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勾踐知伯嚭引兵到了湖州城郊,忙出城來見伯嚭。伯嚭把勾踐及夫人迎入中軍大帳,分賓主坐定。範蠡也出來與勾踐夫婦相見,自歸臣位。
勾踐起身施禮道︰「勾踐得罪上國,自取敗績。多謝太宰在吳王駕前斡旋之功,致使吾國不滅。勾踐今日雖入吳為臣,實為投于太宰羽下。以後越國所藏,盡皆屬于太宰也!」
伯嚭見勾踐及夫人一身粗衣,以布巾挽發,與百姓無異。乃捻須道︰「吳越雖然為仇,但吾主心懷仁義之心,無意趕盡殺絕,所以不問爾等之罪!但以本官度之,吾王一定會關注爾等君臣在吳國的表現。如不思悔改,我伯嚭就算有三頭六臂,也無力再幫助你們月兌罪。當然,只要你們真心歸順,忠于吾王,本官定會設法幫助你們返國歸鄉。」
勾踐再謝,指天為誓道︰「我勾踐今日入吳,必以役臣自居,不敢有半點不忠之心!如有違此言者,有日為證!」
伯嚭面色稍和,便命白洲率一支分隊押送勾踐一行,自己將大軍隨後,往都城姑蘇而來。
※※※※※※※※※※※※※※※※※※※※※※※※※※※※※※
話說相國伍員離開姑蘇,到了太湖水師駐地。自己此次向吳王請命,說自己年事漸高,想趁此時精力尚可,再練一練太湖的水師部隊。
自己在朝中受到吳王的打壓,對于伍員來說,回到軍中,自己的心里就舒心得多。在吳國的權力三角中,伍員逐漸開始明白,自己處于了劣勢。吳王夫差離自己已經越來越遠。早已不是那個求自己扶他上位的公子了。
但是越王勾踐入吳為臣,實際上就是入吳為質。夫差為了博得些虛名,竟然違背自己的誓言,放了勾踐一馬,這是讓伍員一直都想不通的。
「越朋,我讓你打听勾踐君臣的事怎麼樣了?只要勾踐入吳,我就要回到姑蘇去,我不能便宜了勾踐這小子!大王受了奸臣的蒙蔽,居然承諾不滅勾踐之國。真是氣死老夫了!」
越朋躬身道︰「小將已打探得明白,勾踐和夫人一行已經到了湖州。正在奔往姑蘇的路上。可能也就六七日後便會到達姑蘇。」
伍員沉吟良久,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道︰「越王和夫人入吳,定會有越臣相從。按大王之命,越臣只許一人隨侍勾踐。這入吳的越國之臣是誰?」
「臣听說是越國將軍範蠡。」
「範蠡?就是在固城山上率軍死守的範蠡?」
越朋點頭道︰「就是那個範蠡。臣听說此人在越國有些賢名,而且武藝高強。」
「哦。此人在固城山上堅守了一月之久。在那樣艱苦的條件下,軍隊沒有嘩變。依然保存了強烈的戰斗意志。此人自是十分厲害。越國有這樣的大臣,是我們吳國的心頭大患。我必欲除之!」
越朋接過話茬,嘆了一口氣,道︰「小將估計,這越國君臣已經買通了伯嚭,伯嚭一直在幫助他們說話。大王又被太宰所惑,相國欲除掉越國君臣,小將以為那是很難的。」
伍員瞪了越朋一眼,面有不忿之色。道︰「我悔不听被離之言,當日收留下這個禍殃!越國君臣到了姑蘇,就是到了我們的地盤,除掉他們也不是什麼難事。」
「如果大王有維護越國君臣之心,相國要殺勾踐君臣,就是抗旨不遵,也是殺頭之罪。小將以為先說服大王,只要大王同意除掉勾踐,此事就易如反掌了。」
這時,天已正午,有近侍進帳,請相國用飯。越朋正欲辭去,卻有水師副帥專扶入帳,拜見過伍員之後。專扶道︰「小將此次從姑蘇回來,听到軍中有將士說起一件事來。說是大王接受了越國的乞和之後,下令解了固城山之圍。據說這固城山上,由主帥範蠡率領的越軍主力尚有一萬之眾。」
伍員大驚道︰「一萬人馬?越軍主力還有上萬的人馬?你知道他們現在在何處?」
專扶道︰「大王下令撤軍,讓太宰駐軍吳山,授予臨機決斷之權。可能太宰一時大意,沒有想到此處。」
伍員鼻子里哼道︰「他不是沒想到,就是想到了也不會上奏給大王。」
越朋道︰「越國隱藏這支主力,其用心難測!」
伍員道︰「如果此事是真,那越國就有意隱藏了這支主力的一切信息。我想大王如果知道了事實的真相,就能夠明白勾踐君臣包藏的險惡用心。我們就利用這一點,讓大王除掉勾踐,以滅後患!」
越朋也甚覺有理,對伍員道︰「小將願意變妝到越國去走一遭,查訪越軍的主力在何處,待弄清事情的真相,相國再上奏大王。」
伍員沉吟道︰「越國君臣也不是傻子,定會把這支主力分散開來,以免引起我們的注意。如果我分析得不錯,他們多半會把這支軍隊化整為零,或是散兵為民。如果我們不能抓到真憑實據,他們打死也不會承認的。當然,只要嚴加訪查,我們定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伍員便命越朋秘密入越,訪查越軍主力之事。又囑咐專扶,用心訓練太湖水師。吳國夾在晉國、楚國和齊國這些大國之間,生存環境堪憂。再說這南方之地,河流湖泊眾多,在以後的戰爭中,水師將會越來越發揮更為重要的戰略威懾作用。
伍員安排妥當,便從太湖啟程。一路日夜兼程,不過數日,便回到姑蘇。
夫人玉沁知伍員回府,便和兒子伍封一道出府相迎。伍員一生先是被楚平王殺了滿門,獨自一人亡命天涯。自己年過三十孤身入吳之後,為了能夠得到吳王的重用,伍員又耽誤了許多的時日沒有成家。後來遇到劍女玉沁,也就是被離之女,伍員才安安穩穩地有了自己的家。自己中年得子,就這一個伍封傳承著伍氏一門的血脈。
伍員慢吞吞地從馬車上下來,伍封上前跪下,與父親見了禮。玉沁上來扶住伍員,笑道︰「先生整日也不知折騰些什麼,剛從越國率軍回來,又跑到了太湖。你沒見自己滿頭的白發和滿嘴的白胡子?」
伍員把玉沁的手一撥,挺了挺胸,朗聲道︰「誰說我老了?我今年六十有余,照樣能騎我的渾天白龍駒,能拉兩石硬弓,常人都說老夫是老當益壯!」
玉沁不禁莞爾,笑道︰「妾以前听說過先生天生神力,能舉千斤之鼎。但現在先生已經年老,還是向吳王辭了相國之位,回家頤養天年,豈不比整日弄槍使棒為好?再說國事繁瑣,勞心費力,妾還是勸先生辭官歸隱了吧。」
「老夫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做。先王打下的這一片江山,我得好好幫他看著。吳王年紀尚輕,有些事還拿捏不準。老夫怎能放心得下?」
伍員也沒住腳,一路到了書房,喚伍封入見。玉沁見他父子有話要說,便領著侍妾們自回後室。
伍封隨父親步入書房,側身侍立。伍員道︰「為父一生戎馬倥傯,沒有多少時間教你武藝。再說武將雖能定國,但多半亦戰死疆場。我伍氏一門現在就只你一個獨脈孤種,所以為父的欲使你棄武從文,能夠平平安安地渡過一生罷了。」
伍封受教,回道︰「母親也只是教了孩兒一些防身所用的平常功夫而已。孩兒已經年過二十,從小飽讀詩書。母親的意思是請父親給孩兒找一個事情做做,也可以讓孩兒鍛煉一番。」
伍員搖搖頭,他默然了半晌,望了望窗外明晃晃的烈日。半天才說道︰「水滿則溢、月滿則虧。老夫執吳國權柄已經多年,我也有自知之明。現在不論是君王和一些朝中大臣,都對老夫有猜忌之心。你先不必入仕,就在家里為老父管好這座相府罷了。」
父子二人又念叨了一些家常,伍員說自己累了,伍封便告辭退下。
伍員自思道︰「這越國君臣听說已經到了姑蘇南面的溧陽,離姑蘇不過一兩日路程。越朋到了越國訪查越軍主力,一日半會也難以有個結果,不如先看看局勢再做打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