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玦 第一百零四章 局面生變

作者 ︰ 莊子上

周允舟驚了驚,趕忙敲了一下驚堂木︰「證人曹氏,你可認得堂中那扮成男子的姑娘?」

驚堂木撞出悶悶的一聲,堂下的老嫗似乎被驚了一下,身子抖了抖,抬起一雙昏暗無光的眼楮朝著堂上的周允舟看了看,又偏過頭望了一眼堂右側的鄭全。

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很恐懼,又像是很為難。過了一瞬,她才慢吞吞地挪了挪身體,扭著頭去看身後的竺飲清。

此時,竺飲清也抬著頭,清亮的雙眸毫不避忌地望著眼前那副滿是滄桑的面容。

她看得極其認真,然而並沒有從那張面孔上找出一絲熟悉的感覺。

十二年,時光實在很殘忍,她真的記不清,也認不出了。

那老婦也很努力地睜著眼楮,模糊不清的瞳孔比方才大了許多。她癟癟的嘴巴動了動,似乎想張口說些什麼,然而最終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兩人的目光直直地對視著,一雙是年輕而澄澈的靈眸,一雙卻是蒼老而干澀的小眼。

竺飲清覺得她的眼神有些古怪,那明明是黯淡無神的眼楮,但不知怎地,她看著看著就覺得那眼神里有一束隱隱的光芒,含著她看不明白的情緒,讓她心里很不舒服。

「證人,你可認得她?」周允舟又拍了一下驚堂木。

竺飲清望見眼前的人震了一下,抖抖瑟瑟地扭過身去,將頭叩到了地上,顫著聲答道︰「大……大人,太久了,郡主的樣子變了許多,老奴……老奴實在認不出來了……」

這口音……

竺飲清眸光一動,迷迷糊糊的腦袋里隱隱浮現一絲熟悉的感覺。

方才只听這老婦說了幾個字,她並沒有听出什麼,如今听到這麼完整的一句話,雖然那老婦說得斷斷續續。♀但她仍然注意到了。不由地愣了一下。

眼前這老婦人難道真是當年的嬤嬤嗎?

那麼……她是來幫鄭全指證她的?

竺飲清說不清此刻的心情,只覺得心微微一揪。

「這……認不出來?」

周允舟急急地看向鄭全,卻見那位國相大人神色悠然地道,「周大人別急,證人曹氏雖然年老眼拙,從臉面上認不清,但是念淳郡主幼時畢竟是由她帶大的,這郡主身上有什麼特征她一定是很清楚的。曹氏,你便將你先前告知本相的說與諸位听听!」

「是……」那婦人低低地應了一聲,微微抬起頭來。「老奴記得,小郡主……小郡主左肩上有一塊彎月形的胎記……」

听到這里。竺飲清繃緊的心弦陡然一松︰她肩上並沒有什麼月形胎記!

然而,心弦松了之後,她又迷惑了。

這應該就是她的女乃娘吧?她不是鄭全找來的證人嗎?為何要說謊?

竺飲清抬眼朝鄭全看去,心中更奇怪了。

這老婦之言顯然不實,可是鄭全看起來一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看他的神態,想必早就肯定了她的身份。否則怎麼會連她的女乃娘都找來了。

這其中一定有古怪!

竺飲清正思索著,卻听鄭全說道︰「諸位都听到了吧?周大人,只要驗一下這秦清身上是否有曹氏所說的胎記,一切便都清楚了!」

「是啊……」

「對對對……」

堂上的眾人听到此處,總算明白這個證人的作用了。

就在此時,眾人忽然听到澹台肅珩朗聲道︰「鄭相說得很對,肅珩也听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便好好驗一驗!」

竺飲清聞聲轉頭。擰著眉看向他,心中有些驚訝。

他怎麼這麼配合?難道他就這麼確定那證人說的是假話嗎?

周允舟見此局面,轉頭看向陽修狄︰「陛下,您看是否叫個嬤嬤來驗一下這女子?」

「嗯,證人既有此言,自然要驗個明白!」陽修狄淡淡地說道。

「是是是!」周允舟連連點頭,很快便差了衙役去大理寺雜務所帶來了兩個嬤嬤,竺飲清隨後便被帶去堂後檢查了一番。

檢查的結果自然是沒有什麼月形胎記,晴天朗日的,那兩個嬤嬤也不能睜著眼楮說瞎話,因此從後堂被帶出來時,竺飲清已經比先前淡定了許多。

她仍舊跪在地上,听著那兩個嬤嬤向周允舟回稟了結果。

那兩人一說完話,最先做出反應的便是那位一直勝券在握的國相大人。

「不可能?她就是竺家的女兒,不會錯!你們看清楚沒有?」鄭全一瞬間變了臉色,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那兩個嬤嬤連忙俯身貼到了地上,驚懼地道︰「回相爺的話,看……看清楚了,確實沒有胎記!」

鄭全一驚,臉色更差,轉頭朝著證人曹氏看去︰「曹氏,你可有記錯?陛下在此,你老實交代,若有一句假話,便是欺君之罪!」

他幾句話一喝,那老嫗嚇得一抖,連忙俯身趴到了地上,竟然哭出了聲來。

眾人只听她一邊哭一邊哆哆嗦嗦地說著話︰「相爺……相爺饒命啊,相爺饒命啊……老奴真的只知道這麼多了……相爺不要殺我……」

她的嗓音本就黯啞,此刻夾雜著哭音,更顯得淒厲混沌,然而那一聲聲求饒卻能讓眾人听得很清楚。

幾位朝臣臉色各異,望望國相,沒敢說什麼,又都默不作聲地望向皇帝,果然望見方才一直面色平靜的皇帝此刻已微微蹙了眉頭,雙眸凝了幾分。

「鄭相,這是怎麼回事?」陽修狄開了口,語氣雖然沒有明顯的變化,但眾人都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許多。

「這……」鄭全臉色已經發青,他正要開口解釋,不想那曹氏竟然快速從地上跪爬過去,似乎拼盡了全力一般,老淚模糊的面龐又是恐懼,又是驚駭。

她就這樣在堂中眾人驚詫的目光中以一種拼了老命的姿態爬到了鄭全身旁,一把抱住鄭全的右腳,匍匐在地,聲嘶力竭地哭喊道︰「相爺……相爺您答應了啊,您說了只要老奴來作證,就不殺……不殺老奴啊……老奴真的不知道這姑娘不是小郡主啊,老奴說的都是實話啊……相爺您就發發慈悲,放過老奴吧……」

「大膽賤奴!」站在另一側的鄭儀成見老爹被曹氏纏住,壓根顧不上思考,以最快的速度一步奔了過去,一腳將那老婦踹開。

鄭儀成本就身強體壯,又是武將,那羸弱不堪的老嫗哪里能承受得住他這一腳,直直被踢出半丈遠,痛苦的哀嚎一聲,爬都爬不起來了。

竺飲清見那老婦趴到在地,干瘦的身子痛苦的發著抖,心頭一跳,竟有些心疼。

在這種並不強烈的心疼感中,竺飲清腦中一個激靈,頓時從疑惑的迷思中抓出了一個不太確定的理解。

如果這老婦真是當年府里的嬤嬤,那麼……嬤嬤是在幫她?!

念及此處,她陡然一震,眸光死死地盯著前方那個委頓于地的身影。

堂中眾人見此情景,很是駭然,然而鄭儀成卻沒有注意到眾人望向他們父子的眼神已經大變,他踹完老婦便轉身去問候自家老爹去了。

不同于鄭儀成的心急莽撞,鄭全顯然要沉穩得多,他很快便冷靜了下來,轉念一想,就猜到自己是被這證人曹氏臨陣擺了一道,然而方才兒子在堂上來了這麼魯莽的一腳,更是讓情勢不利于已方了。

腦中飛快地思索一瞬,這位國相大人連忙屈膝跪到了地上,順便也沒忘記將方才幫了倒忙的兒子拉到了地上︰「犬子性急,方才在陛下面前動了粗,是老臣管教無方,還請陛下恕罪,不過這證人曹氏滿口胡言,句句皆是謊話,實在讓臣不解啊!老臣方才一想,才反應過來定是上了有心人的當了,想來定是有人居心叵測,故意誤導老臣!」

「鄭相這話說得倒好,只怕這居心叵測的人就是鄭相您吧!」

澹台肅珩此言一出,堂上眾人又是一驚,一道道目光齊刷刷地投過來。

「你……澹台肅珩,你胡說什麼?」鄭儀成飛快地回擊一句,卻被身旁的老爹猛地拉了一把,恨恨地閉了嘴。

鄭全努力保持著平和的語氣,望著澹台肅珩道︰「澹台將軍,今日之事確實不是本相有意要冤枉你啊,本相也是受了賊人的蒙騙啊!」

「哼!」澹台肅珩冷哼一聲,並不理他,拱手對著堂前的陽修狄正色道,「皇上,肅珩今日原本正要進宮稟報刺客一案的進展,沒想到在半路就被鄭將軍截了路,既然此刻大家都在,肅珩就先向皇上回稟查案結果,待諸位听完了,便會明白鄭相今日為何要弄這麼一出來冤枉肅珩了!」

眾人聞他此言,都有些意外,面面相覷了一番。

鄭儀成則是一副混雜著吃驚、疑惑和憤怒的表情,他剛要開口,卻被鄭全制止了。

此刻,鄭全的面色變得更青了,不過他仍然保持著鎮定,腦中猜想著澹台肅珩要說的話,心中盤算著應對之策。

竺飲清微微偏過頭,看向澹台肅晰,混亂紛繁的心中更多了幾分忐忑。這是要開始翻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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