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玦 第二十九章 潛伏

作者 ︰ 莊子上

三日後,熙城街頭巷尾的流言換了面目。

有人說,慶王的一番訓話點醒了澹台將軍,他幡然醒悟,自動請纓前去邊境,還派人將那位禍水紅顏送回了鏡花樓。

有人說,流言傳到宮中,皇上大怒,一氣之下,罰澹台將軍戍邊思過,澹台將軍趨于聖威,不得不放棄美人,領罰改錯。

雖然各種傳言沸沸揚揚,但似乎有一點,是確定的。

那就是,竺飲清真的進了鏡花樓。

只幾日,白清兒這個名字就傳遍了熙城最著名的玩樂寶地——水月街。

傳聞說,她貌美不凡,原是鏡花樓悄悄養著的絕世頭牌,地位僅次于掌琴花魁紅綃,只待一朝登堂,卻因機緣巧合,被澹台將軍看上,只幾日就被棄,遣了回來。

傳聞又說,她本不是風塵女子,只因清譽已損,被棄後更是心灰意冷,這才墮入鏡花樓。

傳聞還說,她舞藝精妙,一支凌空懸綢舞俘了鏡花樓柳老板的心。然而,與舞技相比,她的棋藝更加高絕。柳老板更是因此定下規矩,白清兒只陪下棋飲酒作樂,若要買她一夜,必先勝她一局。自此規矩一立,熙城王孫公子紛沓而來。

夜里子時,澹台府一片寂靜。♀府外的守衛已撤了有幾日,府里又重新恢復了原本的冷清。

冷月高懸,在漆黑空茫的夜幕中緩緩移動。院中,樹影投在地上,稀疏斑駁,為如此清冷的夜添了幾分淒清。

西側廂房中,一個黑衣身影快速翻入窗戶,進了屋子。那正是韓束暫住的寢室。

听完石印的回稟,面色沉沉的韓束眉頭皺得更深。

自那日將竺飲清送到鏡花樓,他心下就一直沒安過。既擔心她應付不了風塵之事,又擔心國相府會起疑心。除此之外,他還愁著要如何向澹台肅珩交代此事。

這幾日來,單是府里岑兒、阿桐、宋叔的連連疑問,就已讓他不知如何解釋。今日,就連慶王也召他過去問了一通。好在,听了他的詳細解釋,慶王也並未多加指責,只是面上隱隱露出擔憂之色。

韓束焦慮地踱著步子,雙手背在身後,心中沉思。

片刻,他佇足,側過身,凝眉對一旁的石印道︰「再加些人手,時時刻刻地盯著,盯緊些。」

「韓將軍,你放心,我們已有不少人匿在附近,只要清兒姑娘有事,她一發信號我們的人就能看見。♀」石印答。

「嗯。」韓束應聲,道,「你回去吧,小心行蹤。」

「是。」石印快速一閃,已躍出窗戶。

此時,鏡花樓一樓堂中仍是琴歌喧囂,熱鬧非凡,東側廳中听琴的客人仍是滿座,西側廳中飲酒劃拳的人也不少。

相比之下,二樓就顯得清靜許多。

東側走廊盡頭,一間雅室內,白裙女子端坐于梨木矮榻上,頷首淺笑,耀如星辰的雙眸微微一動,淺著青黛的雙眉輕輕上挑,瑩白如玉的縴指緩緩捻起一粒雲子,慢慢放至棋盤中,落子,離手。

「寧公子,承讓了。」她朱唇輕啟,嗓音清靈,宛若潺潺流動的清泉灌入心間。

坐在對面的男子錦衣華服,玉冠束發。只見他擰著雙眉,目光緊緊盯著紅木矮桌上的紫檀棋盤,片刻,長嘆了一口氣,面上露是沮喪之色。

他抬頭,望向女子,嘴角噙笑,朗聲道︰「清兒姑娘果然厲害。不如,咱們再來一局?」

「公子,方才已是第三局,今日時候已不早,清兒累了,怕是陪不了公子了!」她的唇角仍是笑意盈盈,淡淡而言,長睫輕扇,眸中卻透著淡漠之色。

「好,既然如此,本公子也不勉強姑娘,明日再來!」

男子起身,輕撩衣擺,踏步出門。

竺飲清偏頭,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她唇畔的笑容漸漸消失,黛眉輕輕擰起,眸子沉郁。

這已是她來到鏡花樓的第五日。

除了應付一波又一波慕名而來的公子王孫,她一無所得。

本想用這一手棋藝在這青樓之地保自身一個周全,卻不想竟因此引來閑人無數,看來鏡花樓果然是這風月領域的掌旗人。

只是,山外有山,照此趨勢,若哪天真來了個高手,比那位曾經教她棋藝的竹前輩還要厲害,那她豈不是真要接客?

思及此處,她眸中沉郁更深。雖已有所準備,但那畢竟是下策,能避則避。

唯今之計,只有盡快探清楚鏡花樓的秘密,找到鄭全的罪證,方能早日跳出火坑去。

然而,這幾日來,她疲于應付,根本毫無線索,連個好好探查的機會也未得。再加上那柳眉對她還無甚信任,只是利用她這個噱頭吸引客人,好狠狠賺個盆滿缽滿,大多時候總差個丫頭在她左右晃悠著,似在防著她。

柳眉是否也是鄭全的人,竺飲清拿不準。

但這鏡花樓中,有一個人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紅綃,鏡花樓的掌琴花魁。竺飲清第一次來鏡花樓時就已見過,她就是在紗帳後彈琴的神秘女子。

在這鏡花樓里,對于「白清兒」的出現,有人好奇,有人譏諷,有人揶揄,有人嫉恨。

唯獨紅綃,不動聲色,好似漠不關心。

事實上,幾日來,竺飲清與紅綃並無多少接觸,大多時候只見著她坐在帷簾後撫琴,正面相對的機會極少。

她听過樓里的姑娘說一些碎碎的閑話,比如,紅綃不接客、不陪酒,她唯一的工作就是撫琴;比如,樓里所有的姑娘都住在樓上,只有紅綃一人獨享一樓東面盡頭那間最大的臥室;比如,紅綃每登堂表演兩日必休一日,出入自由,連一向刻薄的柳眉也听之任之。

她對她的了解,似乎僅限于此。

只有那麼一次,兩人在走廊上擦肩而過,同時側首。

那是個美人,膚白如月,面若桃花,眉如翠羽,一雙杏眼妖嬈惑人。

所謂花魁當如是,竺飲清想。

然而,二人目光交匯的瞬間,竺飲清卻清晰地感覺到那雙嫵媚絕世的美眸中透出的壓迫感,森冷,詭異,竟與她的氣質格格不入。

那雙眼,讓她心驚。不知為何,竺飲清隱隱覺得,紅峭,沒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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