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玦 第一百零三章 證人突來

作者 ︰ 莊子上

這廂,明鏡堂公審仍在繼續,而另一頭,澹台肅珩與竺飲清被「請」進大理寺的消息已經送到了韓束手中。♀

這消息是韓束剛從臨風堡趕回校場與徐重會合時得知的,彼時兩人正要一齊前去北衙提取今日所需的證物,誰料兩人剛一邁出校場大門,就收到了趙黎手下的侍衛送來的急信。

韓束快速打開信箋,細看之下,便是一驚,但他很快便冷靜了下來,在腦中飛快地將事情斟酌了一番,還是沉住了氣。

于是,他按照澹台肅珩先前的交代做好了一切準備,隨後又去軍器監跑了一趟,將軍器監的那位司監大人一起「請」了出來,之後一干人等便一起往大理寺趕去。

而此時,大理寺中的庭審已然進入了一個新的局面,澹台肅珩的一通胡扯,听起來竟然十分合理,教人一時指不出什麼破綻來。

他的說法是秦清本是他一個江湖舊友的妹妹,只因那位朋友因為某些江湖糾紛遭仇家尋仇,千里追殺,無奈之下,只好在逃命之前將這個唯一的幼妹托付于他。由于那位朋友曾對他有救命之恩,他出于道義,自然不能不留,然而身為朝廷將臣,若是被卷入江湖紛爭也是不好的,多番考慮之下,這才讓秦清女扮男裝,以他手下侍衛的身份出現,一方面是可以掩人耳目,避免引來那些尋仇的江湖人士,而另一方面,秦清雖是女子,但是自幼受兄長燻陶,身手不錯,性子也有些男兒的豪氣,也十分願意為朝廷盡一分力。

雖然澹台肅珩這番話將這個「秦清」的來歷說得很虛,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但這也是這個解釋的巧妙之處,在座的眾臣心中都很清楚廟堂之高與江湖之遠。江湖上的事情在各國都是不歸朝廷管的。這倒不是因為朝廷不想管,而是壓根就鞭長莫及。

因此,就算堂上眾人對澹台肅珩的說辭有所懷疑,也說不出什麼一針見血的反駁之辭來。♀

堂上主審的周允舟聞他此言,不由地暈了一下,而堂右側的國相大人則在心里鄙夷地唾罵了一句︰你小子倒是比你老爹能說多了啊!事情都敗露了,還這麼會狡辯啊!

在這個時刻,周允舟當然不能一直暈下去,心中停不下來的小鼓一直在敲打著他,因此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理清了思緒。轉頭朝著堂左側的陽修狄望了一眼,企圖發揮一下他察言觀色的強大本領來模索出最恰當的態度。

然而現實很殘酷。他最敬畏的皇帝並沒有給他提供什麼有用的指示。

陽修狄那一張俊秀的玉面容色淡淡,臉上的表情似乎一直沒有改變過,從始至終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旁觀者模樣,那神態看起來竟不像在听審,更像在看戲,看的還是一幕平平淡淡激不起他任何興趣的戲。

「啊……這個……」周允舟失望地將視線擺正了,望向堂下。踟躕了一瞬,硬著頭皮道,「澹台將軍方才所說倒是合情合理,只是據鄭相查探所得,這個叫秦清的女子身份十分可疑,似乎與澹台將軍方才所言出入明顯,鑒于當年竺王謀逆一案也是鄭相負責,此事鄭相應該再清楚不過了,還是請鄭相先說說情況吧!」

周允舟恭謹地看向鄭全。鄭全朝著他微微點頭,隨即緩緩地站起了身來,朝著陽修狄的方向躬了一子,又將視線朝堂中各處環顧了一圈,最後仍將目光移回陽修狄身上,方開口道︰「正如周大人所言,當年先皇將竺王一案交予老臣查辦,當時臣奉命緝拿竺家滿門,但那一夜,竺王妃自縊身亡,竺王在臣到達之前就已一把火焚了王府後院,據當時被羈押的府中家僕婢子所言,竺家的幼女念淳郡主也被那大火燒沒了。♀當時臣已經覺得蹊蹺,事後也派人去王府細查,但是並未找到幼孩骸骨,這事便一直懸在那兒……」

鄭全以一種雲淡風輕的口吻提起那慘烈的陳年往事,堂上有人知情,有人僅是耳聞,但眾人似乎都听得很認真。

陽修狄安靜的坐著,眸光淺淺地掠過堂上,不著痕跡地朝著跪在地上的清瘦身影瞥了一眼,很快便移開了。

竺飲清低著頭,听著日夜切齒拊心的仇人那般淡淡然地回憶著自己當年犯下的罪孽。她說不清心中是何滋味,只覺得胸腔里有熱熱的氣息在不住地翻騰著,她憋悶得難受,只想狠狠地嘶吼一聲,最好能把那淤積心口的怨恨之血噴出來。

然而,她只是安靜地跪在原處,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只是將垂在身側的雙手觸到了地上,輕輕地將掌心按于冰冷的黑石地面,那觸膚入骨的涼意讓她一瞬間覺得舒服了許多。

當然,她這樣小的一個動作,堂上的人誰也不會注意,除了澹台肅珩。

自從鄭全站起身來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提到了竺王,澹台肅珩便一直注意著跪在身旁的女子,他眼角的余光連她的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都沒有錯過。

而堂前,鄭全仍在繼續說著︰「不久前,曾有竺王府的余孽前來刺殺老臣,不過並未得手,隨後臣循著蛛絲馬跡得知當年的念淳郡主並沒有死,而且藏身于帝都之外,臣多方查探也未能將其緝拿歸案,直到近日有位不具名的知情人提供了線索,指證澹台將軍身邊的這位女扮男裝的親衛就是當年漏網的欽犯——念淳郡主!」

鄭全說到這里,語聲加重了幾分,目光朝著竺飲清看去。

此時,堂中已有輕微的唏噓之聲,幾位官臣都朝著堂中的兩人看去,眾人那看向澹台肅珩的目光大多帶了驚詫之色,似乎都十分不理解這位少年得志的大將軍為何要自斷前程,做這等勾連欽犯之事。

幾人朝著澹台肅珩望了一會兒,又都把目光轉向堂前,看著堂左側不發一言的皇帝,見他仍然沒有表示,便又看向堂上的主審官。

周允舟早已將所有人的臉色都看了一遍,這會兒他剛要開口,卻被澹台肅珩截住了話。

「听鄭相說了這麼多,肅珩倒想問問,這位不具名的知情人是何方神聖?一句莫須有的指證就能讓鄭相如此肯定我身邊這位無辜的姑娘是朝廷欽犯嗎?」

「澹台將軍不必心急!」鄭全轉過頭來,長眉一挑,額上的皺褶舒展開來,「還怕本相無憑無據冤枉了將軍嗎?單憑匿名人士的單薄一言,自然不能妄下論斷,因此,本相得知了這一線索後又派了人多方查探,終于找到了一名重要的證人!只要當堂對質,真相自明!」

他語聲一凝,轉頭拱手朝著陽修狄道,「皇上,老臣已命人帶來了證人,現在便可宣其上堂!」

竺飲清心中一緊,眼睫跳了跳,便听見陽修狄淡淡地道︰「周卿,宣吧!」

「是,陛下!」周允舟頷首應了一聲,便遣了衙役去帶證人。

不一瞬,衙役便帶了一名老嫗上了堂來。

那老嫗約莫六十多歲,身形干癟瘦弱,面色姜黃,臉上布滿了皺紋,身上衣裳單薄而又破舊,一看就知道生活艱辛,似乎受了不少苦。

她跟著衙役顫顫巍巍地走到堂中來,怯怯地往周圍看了看,混濁暗黃的雙眼有些呆滯,透出明顯的恐懼之色。

堂中眾人睜大眼楮,將這位出人意料的證人仔細打量了一番,都有些驚訝。

所謂的重要證人難道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痴痴傻傻好似乞丐的老婦人?

竺飲清微微抬了眸,偷眼朝著左側的老嫗看了一眼,心頭也很疑惑,但更多的是緊張。

鄭全找這麼個老婦人來做甚麼?他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毒藥?

澹台肅珩也移過視線看著那老婦,眸色有細微的變化。

「證人曹氏,皇上和諸位大人在此,還不快快跪下!」鄭全冷聲朝著那老婦道了一句。

那老婦一個顫抖,兩腿一屈,「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喑啞的聲音發著顫︰「叩見皇……皇上……」

周允舟看向鄭全,一臉吃驚︰「鄭相,這是……證人?」

「周大人,這就是重要的證人,她是本相從北山皇陵找到的,秦清究竟是不是念淳郡主,她最清楚,因為她就是當年昭德王府的女乃娘!」

鄭全的最後半句話說得擲地有聲,堂中眾人皆是一驚,就連一直面不改色的陽修狄也微微抬了眉,凝著目光看向跪在堂中的老婦人。澹台肅珩也不知不覺地繃緊了薄唇。

當然,最為震驚的自然是竺飲清,一直努力保持鎮定的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抬起了頭,顧不得再去擔心會不會加重旁人的疑心,雙眸怔怔望向前方兩尺外的那個衣衫襤褸的背影。

女乃娘?那是她的女乃娘嗎?

似乎方才听鄭全喊她「曹氏」?

幼時照顧她的那位魄魄是姓曹嗎?竺飲清記不清了,她呆呆地捏緊了指尖,只覺得心跳得極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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