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玦 第十一章 驟雨

作者 ︰ 莊子上

未時。♀天色偏陰,涼意明顯。

韓束走進木亭中,循著澹台肅珩的視線,望向不遠處跪在墓前的身影。片刻,他轉頭,輕聲開口︰「將軍,念淳郡主都跪了有半日了,要不要屬下去……」

「不必,讓她靜靜吧。」他語聲淡淡,頓了頓,卻又側了臉,沉聲問︰「他們出了山了?」

「是,石印兄弟這會兒應該已經出了俞容郡。」韓束應道,接著又道︰「將軍,您也一天沒吃東西了,屬下剛剛在伙廚發現還有些食材,隨便弄了點粥,要不您先將就著吃些,讓屬下在這兒看著郡主吧!」

「不用了。這里沒你的事,退下吧!」他繼續盯著遠處的人,皺眉,負在身後的雙手緊攥,語氣略有沉重。

「是!」韓束應聲,又看了一眼竹林處,轉身跨步出亭。

直到申時,韓束仍未見兩人進屋來,有些著急,踏出門,望見外面的天空已然變色,西邊天際,片片黑雲緩緩移動,風也似乎大了,看此情形,似乎是驟雨欲來之勢。

再看園中二人,仍是一遠一近,一跪一立。

此時,空中忽然開始稀稀疏疏地落下大顆的雨點兒。這雨來得倒是迅猛。

韓束大驚,看了一眼澹台肅珩,連忙往木亭中跑去。

然而,他才開口喊了一聲「將軍」,就見亭中的人眸光一變,面色遽沉,大步邁入雨幕中,挺拔的身影朝園西側奔去。

竺飲清感覺到湍急的雨水毫不客氣地澆在她的頭上、臉上、身體上,周身上下只剩冰涼涼的觸感,由外而內慢慢滲入心底,只有已然麻木的雙膝感覺不到任何知覺,她顫顫地打了個寒戰。

雨水沿著前額不斷流下,滑過眉眼,漫過臉頰,沿著頷骨,落入脖頸處,寒徹骨髓。

清晰的視線慢慢模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她用力眨眼,緩緩仰頭,目光空茫地望向頭頂的天幕,只見黑  的空中一片渾沌,除了不斷向她砸來的大顆雨點,再望不見其他,如同她此刻的心,再無出路。

她竟莫名感覺陣陣暈眩襲入腦中。

「回去吧……」滂沱的雨簾中,似乎听到他的聲音,清冷卻溫軟。

他望著只隔他半尺遠的女子,忽覺她單薄的身體在驟雨的突襲中似乎更加孱弱,她墨黑的長長軟發此時已濕透,一縷一縷,散在肩後。

他沒有听到她的回答,卻在片刻之後,望見面前的身影顫顫往左斜了去。♀

韓束回去找了把油紙傘,奔出門,望見澹台肅珩抱著竺飲清快步走來。

隔著茫茫雨幕,他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他一愣,大喊「將軍」,跑了過去,快速撐起傘,替他們遮住瓢潑的大雨,急急地張口問道︰「將軍,郡主這是怎麼了?」

「別問了,去找些衣裳來。」澹台肅珩眸光暗沉,雨水浸潤的薄唇微動。

「是,是!」

二人踏上回廊台階,韓束朝著西側廂房奔去,澹台肅珩則抱著竺飲清直接進了幕簾後的內室。

他將懷中女子輕輕放到木榻上,伸手拉過一側的被褥,包住她濕透的身體,卻在不經意間踫到她的右手,指尖傳來的冰冷觸感讓他心驚。

「將軍,將軍,西邊那間屋子好像是郡主的房間,我拿了些衣服來,您看行不行?」韓束一邊說著,一邊快步邁進來。

「放下吧,去弄些熱水來,她身上太涼。」他蹙眉道。

「是,屬下這就去燒熱水。」

韓束出了門,澹台肅珩卻望著桌上的衣裳猶豫。

他……要怎麼給她換衣服?

她畢竟是個姑娘。

他擰著雙眉朝榻上望了一眼,昏睡的女子淨面濕漉。

遲疑良久,他終于還是拿起衣裳走了過去。

韓束端著熱水進來,澹台肅珩已在替竺飲清擦拭臉頰。

「將軍,熱水來了。」

韓束放下木盆,轉眼望見一旁的濕衣裳,有些訝然,語帶探尋︰「將軍,您……您幫郡主換過衣裳了?」

「嗯。」澹台肅珩只沉沉應聲,起身,將手中的絹巾浸入盆中。

韓束稍稍愣了一下,見狀,立刻上前道︰「將軍,這些事還是讓屬下來做吧!」說著便要伸手去擰盆中的巾布,卻听澹台肅珩低低的聲音傳進耳中︰「韓束,她現在額頭燙得很,只怕是感染了風寒,我們現在回不了熙城,得想辦法弄些藥來。」

韓束一驚,面色著急︰「估計是淋了雨著涼了,將軍,屬下現在就出谷去抓藥來。」

「只能如此了。不過天色已晚,你要小心。」他面色嚴肅,囑咐道。

「是,屬下一定盡快趕回來,將軍放心。」韓束抬腳奔出去。

當韓束帶著藥回來時,已過了酉時。然而,他不僅帶回了藥,也帶回了一輛馬車和一個壞消息。原來鬼魍的人並沒有離開,仍然待在俞容郡上搜尋。

澹台肅珩側過了身,皺眉不語。

韓束見他如此,便有些急︰「將軍,不能再耽擱了,他們在郡上找不到,說不定很快就會返回來。現在雨已停了,依屬下看,我們還是帶著郡主快些回熙城吧!」

「可是……她還生著病,如何能禁受路途奔波?」他抬起眼眸,沉郁的面龐上露出擔憂之色。

「將軍,他們人數不少,敵眾我寡,形勢怕是對我們不利啊,這樣下去郡主更危險啊!等回了府里,屬下立刻去請陸先生來,有他在,郡主的病一定沒事的!」韓束認真勸說道。

澹台肅珩轉臉,望了一眼榻上的人,輕吸一口氣,不再猶疑,語中帶著凜然的決斷︰「去把馬車駕來!」

「是。」韓束轉身出了門。

澹台肅珩轉身,走近木榻,伸手抱起雙眸緊閉陷于昏睡的女子。

此刻他才感覺到,她竟那麼輕,好似沒有重量一般。

她的身體不再是冰涼的,然而卻熱得發燙,連原本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頰這會兒也已灼得通紅。

"1容軍!"外面傳來韓束的聲音,澹台肅晰抱緊懷里的女子,快速邁出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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