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有件事想問你。」竺飲清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平靜自然，將內心的錯亂盡數掩蔽。
「什麼？」看出她神色中的嚴肅，澹台肅珩有些驚詫又有些焦急。
竺飲清咬咬牙，罷了，早死晚死都得伸脖子，就讓這一刀來得干脆一些吧！
「將軍覺得孝姝公主如何？」
澹台肅珩一怔，壓根沒想到她好好地為什麼會提起孝姝公主，轉念一想，便猜測定是這幾日陽靈犀又在她耳邊念叨了不少。
隔了一會兒，澹台肅珩才溫和地答道︰「我不是說過，孝姝公主的事你不必關心，沒必要跟著靈犀胡鬧。」
「胡鬧？」這怎麼會是胡鬧呢？事關公主的終身幸福，靈犀的擔心和憂愁那麼正常，這怎麼能算是胡鬧呢？竺飲清心頭一悶，說出口的話里不知不覺便帶上了一絲火氣︰「難道在你們男人眼里，只有江山社稷才是大事，我們女人想的事就全是在胡鬧嗎？」
沒料到她會如此爭鋒相對地堵他的話，澹台肅珩愣了一下，深湛的眼眸微微眯起，好半晌都沒有答話。
「怎麼，將軍沒話可說了嗎？」竺飲清賭氣似地睨著他，眼芒鋒利尖銳，「那就回答我的問題吧！」
沉默的澹台肅珩靜靜地看著他，幽沉的眸光教人辨不出他的情緒，她的話一字不落地傳入他的耳中，那話里的不滿如此明顯，她挑釁的目光直射過來，卻也教他移不開眼。
「孝姝公主賢德過人。」涼涼的字從他俊薄的唇中移出，這評價有多官方，竺飲清自然清楚，她不知道得到這個答案算不算完成了陽靈犀的交代，可看著澹台肅珩越來越沉的眼神，她覺得自己大概沒辦法再繼續問下去了。而且。心里盤桓不散的古怪滋味也讓她難安，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此刻站在這里面對他並不是多麼容易的事。算了，剩下的事就交給靈犀。等她明天自己解決吧！
「我問完了。謝謝。」竺飲清轉身就要走，然而剛跨了一步就听見澹台肅珩在背後喚道︰「清兒。」
腳步一頓，竺飲清半轉過身︰「將軍還有事嗎？」
「你為什麼問這個？」
「明天你就知道了。」竺飲清想起陽靈犀的話，心頭倏地一窒，不願再多說，轉身快步出門。
次日，陽靈犀一早就來到澹台府，直接奔進竺飲清的屋里，听到竺飲清的答案，她面露喜色︰「這麼說。肅珩哥哥也是喜歡沁姐姐的嘍？」
「啊？」竺飲清微微一愣，又把答案說了一遍，「他說他覺得公主賢德過人。」
「對啊對啊，我听到了，賢德過人嘛！這評價還真高。原來沁姐姐在肅珩哥哥心里這麼好呀！早知道我還愁什麼？」陽靈犀越說越歡喜，完全沒有注意竺飲清的臉色。
想了想，竺飲清還是又說了一句︰「他……他只是這麼說而已。」
「這麼說就夠了呀，他要是不喜歡沁姐姐，怎麼會這麼說呢？」陽靈犀一臉篤定，拉過竺飲清，有模有樣地分析道。「有句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對吧？你看啊，肅珩哥哥就不會說我賢德過人，對吧？」
「呃……」竺飲清說不出話了，澹台肅珩確實不會用這四個字來形容陽靈犀，因為這位靈犀郡主大概只有「古靈精怪」最合適了。
「好了，走。我們現在就去跟肅珩哥哥說說！」不等竺飲清反應，陽靈犀已經快速拉起她，等到竺飲清意識到陽靈犀要拉她去做什麼，兩人已經出了房門了。
竺飲清趕緊停步拉住陽靈犀︰「我還是不去了，靈犀。你去說就行了！」不知道為什麼，一想到陽靈犀待會兒要說的話，竺飲清下意識地不想去听。
「那怎麼行？」陽靈犀拉緊她的手，「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啊，是姐妹啊，不是說好要幫沁姐姐的嗎？我們當然要一起去，好歹兩個人更有氣勢啊，秦清你不能這麼不夠義氣吧！」
「可是……」竺飲清還想再說什麼，陽靈犀卻已經沒有耐心再听，拉著她就往前跑，嘴里道，「沒有什麼可是了，等這件事成功了，沁姐姐一定會好高興的，到時候我讓她好好賞你！」
竺飲清一直被拉到前廳，兩人正好撞見澹台肅珩從書房出來。
陽靈犀歡喜地叫道︰「肅珩哥哥！」
竺飲清抬頭一看，恰好與澹台肅珩投過來的視線相對，她心慌意亂，快速偏開，這時陽靈犀已經松開她，跑到澹台肅珩跟前。
「肅珩哥哥，我有事要跟你說！」陽靈犀一把拽住澹台肅珩的胳膊。
竺飲清站在離兩人一丈遠的地方看著他們。
「靈犀，我要去見蘇將軍，有事等我回來再說。」澹台肅珩的目光微微飄遠，狀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竺飲清，很快移開了，他推開陽靈犀便要往前走，誰料陽靈犀卻拉住他的胳膊不松手，急急地說道︰「不行，這件事很重要，你一定要先听我說。」
「靈犀，別鬧了。」澹台肅珩不耐地皺眉。
「不，沁姐姐的事怎麼也比那個蘇將軍重要吧？你快听我說！」
「孝姝公主？」澹台肅珩一愣，猛然想起昨日竺飲清的話，他抬眸看向竺飲清，卻見她低頭躲避他的視線，只好問陽靈犀道︰「這和孝姝公主有何關系？」
陽靈犀一听此話，便覺有戲，連忙道︰「肅珩哥哥，你現在進宮去求皇帝哥哥賜婚吧！」
此言一出，澹台肅珩驀地一驚，黑眸瞬間收緊，下意識地朝竺飲清的方向看去，卻見她仍舊低著頭，仿佛沒有听見陽靈犀的話。
就在這一刻，澹台肅珩明白了。
她昨日說的那句話忽然翻入腦中:「你明日就知道了。」
她知道，她早就知道靈犀今日要同他說什麼！
澹台肅珩緊緊地盯著一丈之外的縴瘦身影，只覺得那樣素淨的模樣此刻卻刺目得緊。
陽靈犀見他沒反應，好似一副發呆的模樣，便趕緊繼續道︰「肅珩哥哥，你听到沒有，你今日就去求皇帝哥哥把沁姐姐嫁給你，這樣沁姐姐就不用嫁到南宿去了！」
「靈犀，你別鬧了！」澹台肅珩收回目光，拉開陽靈犀鎖在他胳膊上的雙手，聲音冰冷嚇人，冷凝的眸子盯著陽靈犀，「我該走了，你願意待在這里還是回慶王府都隨便你。」
竺飲清被那聲音一驚，本能地抬頭，卻見他抬起眼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抬腳便往門口走。
陽靈犀一看急了，連忙朝竺飲清道︰「秦清，快攔住他！」
竺飲清心里已經成了一堆亂麻，澹台肅珩方才的眼神讓她心驚，此時還沒緩過來，一听陽靈犀叫她，便本能地邁步，可才剛踏出腳，便見那個已經走到門口的身影猛然一頓，隨後他轉過身看著她。
與那深沉復雜的目光一對上，竺飲清的腳步便滯住了，一顆心瞬間掉進了冰窟里，冷得她全身一顫。她不確定澹台肅珩的眼中是什麼情緒，她看不出怒氣，也看不出不耐，似乎只有冷然，完全的冷然。
「秦清，你愣著做什麼，快一點！」陽靈犀說著，已經快步奔到門口，攔在了澹台肅珩前面，轉頭朝竺飲清喊，「你快點過來幫我，我一個人肯定攔不住他！」
竺飲清仍舊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澹台肅珩，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看得陽靈犀急不可耐，她幾乎是在吼著︰「秦清，我命令你，快點過來！」
「你沒資格命令她！」澹台肅珩沉聲道。
陽靈犀一愣，竺飲清也跟著一怔。
「你鬧夠了吧？可別忘了，她是我的侍衛，現在也該回到我身邊了，你現在立刻回府去！」澹台肅珩已經轉過頭，看著陽靈犀，語氣中听不出怒氣，卻讓陽靈犀覺得可怕得很。
「秦清，跟我走！」他轉過臉，朝竺飲清道。
陽靈犀此時終于反應了過來，也不管澹台肅珩了，拔腿就跑到竺飲清身邊，緊緊拉住她︰「秦清是我的侍衛了，她干嘛要跟你走，倒是你，你怎麼回事啊，沁姐姐那麼喜歡你，你也喜歡沁姐姐，讓你去請個婚旨而已，你發什麼火呀？」
「你胡說什麼？」澹台肅珩這下似乎真的怒了，幾大步奔過來，黑眸狠狠瞪著陽靈犀。
陽靈犀被他的樣子唬得一愣，身子抖了抖，聲音卻仍然很高︰「我哪里有胡說，沁姐姐八歲就喜歡你了，你不是也覺得沁姐姐賢德過人嗎，那你還不趕緊點，你舍得她嫁給那個什麼明王嗎？你再不下手，人家可就把沁姐姐帶走了！」
「我管她嫁給誰！」澹台肅珩似乎已經被怒氣沖昏了頭腦，並沒有對陽靈犀的話多做琢磨。
「喂！」陽靈犀也火了，「澹台肅珩，你太過分了吧，沁姐姐那麼喜歡你，你有沒有良心啊，你知不知道先前我送過來那些糕點都是沁姐姐親手做的哎，這麼多年了，她一直偷偷喜歡你，偷偷對你好，你呢？她是個公主哎，你有沒有良心啊？」
陽靈犀的話說得慷慨激昂，竺飲清听得怔怔然，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心頭酸得發苦，她低下頭，不敢去看澹台肅珩的臉色，不敢去想他听到這些會是什麼感受。會很感動吧？畢竟，孝姝公主那麼尊貴那麼好的姑娘，竟會為了他親手做糕點，而且……而且她默默地喜歡他那麼久，這樣的感情，任誰都會感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