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玦 第三十章 水月

作者 ︰ 莊子上

竺飲清怎會想到,本已千頭萬緒,偏又逢上一年一度的水月集。♀

但凡流連于水月街的人,說起水月集,皆是侃侃而談,如數家珍。那可是水月街有名的盛事,幾乎吸引了全熙城的王孫公子,甚至連一些周邊州郡的人士也會特地前來觀賞一番。

每年的冬月初一,是水月集開始的日子。集會選在這個月份,也是有講究的。冬月在臘月之前,也作辜月,有吐故納新之意,自然是個好時間。

在接下來的七日中,水月街名氣最盛的七大青樓窯館將會輪番主辦集會,奉上最為精彩的表演,以回報一年來恩客們的捧場。當然,這也是鞏固聲望、吸引新客的大好機會。

作為風月場一枝獨秀的老大,鏡花樓自然是當仁不讓,雷打不動地承擔了每年的首場集會表演。

夜里子時,鏡花樓已經清了客,這也是每年水月集前夜的慣例,子時之後閉樓休整,全心準備次日夜里的盛大表演。

鏡花樓東側廳堂內,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坐滿了前四排的位置,幾乎所有的姑娘都在。當然,紅綃除外。

水月集的籌備事宜早三日之前就已開始,到了這個時候,集會表演的基本內容和人選都已確定,此刻正在討論的是最後的壓台送客表演。

竺飲清身著本白色素裳,坐在第四排最右邊的角落。她的面色略顯憔悴,凝眉望著前面的柳眉,眸光平靜無瀾。

柳眉在堂內來回踱了幾步,似乎經過一番細細的思量,轉了身來,杏眼一掃堂內眾位姑娘,捏著帕子的長手指指竺飲清,抬了眉,唇角上翹,揚聲說道︰「我看,也不用再論了,壓台表演就用紅綃的琴配清兒的凌空懸綢舞吧!」

話音剛落,廳內議論聲起,紛紛雜雜。

紅綃不在,一堆姑娘便都朝竺飲清瞅著。

「哎,早猜到了,就是她啦,還有什麼好討論的?」一個尖尖的聲音說道。

「就是,這幾日不就是她得寵嗎?哪還有我們的份兒?」另一個清脆的聲音附和。

「真是不公平,她才來了幾天啊?憑什麼啊,就憑她那股子魅惑人的勁兒?」又一股揶揄的氣兒。

她們說得坦然,竺飲清自然也听得清晰,那些聲音一絲不落全進了耳朵。

她臉色分毫未變,眸光淡淡,只輕輕抿唇。♀

說吧,你們再多說些,最好能讓柳眉直接取消了我的表演!她心里這樣想。

然而,心想事不成。

柳眉目光一沉,抬了下巴,嘴角一扯,斜睨廳中眾人,抬手使勁拍了拍面前的紅木幾,尖厲的聲音道︰「哎!哎!都吵什麼呢?是听我柳媽媽的還是听你們瞎嗑?啊?」

眾人低頭,廳中重又靜了,柳眉換了臉色,那滿是脂粉的臉龐上竟忽然爬上一個夸張怪異的笑容,輕聲笑道︰「別怪媽媽我不給你們機會!要想撐場子,先去把才藝練好了再來說話,好吧?」

廳中眾女子雖都沉默不言,眼里的不滿卻是明顯。

「好了,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明日還有一個白天,各人都好好練練自己那份兒,別沒事給媽媽我找不痛快!」柳眉甩了甩帕子,挑眉道。

這就算一錘定了音。這一錘也直直地錘在竺飲清的心上,她心中咯 了一下,快速站起身,語氣有些急切︰「柳媽媽!清兒近日身體不適,表演的事恐怕力有不足,媽媽還是換人吧!」

柳眉似乎有些驚訝,斜著眸子望她,那銳利的眼神讓她心感不適。堂中的其他姑娘原本都已起身,準備散了去,听她這話,也都佇足看著她,眼神各異,有驚訝,有不屑,有鄙夷。

柳眉長眼微微眯了,繞過木幾,挪著碎步朝她走來,似笑非笑道︰「我說清兒,我看你這挺好的啊,哪里不適了,只管跟媽媽說來,我讓落香去請大夫來替你瞧瞧!」

竺飲清愣了一下,低眸淺笑︰「那倒不必,不用麻煩了,只是這幾日確實有些累,怕影響了表演。」

「不麻煩!清兒,你如今可也算我這鏡花樓的寶貝了,身子是得好好照顧著,不過,已經有好些客人跟我提了好幾次,水月集你必須得登個堂,你那支舞雖已名聲在外,可是很多客人還都沒看到呢!」

柳眉眼角彎彎,嘴邊笑意滿滿,那張笑臉看在竺飲清眼里,卻有幾分矯揉。她不再多說,抿了唇,只道︰「我知道了。」

「那就好好準備吧!」柳眉抬眉,又轉頭,對著堂中眾女子道,「都散了吧!」說完,率先邁步上了樓。

「散了,散了,大家都睡去吧!」一女子懶懶地道。

「就是,看人家裝模作樣、故作矯情有什麼意思!」另一女子語中透著不屑。

一堆姑娘打著哈哈,三三兩兩地扯著手腕,往樓上去了。

竺飲清抬頭,望了一眼樓梯上紅紅綠綠的身影,心中輕嘆一口氣,平靜無波的雙眸沉下來。

怎麼辦?

那個凌空懸綢舞,她還要再表演嗎?

不知為何,她心中瞬間就想到紅綃,隱隱的擔心彌漫著。

那日,為了讓柳眉爽快地接受她,苦無他法,才斗膽舞了那麼一支。

事實上,她並沒有多麼高超的舞技。在竺山時,雖然肖諾一直教她彈琴、作畫、跳舞,督促她盡心學習這些女子之事,但她一直學得心不在焉,倒是偷偷將輕功學了個精通。若不是後來被肖諾發現,狠狠罰了一頓,她大概只想著鑽研功夫去了,也不會用心跟著竹前輩好好學了那麼一手精湛棋藝。

至于凌空懸綢舞,那不過是她臨時尋思了一番,專為說服柳眉而創。

她深知,任何一個半桶水的小高手都一定能看出她那凌空懸綢舞的精妙之處全靠輕功撐著。

那日,紅綃不在。她記得真切。

可是明晚的送客表演,卻是紅綃操琴。如此一來,是想避也避不了了。倘若真如她所猜測,紅綃若真與鄭全有關,那她豈不是……

不管怎樣,今夜她勢必要想個對策來。竺飲清眉心緊整,緩步踏上樓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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