜,夜深,深深幾許;微風輕起,撩撥了寂寞柳枝依依。
漆黑如墨的天空,零星的幾顆星辰閃閃爍爍,若仔細能听得那寂靜的夜中,
夜冥難得腰板挺直,正襟危坐著,看著堂下眾人,雖帶著面具遮擋了他的表情,可那眸中泛著的厲色卻讓人不由得覺得心中一寒。
「事情查的如何了?」,聲音帶著些許厲色。
「啟稟主上,三路人馬已得其中之二,分別是宋家大夫人,雲劍山莊二公子」,聞言,其中一名身著黑衣的男子單膝跪地,恭敬地低頭俯首,無人知曉此刻他緊握佩劍的手心,已全被汗濕了;第一次,他沒有按時完成任務。
冥煞,只認結果,不問理由,就在他自己都覺得逃不過這關的時候,上方之人卻開口了。
「嗯?」,他尾音拉長,雙眼微眯著,熟悉他的人卻是知曉他此刻的不滿。
黑男子低著頭,「主上息怒,屬下立刻出動更多人手,竭力追查。」
「……三日」,夜冥頓覺腰板有些不舒服,手肘撐在座椅扶手上,單手撐著下巴,調整了個讓自己稍微舒服的姿勢;嗯,果然他不適合那麼正經的坐姿。
「是」,黑衣男子低著頭,「屬下告退。」
看著飛快退走的黑衣男子身旁,突然多出的那抹身影,夜冥嘴角微微勾著。
「喲,今個兒您老怎麼有空來我這兒啊,也不通知通知人家,當真讓人傷心得緊呢」,就在夜冥思索間,那身影微頓,變得清晰。一名身著黑衣,衣襟卻是大大的敞開著,中衣不整,胸前大片大片的雪膚在外,腰帶也松松垮垮的,極不正形,「怎地,本宮主的見面禮如何?」
想到那個東西,夜冥難得的眼角帶笑,語氣卻是一本正經,「不錯!」
「呵呵,我說你當真是看上了?」,凌霄隨意地往旁邊的軟椅上一坐,腿似沒有骨頭般搭在旁邊一搖一搖的;多少年了,這可還是第一次看到面前之人大張旗鼓地為了一個女子。
「……」,夜冥只是斜睨了他一眼,看上?還沒有……只是覺得有趣,帶著好感而已。
更何況當年有些事情還未查清之前,他和她之間的,遠沒有想象那麼簡單。
昨日自己當真是暈了頭,難得的竟然被那鳳邪給忽悠得沖動了一回,那小子現在定然在某個犄角旮旯里偷著樂吧,不過若真的定要賜婚,是那丫頭的話;倒也不那麼讓人難以接受;想到這里,他的眸色暗了暗,「你怎地突然想起來鳳都了?又將宮務丟給了四衛?」
「……」,凌霄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許你逍遙,卻不許人家放假,你不想想人家給你賣命了多少年,嘖嘖,竟然還抵不過一閨閣女子,當真讓人傷心。」
夜冥默,他要的,他何嘗不知,只是當年之事錯綜復雜,林林總總饒是他追查了數年,也只了解了些許大概,細枝末節的卻是渾然不知,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他猛的搖頭,「最近暗獄可有什麼動靜?」
「嗯?」,凌霄微微蹙眉,男生女相,那俊秀絕麗,讓女子都汗顏三分的眉眼微微蹙起。
「來時踫到小魔女了」,夜冥的語氣淡淡的,端起茶微微抿了一口。
「什麼?」,凌霄突然雙目大瞪,眼神灼灼盯著夜冥,但願是他听錯了。只可惜理想總是豐滿,現實卻很骨感,在他帶著希翼甚至顯得有些可憐巴巴的眼神中,夜冥絲毫沒有愧疚感地點點頭,卻還像是不夠般補充道,「來時,在路上踫到她了。」
凌霄身形陡然一滯,之前是宛若無骨,現在是徹底沒了骨頭,癱軟了下去。
「……她神色匆匆,派人去查查,暗獄最近的動作……」,夜冥微微一笑。
凌霄卻是咬牙切齒,死死地瞪著上方那慵懶中帶著些許邪魅的男子,別人不知他可是清楚的,那暗獄尊主,江湖人稱小魔女的丫頭誰招惹得起,這冥煞眾人誰沒受過她的荼毒,可他的主子卻是個沒心的,那眉眼間的笑意當真是讓人恨不能一巴掌拍過去,只可惜,他不敢。
良久,他深吸口氣,「打探消息可不是凌天宮的強項,讓花樓去。」
「……嗯,他們也在查」,夜冥難得頷首,言外之意,凌天宮也必須派人去查。
凌霄當真無語了,「都說狡兔三窟,我看你簡直就是狡兔它祖宗,那小魔女沒認出你來吧?」
「呵呵,她?」,夜冥語氣有些詭異,想到那股莫名的熟悉感,不禁微微蹙眉,「沒有。」
今日,他還是第一次以夜冥的身份跟小魔女接觸;那小魔女沒認出她來也在情理之中,至于那股久違的熟悉感,想來是因為暗獄、冥煞長期對立,身為兩方頭目,相處自是不少;雖然絕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非常的不友好。
終于想通之後,夜冥長長地松了口氣,想著那個調皮搗蛋的小丫頭,還有鳳邪所說的事情,「重點追查暗獄在鳳都城內的落腳之處」,不是分舵,若暗獄當真如此大張旗鼓,以冥煞之力,不可能沒有察覺的。
只是,卻不知他是高估了自己,還是低估了別人。
樓外樓中。
江兮淺氣得面色通紅,胸口一起一伏,大紅色的衣衫襯著通紅的臉頰,原本就明亮的雙眸因為怒氣沾染了些許霧色,削去原本的凌厲,整個人都接地氣起來。
「主上」,銀面壓低了嗓音。
「嗯」,江兮淺微微頷首,銀面徑自走到屋內書桌後方的那副草原駿馬奔騰的大圖左邊,絲毫不惹人起眼的博古架最左邊的那座紫晶翡翠雕刻的一大串葡萄上,小心翼翼地將其拎起,下方底座一個不起來的凹凸處輕輕下摁,只看見那原本與牆宛若一體的草原駿馬奔騰圖突然「吭哧吭哧」的朝旁邊挪開,後面是一扇僅能供一人通過的小門。
兩人往里。
牆面有「吭哧吭哧」的恢復了原狀。
銀面攙扶著江兮淺,小心翼翼地從小門處往前,只略微十米左右,後面的通道驟然變得寬敞起來。
通道約莫三米高,兩米寬,牆邊每隔一段距離就擺放著拳頭大的一顆夜明珠,再間隔著碩大的紅燭,將整個通道照耀得宛若白晝,再往前些許,是幾間諾大的石殿。
暗獄四部之主,早已經等候多時。
「參見尊主」,江兮淺剛一露面,四人齊齊單膝跪地。
江兮淺擺擺手,「不必多禮。」
「謝尊主」,四人起身,看向江兮淺那眉眼間,無法掩去的激動,「尊主,您已經很久不曾回過暗獄,新加入的弟兄們可都期盼著呢。」
江兮淺眉毛微調,暗風偷偷扯了下激動的暗花,抬起頭,「尊主今日召見,可是又有任務了?」
暗風和暗雪兩人對視一眼,而後整齊地低頭,凝視自己的腳尖,若真的是上次那樣的任務,呃,想想就覺得受不了,雖然明白他們的死對頭冥煞左護法有這非人般的潔癖,自家尊主想要惡整也不必收集那麼多吧,兩人深情哀怨。
當然他們絕對不會說,那次任務之後,他們整整在溫泉跑了三天,用了無數的香水鮮花,直到現在,都還有些食欲不振。
「怎麼?太閑了?」,江兮淺聲音陡然一變,眉毛微微上挑,帶著笑意。
「……呃,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暗風只覺得心肝一顫一顫的,誰知道這位小姑女乃女乃又會鬧出什麼ど蛾子來,想到之前那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惡作劇,他狠狠地打了個寒顫,對著其他三人拼命地遞眼色。
只可惜,他被無視得非常徹底。
暗花還非常白目地問了一句,「暗風,你眼楮怎麼抽筋了?」
「……」,暗風氣急,心中月復誹著,你才眼楮抽筋,你全家眼楮都抽筋,你妹的,想死不要拉上他們好不好。
江兮淺只覺得有些好笑,四人當中唯有暗花是女子,別看平常呆萌呆萌的,若當真動起手來,四人中恐怕唯有暗風能與其匹敵,看著暗花那不解的眼色,和不忍直視地捂臉扶額的暗月和暗雪,她淡淡一笑,「嗯,抽筋了。」
暗風只覺得頭頂上一陣烏鴉飛過,發出「呱——呱呱——」的叫聲,一片輕飄飄的羽毛隨風在空中打了一個轉兒,而後朝著別處飄過去。
暗月同情地拍了拍暗風的肩膀。
幾人圍坐在一處,進入正題。
江兮淺神色嚴肅,語氣肅殺,「月部打探的消息如何了?」
「……嗯,尊主,那三路人馬已經確定的是雲劍山莊的二公子蕭恩,還有兩方人馬沒有最終確定,一是宋府,一是三皇子府」,說道正是四人的神色都陡然一頓。
對于暗獄接到追殺自家尊主的訂單之事,他們都不陌生,若非礙著暗獄規矩,只怕那下單之人早就被線人一刀結果了。
江兮淺單手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宋府?三皇子府?」
宋府倒是不陌生,只是以那宋家老爺子的隱忍,斷不會做出這等事來,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宋玨雨了;至于三皇子府,她跟那三皇子往日無怨近日無仇,要說真的,他還幫過她不少,難道是熙寶珠?
「確定嗎?」,江兮淺皺著眉頭,連自己都未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只看到齊刷刷的四雙眼楮帶著不可思議,尊主竟然也會問出這麼白痴的問題來?
「咳咳」,江兮淺自覺失言,右手握拳放在唇間,輕輕咳嗽兩聲,「那個,繼續查下去」,既然不確定,那也有可能是別人故意想將她的視線繞過去。
暗月點頭如搗蒜,「嗯,屬下會盡快查下去。」
「還有夜部的規矩也得改一改了」,以往是她考慮得不周詳,暗獄成立之初,為了打出名聲,她將雇主保密這一條作為重中之重,也是為了讓更多的人選擇;可現在,這次的事情卻讓她意識到,若一直這樣下去,縱使知道有人買凶欲對她或者對她所在乎的人不利,可她卻不知對方是誰,這種感覺,敵暗我明,當真很是惱火。
暗雪頷首,雖然他心中隱隱能猜到些許,但還是面色恭敬,「尊主的意思是?」
「對于向暗獄下單的雇主,必須留下他們的真實身份,至于方法,本尊相信你們不會讓本尊失望」,江兮淺唇角微微勾起,「還有,讓你們追查的千年血蓮可有消息了?」
「……已經略有眉目,不過還在進一步確定當中,尊主您……」,暗風皺著眉頭,暗獄雖分四部,各司其職,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在有些事情上的通力合作。
江兮淺眸色頓時一亮,不過很快就暗了下去,兩年,她只有兩年的時間了,而且時近四月,每年的夏日最是難熬,「繼續追查吧,冥煞那邊你們最近也得注意著些,還有替本尊查查,江湖上誰會帶著雕刻變化的銀色面具。」
「銀色面具?彼岸花?」,暗風皺著眉頭,「尊主可是遇上了?」
不可能啊,那個人如果出現在鳳都,他們怎麼會丁點兒消息都沒得到。
江兮淺頷首,看著暗風,「你知道?」
「……嗯,尊主可還記得三年前屬下第一次出任務……」
暗風有些沉默,知道事情始末的江兮淺也不催促,只靜靜的等著,良久他才似是做好了心里準備接著道,「屬下曾遇上過那人,帶著銀色面具,上面畫著妖嬈的彼岸花,只是他卻不可能出現在鳳都啊。」
「那你可知曉他是何人?」,江兮淺有些急切,今日那人給她的感覺太過詭異。
「具體的不很清楚,當日他與凌霄一起」不僅打劫了他的勞動成果,還把他打成重傷,險些丟掉半條性命,這是他怎麼都忘不了的,「後來屬下竭力追查,他卻是幾乎與樓外樓同時聲名鵲起的夜冥,江湖人稱絕殺。」
江兮淺面色凝重,心一點點沉了下去,沒想到江湖人稱絕殺的,竟然會是那樣一名年輕男子。
「尊主,您」,暗風有些擔憂。
「無妨」,江兮淺擺擺手,「絕殺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鳳都,哼,你們自己小心些,盡快查處千年血蓮的下落。」
「是!」,四人整齊地應聲。
「行了,你們先走吧,凡事務必當心,以性命為重」,江兮淺坐在凳子上,腦中畫面不斷變化著。當初她體內毒素第一次爆發正是虛弱之時,暗風自告奮勇替她出任務,成功拿到雇主提供的千山靈芝,只可惜最後卻給絕殺帶人半路搶了去。
暗風也因此,在總部養傷半年之久。
再加上今日的攔路之恨,舊仇新恨,若下次遇到便一起算了吧。
「尊主,錦蓉雙城的弟兄們請示,可要回撤?」,暗風皺眉陡然像是想到什麼。
「桃花傳回的消息,錦蓉雙城十八寨已經結成了聯盟,江相首戰失利後,和談失敗,竟一直閉關不出,當真是個膽小鬼」,暗花撅著嘴,暗風和暗月同時輕喝一聲,「老四!」
暗花撅著嘴,「本來就是嘛。」
「尊主,暗花她……」
三人齊齊緊張地看著江兮淺,別看她平日里面對屬下性子隨和,談笑風生,可真的發起火來,那可是沒有幾人能承受得了的。
江兮淺啞然失笑,她貌似沒這麼恐怖吧,「桃花潛伏蓉城許久,讓他小心查探,別小看了江嘉鼎,當年盤踞滬南數十年的水寇不也被他一鍋端了嗎?讓弟兄們最近行事盡量小心些。」
「……是,尊主可還有其他吩咐?」
江兮淺擺擺手,「都退下吧。」
「是,屬下告退!」
直到四人離開,江兮淺才抬起頭,她竟然沒注意到,原本空空蕩蕩的石殿,竟然被裝飾一新。
桃紅色的厚重布簾,將四面冷硬的石牆全都掩住,簾子的下方整齊地繡著約莫半米高的紅梅,在屋子靠牆的左邊,諾大的羅漢床上,香爐煙火繚繞,旁邊的木架上,花花草草,長得正盛。另一邊,是用博古架隔開的會客室,圓桌石凳,都用精致的繡布鋪上,就連地上都鋪上了厚厚的軟毯。
江兮淺心驚,轉頭看著銀面,竟是不知他,只是用作秘密聚頭的石殿,他竟然這般用心,「銀面,你……」
「主上喜歡就好」,銀面聲音仍舊冷冽,只是江兮淺何其敏感,更何況他那微微上揚的眼角,竟是不知原來她的一句喜歡能讓他這麼的開心。
江兮淺嘴角微彎,下巴朝著羅漢床揚了揚,「去那邊坐坐吧。」
石凳上雖然已經鋪上了吼吼的棉墊,又用繡布繃著,但她仍舊覺得不太舒服。
「是主上」,銀面永遠都是那麼的一板一眼。
「最近,雲劍山莊那邊可有動靜?」,江兮淺自己斟了杯茶,又給銀面添了一杯,想來是因為他們要來才特地備上的,茶水都還溫著,剛能入口。
銀面看著面前宛若白玉的茶杯中,散發著馥郁濃香的淡青色茶水,眸色暗了暗,「蕭恩之事想來主上已經知曉,其少莊主一直不曾放棄與樓外樓聯系。」
「……呵呵,倒是個執著的,其他呢?」,江兮淺抿了口茶,淡淡道,「這幾年交易的報酬,可是不少了。」
銀面猛的抬頭,眼中帶著詫異,「主上的意思是?」
「既然雲劍山莊無法達到當初協定的要求,便將所有的報酬匯成銀兩吧,這件事情你記得親自去辦」,江兮淺嘴角仍噙著淡淡的笑意,只是心中卻是一片冷凝漠然。區區九萬兩白銀,就想取她的命,也太小看了她。
不過既然他雲劍山莊,這麼不缺銀子的話,她也不介意幫他們多消耗消耗。
三年的無憂谷成藥供給,換取的不過是兩個消息。
說起來,雲劍山莊算是賺大發了,不說其他,這成藥一項,他們可算得上是無本的買賣了,畢竟他們打探了三年,卻依舊沒有任何消息。當初之所以會選擇它,不過是因為她自己的勢力尚未成熟,如今既然不需要了,她倒是樂得多賺點兒銀子花花。
銀面俯首思忖片刻,「是,屬下明白。」
他親自去辦,可就意味著樓外樓與雲劍山莊徹底翻臉,失去了無憂谷成藥供給,根據當初的協議,雲劍山莊還不得不償還三年來所有成藥的價值,以市價償之,若他沒記錯,協議中有這麼一條。
基本上無憂谷的成藥都快由市無價了,再者,那雲劍山莊皇商的位置,就算不被別人拉下馬,只怕也會動蕩一番,依自家主子那愛財的性子,只怕不能善了了。
「主子可還記得曾答應太子會過府拜訪一事?」,沉默片刻,銀面突然出聲。
原本魂游天外的江兮淺猛的抬起頭,「嗯?怎麼,太子派了人來?」
「……太子妃中毒,胎兒危在旦夕,此事主子當時知曉……」,銀面此話說得當真是,委婉,本就是她讓若芸說出來的,也算是給那太子妃提個醒,別以為肚子里有塊肉做依仗就當真以為能為所欲為了,畢竟那塊肉始終只是塊肉,在沒平安生下來之前,什麼都不是;退一萬步講,以她現在的身子,就算僥幸能保住胎兒,七歲之前必定身亡。
江兮淺抬起頭,眉毛微調,嘴角笑意更深,「所以銀面以為本公子打算前去拜訪了?」
「……」,銀面低下頭,沉默了。
「任逍遙雖與君無憂同出一門,可誰不知任逍遙為人懶散,聞名遐邇的可不是醫術」,江兮淺帶著些許慵懶,看著對面明顯有些呆愣的銀面,輕笑一聲,「不過既然太子妃出事,本公子過府探望也是應該;銀面去準備準備,便明日吧,辰時,傅府。」
「是」,銀面在心中盤算著,腦中猛然閃出一個東西,嘴角微勾,帶著笑意。
江兮淺起身,準備離開前,還輕嘆一句,「冥煞、絕殺,只怕鳳都要不太平了,樓外樓與各部的憐惜盡量緊縮,實在無法的,也必須隱秘」,她厲聲,沒有人知道樓外樓真正的實力,這也是她有意為之。
以明面上各大商鋪集錦的樓外樓作為明面上的產業,以此來掩飾私底下那些上不得台面的。
只怕任誰都想不到,他們聞之喪膽的第一殺手組織竟然會是樓外樓旗下的吧,當然這也是她刻意為之,基本上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有明面上的身份,在不出任務時,他們都潛伏在平民百姓中,或許是路邊小販,或許是商鋪中的店小二,也或許是山間柴夫……只有在每個月特定的時間回到總部,接受訓練。
與他人而言,不過是消失幾日罷了。
從樓外樓地道出來,出口正是鳳都成外一座不起眼的農家小院中;江兮淺略微思索,將臉上的淡妝略去,換上一套簡單的布衣,再在外面套上夜行衣,黑巾蒙面;看著銅鏡點點頭,這樣總不至于被人認出攔住了。
再次回到相府汐院,已經時近丑時。
「小姐,可是回來了」,若薇長長地嘆了口氣。
屋內,只留有微弱的燭火,隨著木門開合間明明滅滅。
看著若薇眼底的擔憂和明顯的青色,江兮淺心頭一暖,「怎地不睡?」
晚上,就算有什麼,依她們的警惕性自然會醒來的,何必這樣硬撐著。
「奴婢不困」,若薇強扯著一個笑容,壓下強烈想打呵欠的**,看著江兮淺臉上裝飾過的容顏,「小姐可要洗漱一番?」
「不用了,去歇著吧,明日我會外出一趟,約莫下午才回回來,早上你去主院跟夫人說一聲,和園之事,等我回來再做處置」,江兮淺想了想,「你們也不用起得太早,明日多歇息著,有事可讓水冰、水陽代勞。」
如今的相府,明處暗處她安插的人不算少數,再加上江城和楊健都被她連敲帶打的震懾過一番,只是離開半日,也不擔心會發生什麼。
若薇點點頭,「是,奴婢服侍小姐歇息吧。」
「不用了,今日誰都不用來守夜,回房吧」,天色不早,再耽誤下去天都亮了,本來自打春之後,夜就變得越來越短,只是寅時過半,天就大亮了。
「是,奴婢告退」,若薇思忖片刻,退下了。
明日小姐要出府,她得養好了精神才是,不然若當真出了點兒什麼,只怕連她自己都不會原諒她自己。
門,再次開合;在寂靜的夜里,這聲音顯得尤為的明顯。
飛快地換下布衣,隨手扔進衣櫃,躺在床上,思索著自回鳳都一來的每一件事,只是突然卻就覺得有些疲累。
翌日,等江兮淺再睜開眼時,天已經大亮。
看看天色,才卯時剛過,還好;難得的自己睡得這般晚才起身,輕輕拉扯了下床頭的細線,鈴鐺聲隨即響起。
「小姐,您可是醒了」,若芸听到動靜進屋,聲音帶著輕快。
江兮淺柳眉微揚,「何事這麼開心?」
「她呀,林太醫今日一大早就起身,原本想著親自跟您告別,結果您未起身他只能讓奴婢們給您轉告,黃院首派人給他送信讓他今日前往東宮。想來是太子妃中毒,又事關太子子嗣,好像是要讓他們會診還是什麼,這奴婢就不清楚了」,若薇輕笑一聲,「至于她為何這般高興,芸兒要不要親自與小姐說說?」
若芸狠狠地一跺腳,「小姐,你看姐姐她……就知道欺負我。」
「哦?來給小姐說說,她怎地欺負你了?」,江兮淺故作驚詫狀,嘴角帶笑,「其實本小姐當真很是好奇呢。」
「……小姐,你也欺負我……」,若芸暗惱。
江兮淺卻是嘴角微勾,噙著笑意,眼中滿是揶揄之色,「其實那林太醫正值而立,雖比不上翩翩公子,卻也算得上是俊俏,若芸既是動心了,那若咬那兒……」
「小姐!」,若芸咬著牙,竟是惱羞成怒了。
「噗嗤!」
若薇和江兮淺同時笑出了聲,「好了小姐,您也別逗她了,芸兒對御廚手藝向來好奇,只是那皇宮大院中的,依我們的身份卻不能輕易得之,林太醫卻是與御膳房的師傅有舊,答應等他探親假時,與芸兒切磋交流來著。」
「……原來只是這樣啊」,江兮淺略嫌失望。
居然木有奸情,這不科學啊。
若芸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小姐,林太醫府中已有數位妻妾,甚至連孩子都五個了。」
「……」
好吧,原諒她實在是不知情況,那林太醫看起來不過而立竟然是五個孩子的爹了;不過轉念,江嘉鼎也不過看看四十,如今卻是三兒一女,季巧萱月復中還有一個;至于外面那些風流孽債,更是不知幾何。想想也就釋然了,只是妻妾數位?這世道,男人當真不可以貌取之。
妻妾成群不說,在外更是風流。花樓的紅顏知己,養在外面的解語花,當真白生生糟蹋了不少良家婦女。
想到當初的齊浩遠,不也是那般情真意切,結果呢?
江兮淺心中劃過濃濃的苦澀,不也是如此嗎?情之一字,太過傷人;便是此生都再不想觸踫了。
男人太過狡詐,他們的心隱得太深,她自認資質愚魯,看不清人心,所以此生,就這樣罷。
整間屋子突然安靜下來。
若薇和若芸兩人面面相覷,感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的憂傷,若薇抿著唇,這麼些年,小姐的身上總會時不時散發出那樣的哀傷,好似能浸透人心般,讓人覺得心疼而又無奈。
她以前到底經歷過什麼?
在她們心中,自家小姐是那般的完美,雖然偶爾會捉弄她們,讓樓里的兄弟姐妹們都恨得牙癢癢,可她卻是他們所有人都想捧在手心,傾盡所有也要守護的公主。
她真的好想開口問問,卻又擔心戳中她的傷心處。
意識到氣氛不對,江兮淺回過神來,眼中帶著詫異看著發呆的若芸,「這是怎地,當真興奮過頭了?」
「……小姐,您……」,若芸嚅了嚅唇,半晌未說出話來,只是撅著嘴,「您太過分了,哼!」
「喲呵,還太過分了」,江兮淺學著她的模樣,翹著蘭花指,逗樂了兩人。
氣氛稍微緩和,只是若薇的心卻一直沉著。
洗漱完畢,看到若芸手上拿著的篦子,擺擺手,「若薇可與夫人說過了?」
「嗯,一大早就說過了」,若薇頷首。
「主院那邊情況如何?」,江兮淺徑自從床上翻下,汲著繡花鞋,從衣櫃中取出一套男式的錦服華袍穿上,而後從若芸手中拿過篦子,只是三兩下將頭發挽起一小戳,用白玉發笄固定在頭頂其余的隨它披散在腦後,兩條串著紅色珊瑚珠的金線從左右兩側垂下,落在發絲間。而後又從梳妝台的暗格中取出一張人皮面具,附在臉上,再用藥粉細細涂抹了邊緣處。
只是短短半刻鐘時間,房間中頓時出現一位熟悉的翩翩公子;面若白玉,身似風柳,豐姿威儀,不可方物。
「小姐您這是?」,若薇詫異。
「嗯?小姐……」,原本的柳眉經她巧手繪制,不粗不細,卻帶著無比風情,尤其是此刻微微上挑,竟讓若薇心跳都快上了幾分,「這,奴婢見過公子。」
江兮淺抿唇一笑,順便朝她拋了個媚眼,明明是同一個人,可那感覺卻分明不像,「本公子有事,今個兒你們倆可得把家給看好了,若是給那些不長眼的鑽了空子,本公子可不饒你們。」
「小……公子,您還是快些離開吧」,若芸單手捂著胸口,咬牙切齒。
江兮淺只覺得眼前一亮,喲呵,竟然敢趕她走了,不錯不錯,有前途。
從屋中的暗道離開,到了隔壁傅府之後,銀面早已經帶著琴棋書畫四位美婢等在那里。
「公子可當真讓人傷心,見了樓主,竟忘了我們姐妹」,說話的竟然是嬌俏的若棋。
江兮淺眉毛微挑,「哦?美人們傷心了?來來給爺瞅瞅」,說著手竟然朝著若棋胸前處。
「啊——」若棋驚叫一聲,雖然知道自家公子本是紅妝,可那敏感處豈容他人隨意觸踫,趕緊運氣後腿數步,這才堪堪穩住身形,臉上飛快浮起兩抹酡紅,連脖子都不例外。
若畫柳腰輕擺,吳儂軟語隨即響起,「三姐當真無趣得緊」,說著轉頭看向江兮淺,「公子,畫兒胸口好痛,您給畫兒揉揉可好?」
話音落,若畫徑自拉著江兮淺的手朝著自己胸前的柔軟處;江兮淺呆愣當場,知道手中傳來的那軟軟的觸感,「轟!」
江兮淺只覺得晴天霹靂,好似踫到什麼不該踫的,整個人瞬間朝後退上幾步,臉色竟是比若棋還紅。
「咯咯咯咯……」
「奴就說公子定會害羞,來來來,銀子拿來!」,若琴紫衣淺笑,分明是無賴至極的話,卻好似風華無限。
看到江兮淺眼中微變的神色,若書眼中飛快地劃過一道精光,斜睨了若琴一眼,「公子可是累了,是否要歇息一會兒?」
「嗯?」,江兮淺眉毛微揚,看著淺笑的若琴,而後朝著其他三人掃視著,「又拿爺作賭?」
「咯咯咯咯!」
清脆宛若銀鈴兒般的笑聲再次響起,若棋臉上帶著明媚的笑意,此刻哪里還有之前半分害羞的神色,「若不是公子自個兒起得頭,奴婢等也無法不是!」
「哦?那意思是爺的錯咯?」,江兮淺挑眉,似笑非笑;只是那語氣中的威脅,不言而喻。
「公子哪里話,要說錯自然是奴婢姐們們的錯」,知道事情要遭,精明的若書趕緊出言解圍。
江兮淺微微頷首,遞給若書一個識時務的眼神,白玉般的小手擺在若書面前,宛若蔥尖食指微微勾著,那眼神,那姿態,目的不言而喻。
「總共四十萬兩,公子可要收好了」,若書很是識趣,從懷中掏出厚厚一沓銀票,放到江兮淺手中。
「大姐!」,其他三人齊齊出聲,而後可憐巴巴地看向江兮淺,「公子——」
那聲音拉得老長老長的,竟像極了雪兒饞嘴的模樣,只可惜,對于錢財,江兮淺就是活月兌月兌的凶獸,還是饕餮的鼻祖,典型的有進無出,歡快地將銀票放入懷中,而後一本正經地點頭,「充公了。」
若書笑笑,「有人出價一百萬兩朝逍遙山莊購買相府大小姐從十歲離家到回府期間的所有消息,這是定金,您可收好了!」
「嗯?」,江兮淺身後銀票的動作一頓,原本還上揚的眉角頓時拉慫著,鬧了半天還是她自己的銀子了;抬起頭看著笑意盈盈的四人,「很開心?」
「……」,眾人微愣,而後整齊劃一地擺擺首。
心中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四人趕緊朝著大門處。
「既然是定金,那記得回去後每人再奉上十萬兩賭金,若是逾期不給,自己看著辦」,江兮淺冷眼掃過四人,竟然膽敢尋她的樂子,當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太久沒教訓她們了?哼,既然敢拿她作賭,不出點兒賭資那她豈不是虧大了?
四人頓時宛若泄氣的皮球,哀怨地看著提議的某人。
若棋縮了縮脖子,她是提了,可不也是他們同意了的?
「公子,奴連買胭脂的銀子都沒了」,若畫的聲音極盡纏綿,拉著江兮淺的手臂左右搖晃地撒嬌著。
「嗯,爺記得逍遙山莊的胭脂可是芊蘭無償供應的,怎地無塵苛待你們了?」,江兮淺微微笑著,看著雖非絕色容顏,可舉手投足間卻風華無限的若琴,「看來琴兒的御夫術還得多練練,總不能日後讓姐妹們說你見色忘親啊。」
若琴眉毛微微挑起,看著若畫,「哦?公子這話提醒得是,前些個日子無塵來信,本想說給某人特地留了兩盒她心心念念的牡丹雅色胭脂,如今看來……」
「姐,我錯了,姐」,若畫立刻放開江兮淺,改拉著若琴的手,眼巴巴的。
「剛誰說無塵苛待了她來著,公子,難道琴兒年紀大竟然耳背了不成?」,若琴抿著唇,一襲紫衣本就雍容,饒是做出那等可憐兮兮的神色,卻也自有著一股風情。
若畫身子瞬間抖了三抖,閉上眼,宛若慷慨赴死般,正所謂頭可斷發型不可亂,血可流,胭脂不能丟!再次睜開眼,拉著若琴的衣衫,「二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都說二姐夫風度翩翩、氣宇不凡、劍眉虎眼、虎目灼灼、眸若清泉……」
耳邊,若畫的四字成語滔滔不絕,江兮淺卻扶額長嘆,不忍直視。
「……這,還是人嗎?」,若棋略微遲疑,眼中飛快地劃過一道名為奸詐的光芒,而後瞬間掩去,眨巴眨巴眼楮無辜極了。
「噗嗤!」
若書再也忍不住笑,「行了琴兒,別太過了。」
「今日就饒了你,日後若再讓我听見,仔細你這身皮」,想來雍容華貴,風華無限的若琴竟然也懶得的威脅起了姐妹來。
什麼見色忘親!
人不在乎。
兩人本是青梅竹馬,談婚論嫁之際,村子被蠻子血洗,若琴卻被搶走,險些成了人家的壓寨夫人,無塵帶著親衛,兩人奮力拼殺最後血洗了整個山寨,從那蠻子身下將險些被糟蹋的若琴救出,自己卻身受重傷,命懸一線;若非遇上從無憂谷出來尋藥的江兮淺聞到血腥,再加上好奇;只怕如今這世上已經沒有了風無塵,更沒有美婢若琴。
不可否認當初救下他們,看中的正是他們之間的不離不棄。她求而不得的,就那麼真實的出現在她面前,到底也是想說服自己,或許證明什麼?
世間真的有愛嗎?
若畫縮了縮脖子,癟癟嘴。
「該」,若棋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明知道二姐最在乎的便是姐夫,居然還敢當著她的面詆毀,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若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沒有絲毫姐妹愛的點點頭。
「……」,若畫嘟著嘴,眼角頓時耷拉著,心底某個小人蹲在角落處,留著兩行寬面淚不斷的畫著圈圈,詛咒這一群沒有姐妹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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