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玦 第十章 噩耗

作者 ︰ 莊子上

澹台肅珩再次俯首,看了一眼死去的婦人,冷著眸子,抬步奔上台階,沿著回廊往後園而去。

竹山中的這片山谷雖然隱秘,卻也敞闊,谷中這座竹園便是肖諾和竺飲清生活已久的地方。

竹園雖不富麗堂皇,卻也豐滿清幽,園外竹林環抱,園中屋亭雖不高不大,卻處處曲徑通幽,尤其是回廊盡頭的後園,更是清靜,幾間廂房圍繞一座木質閣樓,而在閣樓後面的盡頭卻是兩塊方方正正的巨石嵌起來的石門。

那是竹園中唯一一間石屋。

澹台肅珩查找了每一間廂房,卻沒有看見竺飲清的身影,也不見石印兄弟傳來任何消息,他的臉色越發陰沉,一對劍眉不自覺地愈擰愈緊。

他果然還是遲了麼?

她已經被鬼魍的人帶走了麼?還是,已經……死了?

鄭全!你果然狠到如此地步,竟連竺王的孤女都不放過麼?!

他緩步走下閣樓,雙拳握得愈緊,指尖漸漸泛白。

卻在此刻忽然听到身後傳來悶悶沉沉的轟隆聲。他心下一驚,本能地轉過身,一抬眸便怔住了。

只見石門洞開,清瘦白的衣女子抬腳邁出門來。她一抬頭,他就立刻認出那帳熟悉的臉龐,眉目如畫,眸若流光,白皙純淨的面頰上,唇似紅櫻。

然而,此時剛跨出石屋的竺飲清卻比他更加驚詫。她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一雙水眸睜得大大的,如扇的長睫驚訝地忽閃著。

澹台肅珩?!

他怎會在這里?!

「你……你怎麼來了?」她的眼神訝異非常。

澹台肅珩看著她的表情,心中疑惑,直到一眼望見她手中那本厚厚的書本才猜到了一切。

「怎麼了?你……你怎麼不說話?」

她見他沉默地看著她,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眼神復雜,令她琢磨不透。

「你在里面待了多久?」他眉眼一動,沉聲問道。

竺飲清心覺奇怪,詫異地轉身看看身後的石屋,面帶疑惑地抬頭看向他︰「好像……好像一天多了,怎麼了?你……你來了很久了?怎麼不讓竹姨叫我?」

她只以為他是等久了,卻渾然不知此刻澹台肅珩心中糾結著要如何開口告訴她外面發生的一切。

「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她終于覺察到他不太對勁,畢竟,他出現在這里原本就很奇怪!

他自然看出了她眼神中已有著急,然而心中卻在掙扎著。過了一瞬,他終是開了口︰「鄭全的人……來過了。」

語聲一落,只見眼前的身影赫然一震,靈眸頓時失了顏色,蝶羽般的密睫倏然一抖。

只听見「啪」的一聲響,書本陡然落了地。

他皺了眉,眸光沉沉地看著她驟然發白的臉頰。

他想開口說些什麼,然而卻說不出一個字,只望見那白色身影快速越過他,沿著回廊往前院跑去了。

他心中不自覺地一跳,立刻抬步跟過去。他踏上前庭台階,便望見已跑到院中的她淡白色的背影顫顫地跌坐在地。

他止住步,立在離她兩丈遠的地方,凝眉盯著前方清薄的瘦影。

過了半晌,竟沒有听到她的哭聲。不僅如此,她只跪坐在那鮮血淋灕的身體兩尺外,竟未起身上前去,甚至……連喚都未喚一聲。

他看不見她的面龐,不知她此刻是何種表情,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麼。

竺飲清清眸狂跳,怔怔地盯著血泊中熟悉的人,她的竹姨,那個在肖諾走後與她相依為命的竹姨,這個世上唯一關心她照顧她的人。

她眸中迸出的是狂烈的震驚,身子重重地往後一顫,無力地癱坐于冰冷的青磚地上。周身僵硬得很,全身血液幾乎就要倒抽,心口處似被火鉗緊緊夾住,疼痛蔓延,肆無忌憚地扯動身上每一處筋脈,入了四肢百骸。

她就在這一刻落下淚來。

怎麼會這樣?

究竟是為何,事情會變成如此面目?

竹姨死了!

竟然,連竹姨也慘死至此!

而這一切發生之時,她卻在石屋中!

她竟讓全然不會武功的竹姨獨自面對因她而來的殺手!

竹姨,是她害死的!

澄眸驟縮,她死命咬住薄唇,似要將喉腔中的痛吟咽入骨血。

下唇頃刻出現一星殷紅,艷如彼岸紅花。舌畔淡淡的腥甜味兀自彌漫,入喉竟是苦澀難抵。

她緊緊拽著衣襟,似乎用盡了平生最大的力量。冷白的薄衫倏然漏了絲,碎痕糙糙。

穹空失色,天地黯然。

她的眼清明無比,明潔如雪的瞳眸中只剩眼前冰涼尸體和,暗紅色的凝血。

忽爾,她緩緩抬起右臂,重重地抹去糊住視線的眼淚。

韓束一跨進院門便愣怔了,腳步再也挪不動了。眼前的情景他一看便猜著了大概。望見不遠處跪在地上的那個身影,他不知是過去好,還是待在原處好。

他再一抬眼,便看到在她身後更遠一些,長身男子靜默地立著。卻在此時,忽然听到石印和石跡略帶著急的聲音︰「將軍,我們……」

二人從東邊回廊踏步過來,望見院中的一幕,頃刻怔了一下,接著便噤了聲,輕步走到韓束身側,輕輕地頷首︰「韓將軍!」

韓束微微抬了手,示意他們先別言語,又仔細地看向澹台肅珩,然而卻看不清他的表情。

澹台肅珩終于還是走近了去,還未想好措辭,她卻先開了口。

「我想好好安葬竹姨。」語聲平靜得出奇,只帶著淺淡的鼻音。

他一怔,輕輕答︰「好。」隨後抬眼朝韓束看了一眼,于是韓束心領神會。

韓束和石印兄弟只忙活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已在園中西側竹林中挖好墓穴。在這期間,竺飲清替竹姨換了衣裳,也幫她擦洗了身體上的血跡。

令澹台肅珩詫異的是,她做這一切的時候,竟再未掉過一滴眼淚。然而她的臉色卻一直是慘白的,連薄唇都是青白色的,只有一絲暗紅的短痕。

她心里一定是很痛的吧!他想。w,,那為何不哭呢?他沒有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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