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腿之仇,毀容之恨。舒愨鵡
最最可惡的是,她竟然毀了她費盡心思力氣經營數載,對那些眼楮長在頭頂的達官貴女小意討好才得來的名聲;她數載心血就這樣簡單地被她毀于一旦,可惡!可惡!可惡至極!
相府大小姐,相府表小姐,一字之差,萬里之遙;她雖然得寵,可在這人才濟濟,達官貴冑雲集的鳳都,門庭仍在,大都不會接受她這樣的兒媳;她自幼便看得比誰都明白。江兮淺卻是不同,相府正妻嫡出,刁蠻如何,心如蛇蠍如何,什麼都不會的草包又如何,早年先帝的一紙賜婚就給了她所有的保障;賜婚,她威遠侯府世子妃的位置穩若泰山,可她呢?
她有什麼?同樣身為江嘉鼎的女兒,她得到了什麼?
以往江文清尚在,她就傾慕與他的溫文儒雅,風度翩翩,尤其是在對待江兮淺時,那宛若珍寶的態度,小心翼翼的呵護著,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大抵就是如此。
只是他竟然,竟然逃了。
哼,那件事情到底是被壓了下來。自幼她就明白,在季家她是不同的,父親表面上對她關切,可實際卻厭惡得緊,直到母親臨終前她才知道為什麼。
不是自己的孩子,能做足了表面功夫,已是不易,只是她卻恨。
若非那季蒼華,她娘又怎麼會死?
若她娘不死,這相府正妻的位置又怎麼輪得到季巧萱?
她又怎麼會以相府大小姐的身份淪落成表小姐?
江嘉鼎到底是待她不同的,從她來相府的第一日她就知道;長在滬南織錦之鄉,又怎會認不出雲絲雪緞;她故意提出想要那套衣衫,不過是順勢試探江嘉鼎到底是否如娘所說的那般對她有情有義卻因為身份之故,不得不另求當時的季家大小姐季巧萱。
結果大出所料,也在情理之中,他到底對她們娘倆抱著愧疚的,雲絲雪緞的衣衫竟然就從那相府受盡寵愛的大小姐手中落到她身上;連帶著還有無數的珠釵翠環。
那江兮淺越是珍視的東西,越是看重的東西,她就越是要奪了過來,然後在在她面前故意挑釁,而後將她囂張蠻橫的模樣讓眾人知曉。
從此,江兮淺的刁蠻之性,惡毒之名慢慢傳出;她再暗中推波助瀾,毀一個宛若白紙般的大小姐比什麼都容易不是嗎?
事實證明她是成功的。
江兮淺最終受不了眾人的譴責,選擇了逃避;雖然江文清也出走,但到底相府只剩她一個小姐了;就連江嘉鼎的結發嫡妻也不得不為了官家之間的正常交際開始認真地培養她。
琴棋書畫舞,她費盡了心思。
不分寒暑,苦練琴技舞蹈;不分冬夏,苦背棋譜,鑽研書畫;雖然不是樣樣精通,可在鳳都上流圈子的達官貴女中,她自認也是數一數二的。
終于,那年雲湖盛會上她月兌穎而出,一舉奪魁;而後再加上她的故意引導,很快人都道相府表小姐,鳳都第一才女德才兼備,賢良淑德,可誰知為了這虛無縹緲的名聲她付出了多少?
她以為,只要她在名聲上、能力上打敗江兮淺;
她以為,只要她證明她比江兮淺更適合齊浩遠;
她以為,只要她能做到那些,江嘉鼎就會改變態度,改變決定。
是了,她以為她能的。
鳳都生活數載,她可不是那些沒心機只知吃喝玩樂的天生貴女,她想要過得更好就必須靠自己,江嘉鼎既然給了她相府表小姐的地位,必然不會再對外承認于她,不然視為**!
如此丑聞,官場雖不少見,卻少有拿到台面上,她從來都看得清楚,江嘉鼎看中自己的前程比什麼都重要,甚至包括季巧萱!
所以她以為她能的,威遠侯府與相府聯姻為的是什麼?
不就是為了拉幫結派,相互支持;江嘉鼎朝中位列一品相丞,又受盡聖恩;威遠侯府雖手握重兵卻被新帝忌憚,兩府聯姻,必然是皇帝所願意看到的結果,所以齊浩遠,她志在必得。
是了,江文清算什麼?
區區相府公子,更何況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江嘉鼎也必不會同意;不然江文
清如何會逃,他從來孝順,萬不會做出忤逆的事來;在見到齊浩遠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要他!
那清新俊逸,玉樹臨風的男子,雖比不上江文清那般溫文爾雅卻器宇軒昂,但齊浩遠有一樣是他比不上,永遠都比不上的,威遠侯府!掌管晁鳳三軍之首的威遠侯府,這樣的背景,權勢、地位,就算江文清傾其一生也比不上。
這個想法,在她得知江兮淺與齊浩遠竟然存在婚約時達到了極致。
同樣是相府小姐,憑什麼江兮淺可以,她季巧萱就不可以?憑什麼!
難道就憑她不姓江嗎?
她就是要證明她比江兮淺好,比她強,比她更適合威遠侯府主母的位置,所以她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打壓她。
甚至她以為她已經快成功了。
齊浩遠成功地厭惡了她,甚至效果比預期的還要好,江文武和季巧萱都隱隱有向著她的趨勢,尤其是江文武,好幾次甚至在公開場合為了她給江兮淺難堪,頓時她自信爆滿。
江兮淺那個膽小鬼竟然真的受不住打擊,乖乖走了。她知道母親曾經的侍婢明秀能力不凡,並且在她前往鳳都之前就被母親安插到相府當了釘子,那是她第一次聯系明秀,才知曉她當真低調,竟然是針線房的何媽媽。
她要她死!只有她死了,徹底地消失在這天地間,才是真的沒有了威脅。
後來,何媽媽派了誰去她不知曉,只知道她再也沒有可能回來了。
事實證明真的,江嘉鼎派去護送她的護衛最後一個都沒能回來,她放心了。
江家嫡出的大小姐沒了,唯有表小姐,若威遠侯府想要與相府聯姻,人選非她莫屬,而齊浩遠在她若有似無的挑撥下,對她也不是沒有感覺,只是每次她都淺嘗輒止,男人都是下賤的,越是輕易得到的東西,越不容易珍惜。
她娘就是教訓!
所以,她對他若即若離,齊浩遠年近二十,聯姻已經迫在眉睫,她甚至以為已成必行之勢時,江兮淺竟然回來了。
她竟然真的回來了。
她永遠無法忘記初見時,她那巧笑倩兮的模樣,五官絕美動人,雙眉如黛,粉唇如桃,尤其是一雙眼楮,純黑如墨,清澈無暇,好像能看到人的心底,水汪汪的,宛若小鹿般惹人憐愛。
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出落成這般,齊浩遠竟然看呆了!
不,不能!
她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悸動,不過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草包而已,就算回來了還不是任她拿捏,威遠侯府怎麼會要一個讓他們丟盡臉面的兒媳,此時她自信滿滿。
只可惜,最後她卻一敗涂地。
賞花會上,雲湖盛會上,她反擊得那麼漂亮,那麼無懈可擊……
為什麼?
三皇子,姚小王爺,瑤溪郡主……
一個個都圍在她身邊,她就是那麼的高貴清傲,走到哪里都能吸引那些她想都不敢想的貴族,比起三皇子,比起姚小王爺,齊浩遠算什麼?
她曾費盡心機都沒能得到瑤溪郡主的青眼,可她只是淡淡的一句話。
江兮淺,哼!
大意失荊州,她總算明白了,時間能改變她,自然也能改變江兮淺。
這次,既然上天給了她一個重來的機會,她倒要看看她和她江兮淺到底誰能夠笑到最後;反正何媽媽已經去……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麼,「呵呵」笑出了聲。
「小姐,小姐?」翠姍微微蹙眉,急促地喚了兩聲。
「嗯?」季巧巧回過神來,輕輕嗯了一聲,「何時?」
呼——
翠姍長長地舒了口氣,還以為自家小姐這是怎麼了呢,「無事,只是想問問小姐,您打算何時去汐院?」
「申時」,季巧巧略微思忖。
「奴婢明白了,小姐可要午休?」翠姍將床上的被褥重新整理了一遍,斜著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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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也好!」季巧巧抬了抬眼皮,「你也去休息會兒吧,申時過來叫我便是。」
「是,床鋪已經鋪好了,小姐您安心歇息!」翠姍恭敬地低著頭退出門外,小心翼翼地闔上門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季巧巧仍舊端坐在軟椅上,只是無人看見她縮在袖中的手,早已經緊握成拳,貝齒緊咬下唇,江兮淺,江兮淺,她就像是魔障般,為什麼不放過她,為什麼?
光明正大的家世,疼愛她的兄長,寵溺她的親娘……
她已經擁有了她想要的一切,為什麼不把未婚夫讓給她,她只想要齊浩遠,僅此而已。
只是這些,江兮淺都不知曉。
若是知曉,只怕也淡淡一笑而過,齊浩遠?她還看不上眼,季巧巧若稀罕拿去便是。
——棄女重生——
若薇看著剛從酣睡中醒轉,朦朦朧朧,眸中還帶著蘊散霧色的女子,眼前晶亮卻不由自主地壓低了嗓音,「小姐,竹,哦不是秋園那位來訪。」
「嗯?」江兮淺習慣性地蹙眉,秋園,回過神來,打了個呵欠。
身子軟軟的好似沒有骨頭般,伸了個懶腰,「好。」
「吱,吱吱——」
陡然她只覺得懷中一重,低下頭,雪狐抬起頭,滿眸霧色,帶著點點哀怨,尤其是在看向若薇時,那股氣氛又莫可奈何的模樣,讓江兮淺不由得嗤笑出聲。
「若薇這是虐待了雪兒?」
「奴婢哪敢」,若薇低下頭,狠狠地瞪了雪狐一眼。
「吱,吱吱。」敢做不敢當的家伙!
「好了,好了,別吵!」江兮淺輕輕揉了揉雪兒雪白柔順的毛發,「定是你貪吃了不是?」
「吱吱。」雪狐的頭瞬間垂下。
「行了,得了便宜還賣乖!」江兮淺輕笑聲,「你們也別太慣著它,該訓還得訓,別以為你百毒不侵就能無法無天了,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等哪日你當真吃虧了才知曉什麼叫做後悔。」
雪狐垂喪著腦袋,「吱,吱吱。」
江兮淺半臥在床榻,將雪狐往枕頭旁邊的小窩里一放,而後這才起身,「那位來多久了?」
「剛半刻鐘」,若薇麻利地取來衣衫,江兮淺很快地換好,任由若薇給她梳了個望仙髻,紫金步搖斜斜入鬢。
她看了看不甚清晰的銅鏡,滿意地頷首,唇角微揚,語氣帶著十足的嘲諷,「好了走吧,可別讓我的好表姐久等了。」
「妹妹可真是貴人難請!」
剛邁入花廳還未落座就听到那輕輕柔柔的聲音傳來,只是怎麼听怎麼都有一股子挑釁的味道。
「我相府在晁鳳雖不是王公貴冑,卻也是達官門第,這聲貴人也還擔得起」,江兮淺唇角微揚,「倒是表姐,許久不見,不知城外玄青庵中過得可好?」
季巧巧身子頓時僵硬,眼中恐懼驚愕一閃而逝,恢復如常,抿了口茶,遮住唇角,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自是不如妹妹這般錦衣華服,珍饈百味。」
「哎」,江兮淺也端起茶盞,輕嘆口氣。
就在眾人都以為她要說什麼安慰之言時,她卻猛然丟出一句,「知道你過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噗嗤!」
若芸沒忍住笑出了聲,就連若薇也都強咬著牙,身子不斷地顫抖著,面色通紅。
季巧巧面色驟然一沉,「妹妹這是何意?」
「本小姐以為說得很明白」,江兮淺黛眉上挑,嘴角微勾著,「季巧巧,老是這樣裝啊裝啊,你不累麼?江嘉鼎如今也不屑來我這汐院,何必這般惺惺作態。」
「妹妹這可是冤枉了姐姐」,季巧巧眸中劃過一道厲色,心中冷意翻騰,江兮淺,等過了這兩日我看你還有什麼資格囂張。
「哦?」江兮淺也不惱,「也罷,不知表姐今日上門所謂何事?總不至于是為了跟本小姐談天說地,聊聊人生理想來的吧?」
「自然不是。」季巧巧像是沒听出她話中的諷刺,「只是昨日妹妹答應送予秋園的衣衫被褥卻沒送到,姐姐只是過來問問,是相府中公短缺還是其他,若當真是中公短缺了,姐姐也好去與姑父說說,畢竟諾大的相府,要想操持好卻是不易的。」
威脅?
江兮淺挑眉,這季巧巧此次回來倒是聰明了不少,只可惜再怎麼變都改變不了麻袋的本質,「是啊,妹妹初掌相府,自然有許多地方照顧不到的,這人都說錢要花到刀口上,妹妹可不如姐姐這般享受,要知道汐院的家私可都是用了多年;姐姐如此為相府考慮,妹妹記得在府中庫房還有不少陳年舊被,妹妹立刻遣人給姐姐取了去,姐姐可千萬別推辭。」
「……你!」季巧巧強忍著將要出口的火,深吸口氣,「妹妹說得是,只是這陳年就被是不是有些……」
「嗯?姐姐這是嫌棄被子陳舊?可妹妹這汐院的被褥都可也都是陳年的,相府各房總不能讓表姐但特殊了去,若表姐實在嫌棄,也可添了私房的銀兩讓針線房的奴婢們給你趕制兩條被褥就是」,江兮淺此刻身上的氣勢節節攀升,語氣卻仍舊淡淡的沒有絲毫波動起伏,「我算算,這上好的蠶絲被,蠶絲加被褥芯子,再加上下人的工錢,馬馬虎虎抹去零頭,兩條三百兩也足夠了,姐姐可需要?若姐姐嫌棄府中針線房的做工,要自個兒出去采買也可以的,不過我相府針織線活向來由他們負責,倒是……呵呵!」
三百兩?
兩條上好的蠶絲被,市面上最多也就三十兩。
可江兮淺最後那句分明斷了她的想法,這相府多年哪個院子里的被褥不是針線房縫制的,嫌棄她們的做工?
這不是打整個相府的臉嗎?
就算江嘉鼎再寵她,也不會任由她這般。
季巧巧深吸口氣,強忍著怒火,「妹妹說得是,姑父為官清正廉明,姐姐不過寄人籬下的孤女哪用上好的蠶絲被,庫房里的舊被也可以的。」
「相爺果然說得不錯,表姐向來明事理,若薇還不立刻讓人去庫房取兩條舊被給秋園送去」,江兮淺給若薇使了個顏色,故意做出厲聲呵斥的模樣,「昨個兒就讓你們辦的事,今日竟然勞表姐特地跑這一趟,若日後再讓我知道你們有什麼怠慢的地方,仔細你們的皮。」
「是,奴婢知曉,小姐息怒,表小姐息怒」,若薇也不惱低著頭恭敬地福身,離開。
「呵呵,妹妹掌管相府可真是日理萬機了,姐姐這小小的秋園被忽略也情有可原,妹妹就別氣了。」季巧巧低著頭,嘴上雖然這樣說著可心里的想法就唯有她自己知曉了。
江兮淺輕嘆,「表姐果然是寬宏大量之人。」
「姐姐初至秋園,尚有許多雜事需要打理就不叨擾了!」季巧巧說著正欲起身,卻被江兮淺的話打斷,「慢著,表姐這丫頭,妹妹看著有些面生啊。」
季巧巧身子一頓,響起她當初威逼明柳賣身的模樣趕緊道,「翠姍可不是府中的下人,只是好歹救了姐姐一名,姐姐看她是個可憐的,這才帶進了相府,若……若因此讓她入了奴籍,那姐姐可萬死難辭其咎了。」
「哦?原來如此」,江兮淺頷首,「也罷,妹妹會與江管家說說的。」
「那就多謝妹妹了」,季巧巧的臉色略微有些扭曲,「姐姐這就告辭!」
話音落地,誰都沒有發現季巧巧原本縮在袖中,雪白如蔥根的玉指瞬間變成黑色,一道土色光芒貼著地板最後落在江兮淺的身上,季巧巧滿意地點點頭,唇角微微勾著。
「不送。」江兮淺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小姐,您這是,若當真送了舊被過去被想也知曉,那您豈不是……」
若芸皺著眉頭,她雖然沒什麼心計,也向來不是愛思考的,但這麼明顯的破綻,自家小姐萬沒有不知之理。
「看來若咬果真教得不錯,知道用腦子了。」江兮淺唇角微微揚起,卻沒有注意到一條土色的蟲子歪歪扭扭地從她的褲腿中爬了進去,只淡淡道,「就算她是相府大小姐也不過是個庶出,江嘉鼎再如何寵愛也萬沒有吃穿用度越過了我這個嫡出之女去,更遑論現在擔著表小姐的身份,你說若她當真將這事捅出去,我汐院還能免費換一套新的家私,誰比較賺?」
「啊?原來小姐您打著這個主意,可是汐院的家私都是樓主特
地派人布置的當真要換掉?」若芸滿臉惋惜。
「剛夸你兩句怎地就轉不過彎了。」江兮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誰說本小姐要換了,這各家各院的東西自有管家造冊登記,這汐院本小姐不讓他們進來,他們便進來不得;更何況相府嫡出之女用自己的私房補貼家私,這話說出去了好听?」
若芸恍然大悟,微微頷首。
「哎呀!」
江兮淺陡然驚叫一聲,只覺得小腿刺痛,她放下茶杯,小心翼翼地挽起褲腿。
「小姐,你怎麼了?」若芸面帶擔憂,趕緊蹲,卻在看到小腿處的模樣時瞳孔一縮,只見勻稱縴細的小腿月復部,冒出一個拳頭大的青紫色膿包,而且還有逐漸長大的趨勢,「小,小姐,這是什麼?」
「嘶,呃……」江兮淺強忍著疼痛,從袖中取出針囊,仔細地檢查那膿包處,只覺里面黑線游動竟好似活物般,只是它在里面不斷的翻騰著,很是痛苦的模樣,這也讓她越發的痛苦。
中毒!
江兮淺心中陡然浮起這兩個字,可卻從未听說什麼毒會有這樣的效果,「扶我去軟榻上!」
她在心里琢磨著,換個好操作的地方。
話音剛落,若芸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三兩步走到內間的軟榻上,也不用她吩咐,飛快地取了藥箱過來。
幾乎是在確定中毒的剎那,她運起內勁,將那膿包固定住,不讓里面的膿血流出,而後取出藥箱中的匕首,讓火舌舌忝了舌忝。
「小姐,別——」
江兮淺揚起匕首,薄薄的利刃在陽光的反射中閃耀著灼人的光,只听見「嗤」的一聲,鮮紅的血液里面竟然有好幾條黑漆漆、呈長條狀好似蚯蚓的東西爬出。
「小姐,這是什麼東西?怎麼會這樣?」若芸雙目大瞪,心里帶著恐懼。
「南疆蟲蠱」,江兮淺眸色沉了沉,她該慶幸的。
蟲蠱乃至陰至冷之蠱,她身中至陽至烈之毒,所以這蠱蟲在進入她體內之後,還未來得及繁衍蘊散就因為陰陽相克痛苦不堪,兩廂僵持這才起了膿包。
只是,這汐院何時有了擅使蠱毒之人?
「別接近它,立刻取烈酒,燒之;整個花廳需用烈酒焚洗,記住是每個角落。」
江兮淺眸色微暗,細細囑咐了之後,運起內勁調動盤踞丹田的火珠,承受著筋脈迸裂的痛苦,讓它饒全身筋脈游走一周,卻定體內沒有潛伏的蟲蠱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對這一切卻絲毫不之的若芸卻是擔憂著,動作飛快將用筷子將那東西夾起放在烈酒中,只听見「嗤」的一聲,蠱蟲竟然不動了,她趕緊將其置于火盆中,連地上的污血都是用烈酒沖洗,而後點上火,焚了好久。
「唔——」
她抬頭看著面色通紅,額頭上不斷地流著汗珠,眉頭緊皺的江兮淺,自家小姐這是,難道蠱毒未清嗎?
那她該怎麼辦?
就在若芸手足無措時,江兮淺睜開眼,看到要哭不哭的她,微微一笑,只是面色有些蒼白,「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凡是至陰至冷之物均無法傷害于我,這點你們可不是第一天知曉,行了,我有些乏了,你帶人將這花廳處置了吧。」
「是,奴婢明白!」
凡是會對自家主子產生威脅的地方,她們都絕不會放過。
回到寢房,江兮淺在腿上傷口處細細地抹了藥膏,南疆蠱毒?
她可沒與什麼奇怪的人接觸過,幾乎只是瞬間她就確定了下毒之人,季巧巧!
哼,她倒是不查,失蹤歸來她竟然成了使蠱高手,不過這事,可大可小,別忘了宮里那位可正中著蠱毒呢!
只是,她雖擅長醫術,可對蠱毒卻當真知之甚少,抿著唇,她略微思忖,南疆與西蜀相對接近,陸家莊百年傳承,這方面的東西應該會知曉多一些。
「什麼?蠱毒?」,陸希凝險些沒跳起來,「姐姐,別告訴我你中蠱了?」
「已經解了」,江兮淺略微蹙眉,「凝兒可是知曉些什麼?」
陸希凝驟然深吸口氣,發出「嘶」的一聲,「姐姐,這話若是別人,凝兒可當真半句也不會透露;可你是我姐姐,又對我陸家莊有恩,你且坐下,我慢慢與你道來。」
從未見過這樣嚴肅的陸希凝,江兮淺嘆口氣,「若當真難以啟齒,姐姐可以自己派人去查,你也不會為難。」
「為難倒不是,只是南疆蠱毒向來被視為秘中之密,正所謂法不傳六耳,凝兒不知姐姐如何會中蠱毒,但這事的確麻煩,南疆蠱王的傳人,就算是爹爹也要奉為上賓的。」陸希凝皺著眉頭。
「那可有方法避開?」蠱毒了解與否江兮淺都不在乎,她現在只想知曉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蠱毒無法近身的。
「有是有,只是很難」,陸希凝撅著嘴,「別說凝兒打擊你哦,就算是無憂谷出手都未必能得到,更別說樓外樓,姐姐可別徒增了殺孽。」
江兮淺頓時眼前一亮,「喲呵,被老和尚追了幾天,這就滿口的佛經道德了?還殺孽呢!」
道上混的人誰手上沒幾條人命?
「……」陸希凝吐了吐舌頭,「好嘛好嘛,爹爹曾經說過,他曾在南疆得到的孤本中看到過,若想避開百蠱有兩種方法,南疆蠱王百蠱難侵!」
「因為他體內的蠱王?」江兮淺挑眉。
「姐姐果真聰慧,一點既透。」陸希凝眼前一亮,「體內育有蠱王之人其他蠱蟲不會傷他半分的,也傷害不了。」
「那第二種呢?」在體內養一只大蟲子,她可沒這癖好。
「蠱王尸體用至陽的童子心尖血、陌上花、赤練蛇血、七彩果相合之後,只需服下半勺,日後也百蠱難侵了。」這方子本是萬金難求之物,可因為對象是江兮淺時,陸希凝就沒想過有半分隱瞞,「只是姐姐,這第二種方法只能在中蠱之前有效,若再中蠱之後,想要解蠱,除非殺了育有母蠱之人,否則……難!」
江兮淺頷首,她今日可謂是走運。
季巧巧以為她是女子,用至陰至冷的蟲蠱對付她是最佳辦法,卻不知她身中至陽之毒;沒能讓她中蠱卻暴露了自己,果真是老天都不幫她。
陸希凝見江兮淺陷入沉思狀,「姐姐,你不會真得罪了南疆蠱王的傳人吧?」
「……」江兮淺面色嚴肅,「是不是蠱王傳人姐姐不知,但相府如今的確有會使蠱毒之人,凝兒姐姐不希望你受傷,所以你乖乖呆在傅府可好?」
陸希凝撅著嘴,「姐姐!」
「听話!」陸希凝身上的那股純真是她想要永遠呵護的,曾幾何時她也如她那般天真爛漫,以為那就是幸福永恆,卻不知在這個人吃人的社會,想要保持那永久的純真需要多少人的努力和鮮血,她沒有那個命,但卻希望能守住她的純真。
「……好嘛,那姐姐自己多加小心。」陸希凝嘴角下掉,滿臉都寫著「我不高興」四個大字,只是她卻不能讓她去冒險。
回到汐院。
江兮淺沒有驚動任何人,更沒心思用膳。
倒在床上翻來覆去,如今的季巧巧已經容不得她再如以往那般對待了,蠱毒!
是個未知之數,童子心尖血、陌上花、赤練蛇血、七彩果都不難得,難得的是去哪里尋找蠱王尸體。
要得蠱王尸體必須將新任南疆蠱王滅殺,可這何其難得。
若南疆蠱王是那般好滅殺的,又怎會讓那麼多人談之色變?
這一夜江兮淺徹底失眠了,若季巧巧沖著她來,她些許還沒這麼恐懼,只是若她將心思動到了其他地方,她不保證自己還能按捺得住,就在這一刻,她頓時覺得自己多麼的可笑。
無憂谷傳人如何?樓外樓主如何?道上第三暗獄第一的金牌殺手又如何?
在蠱蟲面前顯得是那麼的無力。
她緊緊地咬著牙,深吸口氣,就這樣認輸嗎?
前世,十五及笄之日那一幕幕再次浮現在面前,那聲聲責問,那聲聲厲喝,那聲聲刺入骨髓的疼痛,她再不想經歷一次,上天既讓她逆天而來,她如何能輕易言敗!
不!不可能,她絕不!
 
蠱蟲是嗎?
時間萬物相生相克,她就不信找不到辦法,「水陽何在?」
「主上」,一道暗光閃出單膝跪地。
「讓銀面秘密搜羅所有關于蠱毒的資料,七天之內給我送來」,江兮淺從床上翻身而起,面色黑沉,「讓他們注意安全,資料能收集多少算多少,別走漏了消息。」
水陽俯首,「是,屬下明白。」
不管那些東西對自家主子多麼重要,她看中的都是他們的性命,這……就足夠了!
黑暗的夜,蘊黑了江兮淺的眸色,她眼神輕閃,季巧巧,她抿著唇,在玄青庵時她就該一刀滅了她,一了百了。
可如今,她就算有心也未必能避開秋園,她既擅蠱,沒道理不為自己做周詳的安排,更何況她的驅蠱之術到底與何人所學,難道她臉上的傷痕和腿上的斷骨也跟那人有關?
如果是這樣的話,只怕越發的艱難了。她倒是無妨,可若是對季巧萱下手,那她肚子里的胎兒……
蠱王尸體,她志在必得。
「清揚,傳令下去,傾暗獄之力尋蠱王蟲尸。」既然下定決心,便勇往直前。
「是!」清揚閃身離開。
整個汐院又恢復了平靜,只是鳳都的另一片宅院中,卻是氣氛壓抑。
「你說暗獄在道上發了懸賞通令尋蠱王蟲尸?」,楚靖寒聲音帶著三分寒意。
「是!」寒風恭謹地單膝跪地,「探子來報,今日酉時時分,相府汐院異動,江小姐疑似中蠱。」
「嗯?」楚靖寒尾音上揚,聲音陡然變得狠戾。
「這只是探子的猜測,江小姐院中高手把持,探子不敢靠的太近,但能隱約看到江小姐的貼身丫鬟用烈酒焚洗廳堂,整個院子酒味濃烈,隱約听到是蠱蟲,但不甚清楚」,寒風抿著唇不敢抬頭。
這相府江大小姐剛中蠱毒,那廂暗獄就下了懸賞通令,難道那小魔女是沖著自家主子來的?
楚靖寒慵懶地斜靠在軟榻上,背上的肉已經長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那丫頭給他用了什麼好藥,他一度以為自己就算不死也得半殘,可是那丫頭竟然丟下他一個人跑了,當真可惡,中蠱麼?
「爺,咱們可也要發懸賞通令?」寒風的意思,總不能輸給暗獄那群沒品家伙。
「不必!」楚靖寒聲音微冷,他想要蠱王蟲尸還用懸賞通令麼,只是那丫頭到底如何惹上南疆蠱王傳人的?
「可是爺……」寒風還想再說什麼。
「傳令下去準備準備,相爺為朝廷鞠躬盡瘁,身陷匪窩而能百折不撓實為朝臣典範,本宮雖抱恙在家無法為父皇分憂解難但身為皇家中人,前去探視也實屬應當。」楚靖寒張口冠冕堂皇。
寒風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幾下,看相爺事假,看江大小姐是真吧?
「你嘴角有病?要不要爺幫你治治?」楚靖寒聲音帶著三分寒意,七分調侃。
「不,不必,這等小事何必勞爺您的尊手,屬下自己個兒可以!」寒風終于恢復正常。
「行了退下吧!」楚靖寒眼中劃過一道厲色。
無人注意時,一道暗影從三皇子府中飛出,直直地朝著皇宮某處而去。
「好久不見皇妹倒是悠閑!」黑衣男子站在暗處。
「皇兄不也是?」身著冰藍色宮裝羅裙的女子神色淡淡,面前的圓桌上還擺著熱茶,像是早就料到有貴客上門般,「既然來了,坐下喝杯熱茶吧,省得外面說皇妹沒了禮儀。」
黑衣男子坐定,「我以為皇妹當知本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個性。」
「呵呵,又是為了她?」女子唇角微勾起一抹自嘲。
「你知道我要什麼!」黑衣男子薄唇微抿。
「皇兄可知這東西要的,可不止你一個,忘了告訴你在你來之前已經有人來過了。」女子眉毛微挑,「這天下可沒白吃的午餐,身在皇家更應當明白,不知皇兄打算以何物來換?」
黑衣男子眼中
泛著厲色,強壓下心頭的冷意,「不止皇妹想要何物?」
「呵呵」,女子臻首微抬,薄紗覆面,環視四周。
諾大的宮殿,紅牆綠瓦,一米粗的紅柱林立,只是卻冷冷清清,除了必備的桌椅床榻,甚至絲毫看不出宮殿富麗堂皇的模樣。
「身在這樣的地方,皇兄覺得皇妹還想要什麼?」女子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嘲諷之色。
「……」黑衣男子也頓時默了,「靖霄身子可好些了?」
女子眼神驟然黯淡,聲音低低沉沉,卻帶著一股子讓人無法忽視的哀傷和怨氣,「這皇宮還有人記得嗎?當年受盡寵愛,受盡天下羨艷的楚靖霄,還有人記得嗎?」
「玉鳶勸君始得霄,夢中巧笑盼兮祰;靖言交契從來淺,淺笑臨風畫亦勞!」女子聲音低沉婉轉,可男子的面色卻越來越沉,「先帝不仁,如今誰還記得那最初的……」
「她我不會讓!」黑衣男子沉著臉。
「呵呵,那可由不得你!」女子再抬起頭,神采奕奕,掌風翻轉,「此物就當我哥送給未來嫂子的信物,皇兄有勞了。」
黑衣男子身子一頓,拿東西他卻拒絕不得,足尖輕點,凌空一躍,反手抓住帶著力道凌空飛來的玉盒,身形穩穩地落地,輕輕咳嗽兩聲,「多謝。」
「這本就是我嫂子的東西,這聲謝也該本宮來說」,女子揚起下巴。
「各憑本事!」黑衣男子聲音狠戾,撂下一句,而後足尖輕點,飛快地閃身,只是三兩息時間,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女子眸中泛著冷光,她哥哥的東西,誰都不能奪走!
誰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