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個女兒只是通知娘一聲,女兒可不想某日如娘這般連自己的吃食都護不住。舒愨鵡」
江兮淺心中有氣,連說話都不自覺地夾槍帶棒。
張媽媽抿著唇,想要開口反駁,卻被季巧萱攔住,她搖搖頭,「淺淺說得對,都是娘的不是。若不是娘無能,這些年你也不,不用……」說著,她眼中的淚滴驟然決堤,宛若斷線的珍珠般,「堂堂相府嫡出之女竟然流落在外,哈哈,這話說出去誰信啊?我可憐的女兒……」
當初她也不是那般放心,也曾想過她是否無辜委屈。可每次,她都那般孤冷清傲,不屑于解釋,而季巧巧初來相府時,她與江嘉鼎都憐惜她母親初喪,父親又另娶不得不背井離鄉,所以每每對她總是寬厚些,卻不曾想過,江嘉鼎的憐惜帶著怎樣的目的,她卻又……
最終傷害至深的,卻是自己的女兒。
「是娘對不起你。」季巧萱抿著唇,緊緊地握著江兮淺的手,「所以,不管你想做什麼,都放手去做吧。娘,永遠都支持你。」
江兮淺抬頭,深深凝視季巧萱一眼,知曉她所言非虛之後,這才放下心來,「今天的事情,女兒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
「娘知道的。」季巧萱抿著唇。
「那最好。」江兮淺深吸口氣,「往後若本小姐再听見這樣的事情發生,主院所有下人全部打發了去。既然連主子都護不住的奴才,要來何用。」
「小姐饒命,小姐息怒。」
明堂內若干下人頓時全部放下手中的活計,雙膝跪地,頭叩在地上。
季巧萱想要阻止,可想到江兮淺剛才的話,又生生忍住了。
「哼!這次本小姐就當沒看到,可若有下次……」江兮淺一巴掌拍到面前的桌子上,她嘴角微微勾起,渾身散發著戾氣,「 當——」只听見一聲脆響,原本結實的大紅楠木桌子頓時變成碎片四濺,「好好記住,在這江府誰才是你們的主子。」
那些下人被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只能一個勁的磕頭求饒,「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奴婢們知道了。」
「哼!」
江兮淺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而後看向季巧萱,「娘,您身子重,先歇著吧,女兒還有要事就先回房了。」
「去吧。」季巧萱聲音輕輕柔柔的,卻帶著一股讓人無法言說的悲戚。
「夫人,小姐她這般當真無事麼?」張媽媽顰眉蹙頞,面帶擔憂。
「孩子大了,心也大了。總是有自己的想法,我這個當娘的是不是很失敗,媽媽。」季巧萱嘴角、眼底盡是苦澀。
「夫人這是說的哪里話。」張媽媽抿了抿唇,不著痕跡地岔開話題,「小姐這是為您不值啊。四房那位夫人說話也太過分了些,她們只道您這些年來在鳳都相府過得錦衣玉食的生活,殊不知這外表光鮮亮麗的背後,卻是無盡的心酸,別人不知媽媽還能不知嗎?」
她心中明白,剛才那位四夫人的一句話刺痛了季巧萱的傷處,只能輕輕擁著她,安慰著她。
季巧萱抿著唇,小聲抽噎著,「可是媽媽,淺淺她,她,我真的好擔心。」
「放心,小姐是個有分寸的孩子。」張媽媽語氣淡淡的卻非常的堅定,「回想起來,自從小姐回鳳都以來,哪次讓自己吃虧過,便是那季巧巧那般心計城府,相爺又是百般愛憐,可在鐵一般的事實前,咱們小姐還是穩勝一籌的。」
季巧萱點點頭,可隨即面色又黯淡了下來。
自覺失言,張媽媽有些訕訕的,「夫人,還是讓老奴扶您去歇會兒吧。梁媽媽熬的血燕粥應該也快好了。」
「嗯,也好。」季巧萱點點頭。
張媽媽這才長長地松了口氣,生怕夫人又想起那些糟心事傷心難過,那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
*
從主院回來,江兮淺就遇到看熱鬧歸來的翠柳和花九。
「奴婢見過小姐。」兩人有模有樣地福身。
江兮淺微微頷首,「怎麼有空過來?」
「呵呵,這不現在兩個院子都還
空著,我們閑來無事去看了看月十一那個家伙,小姐可是不知,那一家子不愧是江嘉鼎的兄弟。」花九捂唇輕笑著,看得身旁的翠柳扶額轉頭,一副我不認識她的模樣。
「哦?」江兮淺倒是有些好奇。
花九捂著春,咯咯咯的笑聲傳來。
一行人進入汐院,她竟然就在院子里表演了起來。
「你這個死鬼,你看你那二哥,呸。裝什麼裝呢,都怪你,沒本事還要讓我們看人臉色,橫什麼橫,連小丫頭都能爬到我們頭上拉屎撒尿了。」花九學得惟妙惟肖,雙手叉腰指著江兮淺的鼻子。
「學得倒是挺像。」陸希凝捂著春。
花九樂呵呵的,「還有還有小姐,我跟你講,那張玲玲剛說完,那江嘉金就一巴掌揮了過去。」
「都是你這個好吃婆娘,沒事跟大肚婆搶什麼吃的!」
「怎麼她能吃,我就不能吃了?」
「好吃懶做的東西!」
「……」
江兮淺搖搖頭,看著翠柳揉了揉太陽穴,花九一人分飾兩角表演得甚是興起。
「哎呀,姐姐那對夫妻可真是有趣。」陸希凝抱著雪團兒將它塞到江兮淺懷中,「這個東西,您老還是自己抱著吧,小人享受不起。」
「噗嗤,你這丫頭,怎地雪兒鬧你了?」江兮淺雙手托著雪狐的前肢舉到面前,用鼻尖輕輕踫了踫它的鼻尖。
「咦——姐姐,你好髒啊。」陸希凝故作厭惡模樣。
「呵膽兒肥了嘿。」江兮淺斜睨了陸希凝一眼,「居然膽敢嫌棄起姐姐來了。」
「奴家不敢。」陸希凝翹著蘭花指學著昨兒上街時看到那個撒嬌花娘的模樣,「爺,您可別呀!」
剛研究完藥方,大松了口氣的陸希瑞、憶宵和容凌三人走出房門就看到陸希凝一副不三不四的模樣。
「陸、希、凝!」他厲喝一聲。
「啊!姐姐……」陸希凝趕緊縮到江兮淺背後,探頭探腦地看著自家黑臉的大哥,心中懊惱著,他們怎麼偏生就這個時候出來了,撅著嘴,惡狠狠卻絲毫沒有威懾力地瞪了素衣一眼,知道他們出來也不提醒一聲。
素衣聳了聳肩,對著她巧笑嫣然。
陸希凝恨得牙癢癢,可偏生卻奈何不得,輕輕扯了扯江兮淺的衣袖,「姐,姐姐。」
「我告訴你陸希凝叫哥都沒用。」陸希瑞是惱了,這家伙當真什麼都敢說,這才幾日啊,竟然學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回來,當真是……當真是氣煞他也。
陸希凝險些給他跪了,「哥,你是我親哥嗎?對姐姐都比對我好,哼,人家不理你了。」
說著就往屋子里跑;卻被容凌眼疾手快地攔住。
「啊,你放開我,你這個家伙。哥,你絕對不是我親哥,居然眼睜睜看著他吃你妹的豆腐,你居然不管,我要回去告訴阿娘,你欺負我。」陸希凝不斷地掙扎著。
「哼,陸希凝我告訴你別以為插科打諢這事兒就算完了。」陸希瑞是當真惱了,「女戒,一百遍,抄不完不許出房門半步。」
「……」陸希凝哀怨地看著江兮淺。
「大師兄,這,一百遍過了吧?」被那哀怨的小眼神兒雷得不輕,江兮淺皺著頭皮。
「哼!我還沒說你呢?」陸希瑞死死地等著她,「你也給我默醫經去。」
「……」陸希凝頓時蔫了。
「簡直是天昏地暗。」
「日月無光。」
「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
兩個哀怨的妹子對視一眼,而後各自垂喪著腦袋,回到房間,筆墨紙硯,想想就覺得頭疼。
「大師兄。」江兮淺嘟著唇,鼓著腮幫,「能不能不默啊,從小到大我都默了多少遍了。」
「你說呢?」陸希瑞斜睨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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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又不是人家帶她去的,人家怎麼知道她在哪兒學的那些。」江兮淺小聲嘟噥著,「再說四哥哥還光明正大的教她呢,憑什麼就我受罰啊。」
陸希瑞嘴角微勾,「嘿,長本事了吧,還知道還口了。」
「本來就是嘛。」江兮淺撅著嘴。
「我告訴你江兮淺,這醫經你要是不給默完了,哼,你自個兒看著辦。」大師兄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啊,有木有,江兮淺認命地換來素衣、素心,明明是風流韻事,可偏偏在她這里就成了無可奈何。
素衣捂唇輕笑,「小姐您還是快寫吧,若是夜里稍微快些還是能寫完的。大公子明著對您懲罰,可實際上默寫醫經比起抄寫百遍女戒已是容易得多了。」
「……哎。」江兮淺怎能不知,其實大師兄也就是做個樣子,讓她無法為陸希凝求情而已;可,可是總是覺得心頭不爽。
本著她不爽,別人就別想過得爽的原則。
大手一揮,招來素心,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句什麼,素心點頭而去,這下她圓滿了。
江兮淺提筆,蒼蠅大小的簪花小楷頓時躍然紙上。
無憂谷醫經總綱共二十八回,每回又分為四組,統共也不過一百余頁,寫起來當真不費什麼勁,只不過短短三五個時辰。
「呼……」
待江兮淺寫完時,已經是華燈初上。
「小姐可要用膳?」素衣放下墨條,眼角帶著笑意。
「先不了,素心那丫頭回來了沒?」江兮淺急急地從椅子上站起,將那疊醫經交給素衣,「拿去給大師兄吧,真是個周扒皮。」
素衣搖搖頭,「小姐若當真不想用膳,外間的桌子上有糕點和水果,怎麼都是要吃一些的。」她邊整理江兮淺默好的醫經邊對著她道,「就算是不餓,也當進食,小姐自個兒也是大夫,應是知曉的,當奴婢多嘴了。」
「行了行了,跟若薇那丫頭一樣羅里吧嗦,我待會兒自己吃。」江兮淺小聲嘀咕著。
「……」素衣搖搖頭,有些無奈地將醫經用鎮紙壓好放到托盤上,端出去。
等她再回來時,房間內哪里還有江兮淺的身影。
「小,小姐,我們這般怕是不好吧?」素心看著興致勃勃的江兮淺,猶豫了下,囁囁嚅嚅道。
「哎呀,有什麼好不好的。」江兮淺從素心手中接過布袋,顛了顛,分量不小啊,嘿嘿,她今兒不舒坦,憑什麼他們能那麼舒坦,哼!
竟然膽敢在她家里耀武揚威,雖然她並未把這里當成真正的家,但季巧萱是她這輩子最珍惜的人之一,那人既然膽敢欺負她娘,就必須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兩人在黑暗中,沿著小道,足尖輕點,避開放哨的明、暗兩道侍衛,飛快地朝著和園略去。
「小姐,您怎麼來了?」被江兮淺嚇了一跳的月十一蹙了蹙眉。
「怎地,本小姐難道不能來了?」江兮淺故作慍色。
「小姐這是說哪里話,奴婢可是盼著您呢。」與江兮淺相處久了自然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氣,趕緊捂著胸口做西子捧心狀。
江兮淺頓時眼前一亮,「那江嘉金夫婦住在哪個房間?」
「明堂後面第一件主屋,小姐問這個作什麼?」月十一不解。
「嘿嘿,你家小姐我可是大好人吶,這晚上月黑風高,甚是無趣,所以給他們找點兒樂子啊。」說著揚了揚手上的布袋,里面有什麼東西起起伏伏,明顯裝著活物。
幾乎瞬間便意識到江兮淺想法的素心,狠狠地打了個寒顫,默默地退後兩步,心中默念,小姐不能惹,小姐不能惹。
月十一領著江兮淺來到主屋背後的窗戶旁。
許是白日里鬧騰得太久,從那震耳欲聾的鼾聲可以判斷出江嘉金與張玲玲兩人此刻睡得極沉。
「小姐,你準備放哪兒?」月十一壓低了嗓音。
「……」江兮淺頓時雙眸晶亮晶亮,「自然是放到被子里。」
素心再次忍不住後退兩步,「……」
「你們在這兒守著,我自個兒進去就好。」江兮淺話音落地,整個人足尖輕點,快速地落到房間中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她舉起手中的布袋,亞地嗓音,「寶貝兒們乖啊乖啊,馬上就放你們出來了。」
說完,她立刻兩只手倒拎著布袋尾部的兩角,原本被捏住的布袋口子頓時被掙開,那條條攪在一起宛若麻花般的花花綠綠的細蛇從袋子中被倒出來。
「唔!」許是覺得什麼東西涼涼的,張玲玲將一條落到她臉上的蛇撥開。
「嘶——嘶嘶——」
江兮淺看著那快速散開,朝著被窩里爬去的細蛇,捂唇輕笑一聲,然後足尖輕點快速地離開案發現場。
第二天.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從江府和園的上空直沖雲霄。
江兮淺故作淡定模樣,皺著眉頭,「這又是鬧什麼ど蛾子了,大清早的,叫魂啊。」
「噗……」素心強忍著笑意,憋得面色通紅,「小姐,奴婢忘了還有點兒事,先回房了。」
她飛快地說完,而後一個箭步離開房間,而後就听到那「撲哧撲哧」的笑聲。
江兮淺額頭上立刻浮起三條黑線,望天扶額,果然這心理承受能力有待加強,嗯,繼續考驗。
「小姐,您可要過去看看?」素衣蹙眉,總覺得自家小姐好像有什麼事兒瞞著她們。
「當然!」江兮淺頓時變得義正言辭,「怎麼說,本小姐都算江府的主人,這客人出了事兒,本小姐作為東道主定是要去好好關懷、關懷的。」
素衣抿著唇,總覺得這話,明明就是那麼個意思,可怎麼就是不對味兒呢。
大清早開始。
整個和園雞飛狗跳。
「啊,啊——」
早上張玲玲被被子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鬧醒,脖子也癢癢的,她朦朦朧朧地用手抹了抹,不想卻觸踫到一條軟趴趴還冰冰涼涼的東西,順手扔下床。
被子里的腿上也有好似蟲子在爬動般,以為是江嘉金鬧她,她順手一巴掌拍過去,「別鬧。」
「你有病啊。」江嘉金也是朦朦朧朧的,打了個呵欠,轉頭睜開眼,剛好看到一條鮮翠欲滴的青絲盤在兩人的枕頭中間,那滴溜溜的小眼楮怔怔地看著他。
他嚇得頓時瞌睡全無,推了一把睡得死沉死沉的張玲玲,「快,快起床。」
「干嘛呀。」張玲玲反手想要拍回去卻一把拍到那盤成一團的青絲蛇上,江嘉金頓時雙目迸裂,張了張嘴卻不知為何突然發不出聲音了,只能雙手緊緊地掐著自己的脖子,「……啊有蛇。」
張玲玲腦袋暈暈乎乎,這才清醒過來,「什麼有蛇?」
她轉過頭,感覺到自己手下那冰冰涼涼的觸感,而後大叫一聲,「啊——」
江兮淺到和園時,張玲玲顫抖,連鞋子都沒穿,衣衫不整地呆子院子里,拉著月十一的手,指著主屋中,「有,有,有蛇啊。」
「……」月十一皺著眉頭,「四夫人,這飯可以亂吃,話可別亂說。」
「真的真的。」張玲玲吞了吞口水,只要想到自己竟然跟蛇同眠了一晚上,她就覺得渾身發毛。
尤其是掀開被子,發現那被子里居然密密麻麻地盤著少說也有數十條,橫七豎八的,還有交纏在一起的,花花綠綠的蛇,雖然不大,可也架不住數量多啊。
月十一老神在在,「算了,你,還有你們跟本嬤嬤一起進去,免得有人到處嚼舌根子說我們小姐故意整治他們呢。」
「……」
張玲玲和江嘉金面面相覷,他們的確有這個想法;只是被月十一點破,始終有些不服氣,「哼,不行,我,我們跟你們一起進去,誰不知道你們都是她派來的人。」
「那最好!」月十一嘴角微微勾著,跟這種人斗,當真是丁點成就感都沒有。贏得太容易也很寂寞啊。
她帶著兩名丫鬟進屋,張玲玲和江嘉金戰戰兢兢地跟在身後,目
光觸及那被掀翻在地上的被褥和衣衫,月十一的眸色暗了暗,她用手將被褥拾起,再看看床上,一片雪白,哪里還有什麼蛇。
「我說兩位就算要冤枉人也至少準備充分點兒,別以為紅口白牙說了就是事實了,這哪里有蛇?」月十一俏臉一沉。
「怎,怎麼可能沒有?」張玲玲不信,壯著膽子上前,床鋪上空空蕩蕩,哪里還有什麼花花綠綠的小蛇;「你,你把床單掀開。」
月十一輕哼一聲,順手將床上所有的東西全部掀翻在地,「這下可是看清楚了?」
「……」江嘉金嘴唇嚅了嚅,「……」
「既然沒事,本嬤嬤要去忙了。」月十一說著大手一揮,兩名丫鬟跟著出去。
「你,你們不把這屋子整理了嗎?」看著那亂成一團的床鋪,還有地上到處散著的床單被褥。
月十一嘴角微勾,「既然是兩位自己捯飭出來的事情,就煩請兩位自己動手吧,院子里的活計可還很多吶,不想有些人只吃飯,還嫌我們事情不夠多嗎?」
「你……」張玲玲深吸口氣,卻被江嘉金攔住。
「都怪你,眼花了還是怎麼的。」張玲玲很是惱火。
「我眼花,你不也看到了?」江嘉金有些疑惑,在屋內左右打量,可卻硬是沒有看到那蛇的半分蹤影,難道是他們睡得腦子懵了所以看花了眼?
江兮淺到時,張玲玲正坐在明堂中破口大罵,「你們這些下賤坯子,竟然想讓本夫人自己動手,哼,你們最好識趣些去把主屋給收拾了,不然,哼!」
「不然你想如何啊?」江兮淺語氣淡淡。
「喲,我說是誰吶?原來是大佷女啊,你看看這些下人,一個兩個,也忒不像話了,竟然讓本夫人親自動手收拾屋子,真真是,這要是傳了出去……」張玲玲捂著春。
江兮淺卻沒好氣,「我江府廟小,可養不起那麼多的閑人。每個下人的活計可都是早就安排好的,這有些人自己惹出來的,自然得自己處理,連本小姐都不例外;不過嘛……」
她看著張玲玲那瞬變的臉色,嘴角微微勾著,「你若當真不想自己動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額外添加活計的小費,就得你自個兒掏腰包了。」
「你,你說什麼?本夫人能來你這江府是給你面子,你居然讓我們自己掏腰包,你,你……」張玲玲被氣得不輕。
「呵呵,我江府廟小,可供不起您們這幾尊大佛。」江兮淺嘴角微勾,輕笑一聲,「按理,小叔是吧,听說你們可是早就分家了的,我父親當年可是淨身出戶的,如今您們難道還想呆在我江府享福養老不成?」
江嘉金的面色頓時變黑,「哼,就算是分家了又如何?難道他當官了,發達了就能六親不認不成?」
「這親不親,認不認的倒是另說;只是小女子見識淺薄,頭一遭听說有弟弟拖家帶口,讓哥哥幫著養的,這話若是傳了出去,呵呵,說得好听的,哥哥仁義;說得不好听的,這弟弟拖家帶口的吃軟飯,可當真是美談一樁呢。」江兮淺淡笑著,「好了,原本以為發生了什麼,大清早的,我們江府可是有這孕婦呢。」
「……」
張玲玲氣得說不出話來,江嘉金面色也不太好看。
「你怎麼不說話了?」張玲玲咬著牙。
「說什麼說!」江嘉金雖然是個渾的,可心氣卻是很高,此刻江兮淺將話說得這麼直白,他胸口也堵著一口氣。
「我說當家的,你不會真听了那小賤蹄子的話了吧?」張玲玲面色難看,「我告訴你江嘉金,我嫁給你這麼些年可沒吃過一天好的,穿過一件好的,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享福了,你要是敢離開,我跟你沒完!」
江如月起床之後,因為身子虛弱面色也不太好看,「爹、娘,大清早的你們鬼叫什麼呀!」
「就是,呃,困死了。」江如丹理了理衣衫。
「爹,你有沒有問問二伯什麼時候給我們添置衣衫啊,在鳳都那些賤民穿得都比我們好。」江如月看著月十一身上那絲綢的衫裙就兩眼放光。
江嘉金恨恨地,「添什麼添,又不是沒有衣衫。」
「哎呀,這
日子沒法兒過了,憑什麼同樣是江家婦啊,人家就是錦衣玉食,我們娘倆就是粗食麻衣啊,我累死累活幾十年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江嘉金你這個天殺的……」
張玲玲當場癱坐在地上,哭天搶地。
周圍下人指指點點,或捂著唇輕聲笑著。
「娘,你這是干什麼呀?」江如月頓時覺得兩頰發熱,很是沒面子。
江如丹也有些尷尬,「娘,您現在可是夫人了,這般哭鬧,沒得讓下人看了笑話。」
「就是,如此這般像什麼樣子。」江嘉金也接口。
「要不爹你去問問?」江如娣仗著人小開口,「我听說這府上可是有專門的針線房,要不我們去那兒看看吧。」
待江嘉金一家離開之後,月十一閃身進入主屋,在床腳將布袋收起來,里面的小蛇好似進入冬眠了般,她唇角微微揚起,自家主子的藥可真不賴。
接到消息,江兮淺微微笑著,「行了,咱們也去針線房一趟吧。前些日子送去的衣衫也該取回來了。」
「是!」素衣、素心對視一眼,同時開始為那一家子默哀。
——
「大姐,二姐,你們看我穿著件襦裙怎麼樣?」江如娣推開那正在刺繡的繡娘將籮筐中整齊疊放的衣衫取出一套在身上不斷比劃著。
江如丹也跳了一跳冰藍色抹胸長裙,「大姐,三妹,你們看這條裙子多襯我的皮膚啊。」
「這條呢?」江如月微微蹙眉,「火紅色的雖然襯得我嬌艷無雙,可卻總覺得有些老氣。」
「還有這件這件,大姐你試試這件鵝黃色,肯定嬌女敕。」江如娣討好地將鵝黃色的衫裙遞過去。
針線房的繡娘咬牙切齒敢怒不敢言,如今掌事的何媽媽不在,她們又都是說不上話的。
「你,你們不能這樣,這些都是小姐特地吩咐的。」
終于其中一名繡娘忍不住開口。
江如月比劃得正在興頭上,臂彎上也搭了好幾條她看上的衫裙,此刻听到那繡娘的話,很是惱火,揚起手,還未落下,手腕兒就被人死死地抓住。
那繡娘原本以為自己就要挨打,閉上眼也不敢閃躲,可預料之中的疼痛沒來,卻看到面前身著藍色衣衫的素衣死死地抓著江如月的手腕兒。
「啊——你想做什麼,娘,好痛啊!」江如月撅著嘴。
「呵呵,本小姐可當真是長見識了。」江兮淺緩步走進針線房,一眾下人立刻跪在地上,「奴婢們見過小姐。」
江兮淺斜睨了她們一眼,看著除了江嘉金,四名女子臂彎處都搭著好幾件衣衫,其中還有她特地吩咐的,「本小姐可從未見過哪家客人如你們這般,倒是不知,這與強盜又何兩樣?」
「放肆,你娘就是這樣教你跟長輩說話的?」張玲玲很是惱火,自己在家里被婆婆欺壓也就罷了,好不容易能有些許時間自由自在,可現在竟然被一個小輩爬到頭上去了。
「呵呵,長輩?這可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看啊。別怪本小姐沒提醒你,你手上的可是本小姐特地吩咐給我娘做的,不過……」說到這里江兮淺眸色暗了暗,「既然被你們的髒手踫過了,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話音未落,江兮淺足尖輕點,他們甚至看你不到江兮淺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原本在他們臂彎處搭攏著的衫裙全部到了江兮淺的手里。
「你……你……」張玲玲咬著牙。
「哼!」
江兮淺雙掌運氣,原本剛做好的十余條衫裙頓時化作片片碎布在空中彌漫開來,而後她惡狠狠地瞪著那群繡娘,「本小姐的東西,何時也輪得到讓別人踫的,尤其是這種不知廉恥的。」
「小姐息怒,小姐饒命。」
「哼!」江兮淺輕哼,而後看向那個被素衣救下來的,「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佟李氏。」那繡娘從頭至尾都低著頭。
「嗯,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針線房的管事嬤嬤。」江兮淺淡淡道,「記住了,本小姐的東西,不喜歡除了繡娘的第二個人觸踫。」
「是,奴婢明白。」佟李氏低著頭。
張玲玲看著整個院子飛揚的碎布,給院子的空地像是鋪上一層碎花般,「江、兮、淺!」
「小姐,您為何……」素蘭不解,既然她都不想要那些衣衫,為何不成全了她們呢。
「本小姐的東西,就算是本小姐不要了,也輪不到讓他們糟蹋。」江兮淺眸色飛快地劃過一抹殺意,當初他們不也是這般對待她的麼?
前世她被江嘉鼎送到江家老宅,寒風凜冽的冬天,她甚至連一件厚棉衣都沒有。
住的屋子也是風來雨去,一床薄薄的春被還是她用自己從小帶的如意玉鐲與下人換的,呵呵,前世債今生還,如今也該輪到他們好好享受享受了。
這次只是教訓而已,若有下次,直接斷手。
素衣瞪了素蘭一眼對著她搖搖頭,真是沒眼力價,沒見小姐現在心情煩著呢。
回到汐院。
江兮淺的心仍舊有些不平靜。
她早就明白,連自己血脈相連的父親都不可靠,更別說那些八竿子都打不著的親戚。前世他們已經磨滅了她所有對親人的期待,今生她也只是復仇的修羅。
「小姐。」素衣欲言又止,想要安慰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容凌嘴角掛著招牌似的笑容,溫柔清雅,語氣輕佻,「怎麼,誰惹我們丫頭生氣了?」
「……」江兮淺撇過頭,不想搭理他。
「我說丫頭,你家師兄我犧牲了多少個美容覺,日夜不休的,好不容易把那兩丫頭給你弄醒了,你居然這麼對待師兄,當真是讓人寒心吶——」
那個吶字,尾音拖得老長老長的。
江兮淺原本還有些無力,可听到後面雙目立刻泛著精光,「你所什麼?若薇、若芸醒了?」
她雙手死死地扒拉著容凌的手臂,讓他動彈不得。
「嘶——」
容凌陡然倒抽一口涼氣,漂亮的眸子頓時暗了下來,帶著些許委屈色,「我說丫頭,你這手勁兒可真夠大的啊。你看,都青了。」
「……」若是換了平日江兮淺定是要打趣他一番,可今日她滿心滿眼都在若薇、若芸醒來的驚喜中,回過神來拔腿就往外跑。
容凌小聲嘀咕著,「忘了告訴那丫頭,那兩個丫頭已經過來了。」
「容、凌!」好在江兮淺突然想起自己的針囊忘了帶,折返回來卻听到容凌的自言自語立刻大吼一聲。
「原本還擔心小姐,如今見小姐如此中氣十足的模樣,我們也放心了。」若薇、若芸任由素心和素蘭攙扶著,面色蒼白如紙,因為昏迷還有些虛弱,連說話都很是無力。
江兮淺面色驟沉,「你們這才醒來,不在房間好好呆著,出來作甚?」
「……」若薇笑笑,「躺得骨頭都酥了,出來轉轉。」
「轉夠了趕緊回去躺著。」只是片刻江兮淺就開始趕人。
「小姐可當真無情。」若芸撅著嘴。
江兮淺趁著空擋給她們兩個把了脈,確定她們體內的內傷已經開始恢復之後這才放下心來,然後開始趕人,「素心、素蘭趕緊的把她們弄回房去,這麼虛弱的模樣,小姐我看著就鬧心。」
「我們定會快些好起來,不讓小姐鬧心的。」若薇笑著道。
「哼!」江兮淺輕哼一聲,卻在她們離開的時候眼淚吧唧流了下來。
「我說丫頭,你什麼時候能不這般口是心非的。」容凌搖搖頭,漂亮的眸子心疼一閃而過,用手帕給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珠。
江兮淺咬著牙,「哼!誰口是心非了,誰口是心非了。」
「好,好好;我口是心非成了吧!」容凌無奈地嘆口氣,可手上的動作卻越發的輕柔。
少女眼瞼微微抖動,睫毛上還掛著淚滴,巴掌大的小臉紅撲撲的,顯然是剛剛哭過了。青年男子俊秀清雅,眉宇中分明帶著桀驁可偏偏又那般的溫柔小心翼翼。
楚靖寒死死地捏著手上的請柬,看著那對璧人,「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啊?」江兮淺抬起頭,還有些不在狀態;容凌卻已經回過神來,眉梢上挑一把將江兮淺擁入懷中,「如你所見。」
「你是誰?」楚靖寒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怒火。
江兮淺已經完全懵了,觸不及防被容凌擁入懷中,雖然小時候經常有這樣的事,可如今大了嘛,又當真楚靖寒的面,總覺得有些別扭,她雙手推拒著,「三師兄,放開我。」
「……」
楚靖寒頓時眼前晶亮,「原來是三師兄啊,失敬失敬。」
「誰是你三師兄。」容凌面色陡然暗沉下來,看到江兮淺那紅撲撲的小臉,頓時笑得無比燦爛,對著江兮淺挑了挑眉,「小丫頭,記得家里那四位磨刀霍霍的師兄哦。」
而後,哈哈大笑著離開。
江兮淺囧,自己那樣失態的模樣被楚靖寒看到,總是覺得有些不自在,「你,你來做什麼?」
「呵呵!」
低低沉沉的笑聲從耳畔傳來,江兮淺陡然覺得腰上一緊,她的心立刻提了起來,「你這是干嘛啦,還不趕緊放開,小心讓人看見了。」
「看見了又如何?」楚靖寒可渾然不覺有什麼。她注定是他的妻,讓人看見了正好,他正好尋個機會去請求父皇賜婚。不過鳳靖老王爺那兒有些麻煩就是了,只能從鳳邪那兒下手。
但俗話說胳膊肘擰不過大腿,鳳邪這小王爺能不能斗得過老王爺……
「……你!」江兮淺越是掙扎,楚靖寒便摟得越緊,到最後她索性不掙扎了,「你到底來干嘛的。」
「雲劍山莊的畫舫落成,邀寶珠同游。寶珠想請你一起,不知你意下如何?」楚靖寒將請帖打開,遞給江兮淺。
「寶珠寶珠,呵,喚得挺親熱的嘛。」江兮淺輕哼一聲,死死地一腳踩在楚靖寒的腳上,他觸不及防地吃痛,江兮淺趁勢閃開,「哼!你就跟你的寶珠過去吧。」
楚靖寒蹙眉,「兮兒,我和她不是……」
「當然不是。」江兮淺面色黑沉,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答應得太過倉促,那熙寶珠在三皇子府住了這麼些年,就算是再傻她也該想到最後那寶珠必定會成為他內院之人。
不然這般孤男寡女住在一起,將堂堂郡主的閨譽置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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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兒︰寶珠開始行動了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