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要勉強他！」陽雋沁哭著喊道，而她這句話一說完，不等任何人反應，她已經抬起手，要將那金剪刺進胸口。
眾人皆是一驚，連忙上前，卻在這時望見一個物事直接飛過去，猛地撞上陽雋沁握著剪刀的那只手，只听陽雋沁低呼一聲，手隨之一松，那把剪刀便掉了下來，隨之落地的是一把沒有月兌鞘的匕首。那是竺飲清一直隨身攜帶的短匕。
從始至終，陽雋沁從來不曾看過她，更沒有注意她何時從身上掏出了那把匕首。
一見剪刀落地，眾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氣，連忙朝陽雋沁奔過去，澹台肅珩已經迅速將金剪和匕首拾起，竺飲清從他手中接了過來。
陽靈犀已經過去抱住情緒仍然不穩定的陽雋沁，跟著哭道︰「好險啊，沁姐姐，你怎麼這麼傻啊，你干嘛要這樣啊，活著多好啊，你干嘛要死啊，就算肅珩哥哥不要你，就算真的要嫁給那個什麼明王，你也不應該輕生啊，生命多寶貴啊！」
「孝姝，你……」陽修狄看著陽雋沁，亦是驚怔得說不出話來。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高呼︰「太皇太後駕到！」
聲音一落，就見著幾個宮人攙扶著太皇太後奔了進來。
太皇太後一听到了消息就嚇得差點暈過去，急匆匆地趕過來。
「孝姝，孝姝啊……」太皇太皇一進門就喊著。
「皇姥姥！」陽靈犀和陽修狄一齊喚道。
宮人已經攙著太皇太後走近了，陽修狄迎過去，伸手扶住太皇太後︰「怎麼驚動您老人家了，是哪個奴才傳過去的？」
「哎呦，你就別追究這個了！」太皇太後一雙眼楮直盯著陽雋沁，急忙忙地過去︰「孝姝，孩子，沒做什麼傻事吧？」
「皇姥姥……」陽雋沁仍然滿臉淚水，連聲音都啞了。
「皇姥姥。」陽雋沁趕緊道，「您不知道，就差那麼一點兒，沁姐姐差點就真的沒命了……」
「我的孝姝啊。你這丫頭怎麼傻成這樣呢？」太皇太後心疼地過去，陽雋沁心中仍然傷心，哭著靠近了太皇太後懷里。
廳中眾人皆是沉默，誰也不知應該說什麼。
一直到陽靈犀陪著陽雋沁進了暖閣去歇息，月晚宮的正廳里才重新開始討論起這件突然發生的變故來。
最先開口的不是陽修狄，而是因為孫女的事驚魂未定的太皇太後。
「皇上，這件事，你要怎麼辦？我老太婆可先把話說清了，今日的事再不能發生了，孝姝再怎麼說也是大恆唯一的公主。你的親妹妹，你若真把她逼死了，將來我老太婆到了下面，要怎麼去跟你父皇交代？」
「皇姥姥，」陽修狄嘆了一口氣。「孫兒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想不到孝姝這麼倔強。」
「孝姝這孩子，也就看著柔弱乖順，可她心性也是強的，你這樣強逼，怎麼不會出事？這聯姻的事，還是換個人選吧！」太皇太後大有一錘定音之勢。
「事情不是這麼簡單。」陽修狄朝著仍然站在一旁的澹台肅珩覷了一眼。又道︰「倘若要換人選，公主必須現有駙馬人選，只有孝姝有了主，才有合適的理由換人選，否則人家南宿國必定覺得我們大恆戲弄他們。」
「這有什麼難？」太皇太後松了一口氣，「反正孝姝不願遠嫁南宿。那你便在大恆為她選個人便是，孝姝那孩子有心思，便讓她自己挑好了，她看上誰，駙馬便是誰！」
太皇太後話音一落。澹台肅珩和竺飲清同時側首，不約而同地對看了一眼，澹台肅珩薄唇翕張，幾乎忍不住要開口說些什麼，卻見竺飲清忽然低下頭，躲開了他的目光。他心中一急，下意識想走近她，卻听到陽修狄突然喚他的名字。
澹台肅珩微微一怔，本能地答道︰「臣在。」
「對于皇姥姥的提議，朕很贊同，你有什麼看法？」陽修狄的神色有些嚴肅，看向澹台肅珩的目光微微有些冷厲。
听到他的問話後，不僅澹台肅珩驚住了，竺飲清的身子也跟著僵住了。
她知道，作為臣子，對于這個問題，他只能有一種回答。
而那個回答意味著……
竺飲清默默地攥緊了手。
過了半晌，她听到一個醇厚低沉的緩緩答道︰「臣……也贊同。」
就在心里不由自主地響起一聲嘆息時，竺飲清忽然又听到那個聲音又繼續道︰「皇上可以在我大恆挑選尚未婚配的王公之子供公主選擇，臣想，應當能挑出與公主相配的駙馬。另外，臣有件事想先向皇上稟報，臣準備明日迎娶秦清，特在此向皇上告假，求皇上恩準。」
措手不及的竺飲清震驚了。
陽修狄也震驚了。
而毫不知情的太皇太後則是一臉詫異，驚訝地問道︰「肅珩，你要成親了？怎麼我太婆不曾听說過，你要去的那個秦清是哪家的姑娘？」
腦袋一片錯亂的竺飲清怔怔地盯著澹台肅珩，只見他單膝跪地，頷首回道︰「回太皇太後，秦清是我義兄之妹，我早已答應要照顧她一生，她父母早逝，兄長失蹤，如今只是孤女，就住在我府上。」
「這……」太皇太後仍是一臉雲里霧里的模樣，轉頭看了一眼陽修狄，又疑惑地轉過來瞧著跪在地上的澹台肅珩︰「難道我老太婆看錯了？你跟靈犀那丫頭不是……」
「靈犀？」澹台肅珩一愣，轉瞬便知道太皇太後弄錯了，連忙道︰「肅珩一直當靈犀是妹妹。」
「這樣啊？」太皇太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搖搖頭︰「你們年輕人的事啊，我老太婆還真是看不明白了……」
太皇太後看不明白，陽修狄卻看得很明白，澹台肅珩的意思如此明顯，他怎麼會不懂呢？雖然在御書房里答應了不奪人所愛，可如今情勢可不一樣了，就算不為自己的私心，也不能不為自己的妹妹考慮一下，他可不會忘記在陽雋沁處于生死邊緣的時候他自己說了什麼話？倘若他的妹妹真的選擇了澹台肅珩，真要以死相逼，他難道還能不讓她如願嗎？只是，這樣一來，清兒……
陽修狄的眸光不由自主的看向竺飲清，她仍然安靜地站在一邊，縴細瘦小的身體單薄得很，從進了月晚宮開始，她一直以一個侍衛的身份沉默著，然而此刻她的眼楮在看著誰，陽修狄很清楚。
清兒……清兒也是喜歡澹台肅珩的吧？
原本已經決定要成全他們的心此刻卻已經動搖了，如果……如果肅珩娶了孝姝，那麼就讓他來照顧清兒，這樣不是也很好嗎？所有的事都解決了，不是嗎？那麼說不出口的思念，那些不能表現的歉疚，他可以在以後漫長的日子里，慢慢補償她，這樣也很好吧？
想到這里，陽修狄淡淡道︰「肅珩，這件事朕恐怕沒辦法答應你。」
澹台肅珩心底驟然一涼，眸色一變︰「可是皇上，臣……」
「你很清楚，孝姝看上的人是你，不是嗎？」
「什麼？」這下輪到太皇太後震驚了。
「皇姥姥，您沒有听錯，孝姝看上的駙馬就是肅珩。」
「啊？這……這是怎麼一回事？我老太婆都听糊涂了？」太皇太後連連搖頭，覺得腦袋都昏了。
澹台肅珩心中十分著急，顧不得向太皇太後解釋，只是忍不住對陽修狄說道︰「皇上，今日在御書房里，皇上不是已經答應……」
「肅珩！」陽修狄打斷了澹台肅珩的話，沉聲道，「那時候朕並不知道孝姝的心意，如今知道了，朕怎麼能坐視不理，不是朕想為難你，孝姝的樣子你也看見了，你覺得除了你，她還會選別人做駙馬嗎？你若是不娶她，她便只有一死，這樣的結果朕不允許！」
「皇上……」
「好了，你不必再說了！你先回去吧！」說完這話，陽修狄轉頭向一頭迷霧的太皇太後解釋起事情的前因後果。
澹台肅珩雙臂一垂，臉上的頹喪一覽無遺，竺飲清看著他，心頭揪痛著，她想上前告訴他，不要因為她而為難，真的不必如此，她不想看到他這樣，她不想為他添麻煩，可她什麼都不出口，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澹台肅珩僵硬地站起身，神色無比凝重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握緊雙拳，踏著沉重的步子朝月晚宮正門走去。
一直到走出宮門，澹台肅珩都沒有再說一句話，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一直跟在他身後的竺飲清。
澹台肅珩一直僵著身子朝前走著，甚至忘了宮門口的愛駒，竺飲清看著前方那個高大英挺的身影，心頭難受不已，卻只能牽著馬，緩緩地跟在他身後。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著。
過了許久，竺飲清才斂下了噴薄的情緒，拉著馬追上他的步伐。
「其實……其實沒關系的。」她走到他身旁，揚起聲音說道，語氣中透著掩飾心情的輕松。
澹台肅珩的腳步倏然停下。
他側過身，深深地凝視著她，啞聲問道︰「我娶別人，你覺得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