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你可以麼……天黑路滑,我……我來……」
背後傳來低啞斷續的聲音,帶著強忍的悶咳聲,他的手臂伸到前面來牽她手中的韁繩。
竺飲清眉頭微皺,稍一偏頭,語中說不清是慍怒還是著急︰「你別費力說話了,坐好!」說著便轉回頭,握緊馬韁。
身後的他略有微怔,轉瞬松了手︰「那好……」他悶悶地道了一句,竟緩緩勾了唇,「便交給你了……」
輕而低的聲音入耳,竺飲清不再猶疑,道了一句「坐穩些」,而後便一踢馬月復,身下的坐騎猛嘶一聲,撒足而奔。
冷風從耳邊呼呼而過,竺飲清雙目灼灼,一直望向前方的道路,奮力揚鞭催馬,卻在此刻忽覺身後他的雙臂環上她的腰,雖是極輕的力道,卻讓毫無防備的她身子一震,氣息一滯,僵了一瞬,下一刻便覺他寬闊的胸膛貼上她的後背,溫熱的男子氣息倏然涌近,他竟將頭靠上了她的右肩。
「澹台肅珩……」她心中微亂,低低地喚了一聲。馬兒仍在狂奔,她未側首,未轉身,眼楮仍然直直地望著前方,駕馬的速度一絲未減,胸腔里的一顆心隨著身體顛簸不止。
入耳的卻只有簌簌的風聲,她一直沒有听到他的回答。♀
他是睡著了麼?還是……
她心中有些慌,緊緊地抿住薄唇,手心似乎沁出汗來,卻不敢回頭看他一眼,也不再喊他,只將揚鞭的力道提得更猛了些,兩人身下的棕馬跑得飛快,馱著二人穿過了密林,一直往城里奔去。
澹台肅珩這一睡,竟一直昏睡了近八個時辰。直到哺時,方才醒轉過來。
一睜眼,隨著意識一同恢復的便是右肩的疼痛以及四肢的酸麻之感。喉腔中一股麻苦,舌苔上尤其明顯。
他撐起手肘,借力坐起身來,右肩的疼痛忽然明顯了,竟有撕裂之感。他咬牙忍住,目光往四周一掃,微有詫異。
這不是澹台府,而是陸希的藥廬!
此刻,他正坐在藥廬後廂的敞榻上,房中並無他人。
他搖了搖頭,閉目一想,昏迷之前的事便一一回到腦中,疲憊干澀的瞳孔倏然一凝。
他剛要起身,忽听門聲一響,抬眸一看,便見韓束跨進門來。
「將軍,你醒了!」韓束朝榻上一看,大為驚喜,轉而又化為著急,疾步邁過來,「怎麼起來了?陸先生說毒還未清干淨,傷口也重,要好好休養!」
「韓束……」澹台肅珩身子往前傾了些,凝眉啟唇,聲音略顯干澀,「驛館情況如何?」
韓束躬子,伸手扶住他︰「將軍你別著急,驛館已經沒事了,屬下也听了姑娘的話,今早便去見過慶王爺,明王遇刺一事暫時會由王爺處理,皇上那邊王爺也會交代,將軍可以安心養傷!」
澹台肅珩听了這番話,心下稍定,緊繃的眉眼也松了些,沉吟一瞬,沉聲道︰「昨夜是何情況?我們死傷如何?」
韓束將他扶穩,而後退了半步,頷首拱手︰「回將軍,屬下失職!昨夜刺客皆是高手,石印認出對方出動了兩位影靈高手,連七羅剎也來了,我方死傷慘重,親衛軍幾無活口,夜冥閣的兄弟也略有死傷,就連……就連秦公子也受了傷!」
「什麼?」澹台肅珩凜然一驚,「秦翰受了傷?他傷得如何?」
「將軍不必擔心,幸好紅綃出手相護,秦公子只受了些輕傷,手腕挨了一劍!」韓束答道。♀
「紅綃?她也去了?」他目光微凝,面帶狐疑。
「是!她與秦公子一道來的,屬下起始並未認出,是事後石印回稟的。」韓束答道,頓了頓,又道,「將軍,還有一事十分奇怪,昨夜除了夜冥閣的兄弟,還有另一撥人幫了我們!」
「另一撥人?」澹台肅珩十分詫異。
「是,對方皆蒙面現身,個個身手不凡,不遜于我們的蜃龍殺手,尤其是其中一人,似乎是他們的首領,武功奇高,竟能以一人之力與黑鷹和殘鏡打成平手。依屬下看,應與將軍不相上下!」
「難怪……」澹台肅珩凝眸低嘆一句,繼而沉沉地說道︰「我已猜到鄭全會出大氣力來了結朱慎,竟不想他派了影靈殺手親自上陣,看來他確是志在必得!若不是那幫神秘幫手,單以親衛軍和臨風堡的力量,怎會敵得過對方下的那般大本錢!」
「原來將軍早就料到了!只是,那幫人的身份,屬下……沒有一絲線索,不知他們是敵是友!」
「他們既出了手,便不會從此銷聲匿跡,我們遲早會知道。眼下,先不必管!」
澹台肅珩說到此處,語聲已無先前的低沉,然而眸光仍是微凝,忽而抬頭看向韓束,「遇刺一事,朱慎是何態度?」
「這個屬下不敢妄自猜度,昨日見他似乎很是驚憤,今日皇上召見之後,他神色似有緩和,屬下心猜必是皇上安撫了一番。」
韓束說到此處,定楮望向澹台肅珩,見他眉心微蹙,未再言語,略失血色的面龐顯得有些蒼白,看來傷得著實不輕。
韓束剛要開口勸他休息,忽听身後傳來推門聲,一轉頭便望見陸希端著藥走進來。他連忙上前接過藥碗︰「陸先生,我來!」
「先生!」榻上的澹台肅珩沖陸希喚了一聲,竟支起手肘要起身來。
陸希趕忙上前按住他,阻止道︰「三公子千萬別亂動,這傷口要是再裂開,怕是更難愈合,那丫頭可真要累死了!」
澹台肅珩愣了一瞬,轉而便明白他口中的「丫頭」是誰了,心頭悄然一動,面色卻未變,「先生,怎麼沒見她?」
陸希替他將被褥掖好,捋須一笑,「丫頭還在後廬煎藥呢!這一整日可真難為她了,你中的這毒一個時辰便要服一次藥,每一次的方子都不同,也虧得她熬了那麼多罐竟沒出錯,老朽我都想收她作徒弟了!」
陸希說著便轉過身,從韓束手里接過藥碗,遞給澹台肅珩︰「三公子先喝了這碗,下個時辰還有一碗,毒便能清了!」
「嗯。」澹台肅珩輕應一聲,不再言語,接過陸希手里的藥,仰頭一飲而盡。
那藥極苦,入喉澀意更深,然而此刻澹台肅珩卻絲毫不覺,心中輾轉的皆是陸希方才的那番話。
xxxxxxxxxxxxxxxxxxxx下午有事,提前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