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竺飲清一愣，呆呆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望著眼前那雙黑眸漸漸轉深，她心頭五味雜陳，悻悻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忽然，腰部一緊，澹台肅珩竟伸手抱住了她。
他將她緊緊按在懷里，埋首她的頸窩，一句話也不說。
竺飲清怔忡著，不敢動，也不敢喚他，只是任由他抱著，任由自己貪戀這他懷里的溫暖，也任由思緒胡亂地攪動自己的腦袋。
許久許久，她才感覺到澹台肅珩松了手，他的雙臂垂下。
竺飲清抬頭看向他，他也看著他，兩人視線交匯，眼神都不由自主地轉深。
她看出他眼里的愁緒、煩惱，可卻不知應該說什麼。要安慰他嗎？可是要怎麼安慰呢？他不想娶陽雋沁，她明白，可他為人臣子，皇上開口的事情大概是鐵板釘釘了，即便他是大將軍，那也是沒有辦法反抗的呀！
雖然一想到他要娶別人，她心里就酸得厲害，可再一想，那個人是陽雋沁，是那麼愛他的孝姝公主，那樣深的感情，那樣沒有怨言的付出，他是該娶她的呀！
竺飲清的心里亂極了，她已經無心去管自己的感受，她現在很擔心他。
心里躊躇了許久，她還是開了口︰「其實……其實娶公主也沒有什麼不好，誰都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喜歡你，她會對你很好的，這樣一來，公主也不用嫁到南宿了，那樣……事情……事情就全都解決了，不是嗎？」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輕松一些，可是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卻不由自主地越來越沉，可她仍然讓自己的眼楮直視著他，不閃不躲。
望著竺飲清澄澈晶亮的眼眸。澹台肅珩深眸微微眯起，並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得竺飲清心頭發慌、心亂如麻。
「你又打算走了。是吧？」澹台肅珩忽然苦笑，「我娶公主，你就要走了，是吧？」
「我……」竺飲清面色一僵，怔怔地傻愣著。是的，原本就是要走的，雖然今日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他們是不可能的，不是嗎？她心里在意他，可卻不願教他為難。更不願連累他，她是要走的，他要做駙馬了，她更應該走，事實就是這樣。她能說什麼？
望著她皺眉的樣子，澹台肅珩心一顫，抬手撫上她的眉眼，指月復緩緩摩挲著，他的眼里滿是疼惜的柔情。
「清兒，我留不住你了，是不是？」他的聲音又低又沉。有一絲沙啞，「不管我娶不娶別人，我都留不住你，是不是？」
听著澹台肅珩令人心顫的聲音，竺飲清的心揪痛著，眼眸酸澀。她定定地盯著他，任由他的手掌撫模著她的臉龐，她忍不住抬起手覆上他的手，讓那溫暖的掌心與自己的臉頰更家貼近。
「肅珩。」她忽然開口喚他。
澹台肅珩整個人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霎時，一抹狂喜奔上心頭。
她喚他「肅珩」！
她第一次這樣喚他！
猶記得曾在他表明心意的那一夜，他蠻橫地讓她喚他的名字，可她終究還是沒有依從，在那之後，仍然疏離而又客氣地叫他「澹台將軍」，這讓他很沮喪。
而今天，她竟然主動喚他的名字，澹台肅珩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只知道听著自己的名字從她的嘴里喚出來，他很開心，很驚喜，幾乎要以為自己听錯了。
「你喚我什麼？」他嗓音微微發顫，眼眸緊緊地凝視著她。
將他眼眸里的震驚和欣喜都看在眼里，竺飲清驀地想哭，她只不過是這樣喚了他一聲，他竟然這樣開心！
他炙熱如火的眼神緊緊鎖著她，像要把她鎖在眼里，綁在心里。
竺飲清沖她微微一笑︰「肅珩，我好慶幸遇到你。」
看著他眼里的欣喜更盛，感受著他眸光的熱烈，她不等他接話，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你可知道，你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嫁給你的姑娘一定會很幸福的，如果可以，下輩子給我一個機會，我願意做你的妻子。」
「下輩子？」澹台肅珩心中的歡喜因為這幾個字一消而散，「什麼意思？」
「這輩子時機不對，身份不對，什麼都不對，你娶公主吧！」
「你……」眸中怒火陡然升起，澹台肅珩臉色大變，正要開口，卻感覺到她柔軟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
「听我說完，好不好？」竺飲清眼里難得出現的溫柔，教澹台肅珩看傻了眼，心中的怒意竟被她柔柔的一笑撫得一干二淨。
「你對我的好，我全都知道，很感激，而且不只有感激。先前我總是逃避，可現在我覺得逃不逃都沒有什麼關系，所以我想告訴你，那日在陸先生那兒，我跟你說我對你只有尊重和感激，其實……其實那是假的，不只是那樣，你也不是一廂情願，你……明白了嗎？」
說完了話，竺飲清心情一松，臉上的笑意更柔更美，她直直地看著他，看見他深邃的黑眸閃著奇異的光芒。
在她還想再說點什麼的時候，澹台肅珩忽然俯首，快速地擷住了她的唇。
「唔……」竺飲清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吻驚得手足無措，而澹台肅珩卻宛如沉溺其中一般，他的唇柔軟火熱，這個吻纏綿悱惻，竺飲清幾乎無法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澹台肅珩才從那令他沉迷不已的菱唇上退開，他看著她急促喘息的模樣，心里溢滿深情，伸手將她攬在懷里，讓她靠著他的胸膛。
此刻澹台肅珩心里的澎湃在那個綿長的吻中慢慢緩了下來，但竺飲清方才說的話仍然在他腦袋里回響，他心里從沒有像此刻這般滿足和快樂，這種在夢里才敢想象的驚喜讓他忘記了竺飲清在那一段告白之前所說的話。
但，竺飲清沒有忘記。
她知道現在是要把一切都說清楚的時候。
她沒有推開他，沒有拒絕她的擁抱，但她知道過了今日之後，她不應該再貪戀他的一切，因為注定沒有結果的這段感情就應該讓它終結在今日，往後，山高水長，一切只能壓在心底，壓在回憶里。
許久之後，竺飲清輕輕說道︰「肅珩，你該放開我了。」
澹台肅珩愣了愣之後，松了手，仍是眼帶笑意地望著她，溫柔地喚她︰「清兒。」
「你忘記我說的話了嗎？」她笑意吟吟地看著他，「你知道我的心意，很開心，是嗎？」
笑著點頭。
「我也很開心，」她輕聲說道，「而且很滿足。我覺得這樣就很好了，我知道你的心意，現在你也知道我的，這樣就夠了，心里有彼此，並不一定要在一起的，你娶的是誰，我都沒有關系，所以，往後，你好好待公主，我知道你好，我就會很安心。這樣，好不好？」
「不好！」澹台肅珩眼中的欣喜已經消失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震怒喝心痛。
「你……」竺飲清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怔怔地看著他，半晌才垂下眼眸，失望而又沮喪地道︰「原來我說了這麼久，你還是什麼都沒懂……」
她的神情讓澹台肅珩心頭發顫，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語氣又怒又急︰「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如果你是在說你還是要離開我的話，我只想說，我不答應，我不答應！」
「肅珩……」竺飲清面露難色，無奈地看著他，她不是沒有看見他眼里的痛苦，她知道他舍不得，因為她也舍不得呀！可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已經不再是他們兩個人的問題了。
「我們現在還有別的選擇嗎？你不清楚現在的情況嗎？」竺飲清皺著眉頭問道，「你真的要抗旨嗎？你真的要看著那麼愛你的孝姝公主死去嗎？你是北恆的大將軍，所以你不能！而我……我也不能！」竺飲清眼眶微濕，心中充斥著復雜至極的情感。
「我可以不做這個大將軍，你要走，我奉陪！」
竺飲清驀地一僵，不敢相信地看著一臉堅毅的澹台肅珩。
「不！」半晌才反應過來澹台肅珩說了什麼，竺飲清猛力搖頭，「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是澹台肅珩，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這不是你！」
「這就是我！」澹台肅珩一把將她摟進懷里，「這就是不能沒有你的我！竺飲清，不要這樣，不要這樣在我的生命里來了又走，我不允許，我不答應！不可以這樣對我！」不知何時，澹台肅珩的眼眶里掉下一滴熱淚。
被他抱在懷里的竺飲清不住地搖頭，可她卻說不出話來，面對這樣的澹台肅珩，她說不話，她不知道應該和他說什麼，他的話讓她震驚而又無措。
「肅珩，肅珩……」靜默了良久之後，竺飲清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硬聲道︰「你不要這樣，我們冷靜一下，好嗎？」
「我很冷靜，我知道什麼是我不能放棄的，我知道我不想放開你，一點也不想。」澹台肅珩將她抱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