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大姑娘風風光光的嫁了出去,連帶著十里紅妝,羨煞旁人。
因婚事沒波折,李氏也舒心,只盼望能早早抱到孫子,就再沒有什麼可擔憂的。
三日後,新婚夫婦回門。
江素梅也去了,見到了大姐夫。
這沈家二公子沈玨長得一表人才,風流倜儻,光是看外在條件,便是不錯,不用說還有那顯赫的家世,果真是一門好姻緣。
有娘的孩子是塊寶啊!
正當她感慨的時候,江畫梅伸手捅一捅她,輕聲道︰「你看到沒,大姐夫那眼神老往二姐身上飄……」
「噓!」江素梅忙道,「非禮勿視,這話可不能亂說的。」
「我可沒胡說,真看見好幾次了,肯定沒瞧錯!」江畫梅信誓旦旦。
她性子外向,也不老實,那眼楮一直就沒閑著,不像江素梅,看過一眼,便裝作大家閨秀的樣子,目不斜視。
江素梅听她說的竟是真的,就有些同情江慕梅。
說起來,江家幾個姑娘,江慕梅雖為嫡長女,容色卻是最不起眼的,偏偏身為親妹妹的江念梅又長得特別出眾,還愛穿素裝,頗有幾分出塵之色,越是把江慕梅給襯到牆壁里去了。
要換做是她,也是很有壓力呢!
想到這里,她嘆了口氣,剛才還在胡亂下定義,確認是一門好親事,原來並不一定,不由得念及自己將來的終身大事,實在是樂觀不起來。
大概,真是要結婚後,閉著眼楮過活了?
她能做得來嗎?
還是,索性犯個大錯,給家里人直接放送到尼姑庵里出家去?
不不,絕不至于到這一步,再怎麼樣,她還不想孤身伴青燈終老,總得要搏一搏才行,江素梅狠狠的咬了一口青梅脯。
「以後還請姐夫好好照顧姐姐呢。」雖然是親戚,女眷還是要避嫌的,臨走時,江念梅沖沈玨一笑,告辭而去。
沈玨半個魂兒都沒有了。
他听從父母之命,娶了江家大姑娘,自始至終也沒見過其他的,原不知道那二姑娘竟如此清麗,好似世上其他姑娘都是庸脂俗粉了。
他側頭看看身邊的娘子,眉頭緊緊的擰了起來。
江素梅剛回屋歇了口氣,寶珠跳著進來了,一張口就道︰「大姑娘恐怕受了氣呢,一進屋就哭……」
「嫁出去就是姑女乃女乃了,甚麼大姑娘。」翠羽教訓道,「沒頭沒腦的,還有沒有規矩,這麼跟姑娘講話的?」
寶珠忙給江素梅行禮,著急之下,結果腳一扭,整個人跌到在地。
江素梅撲哧笑了起來,以前只知道這丫頭活潑,現在看來還是缺了一根筋的。
翠羽臉黑的跟鍋底似的,寶珠算是她一手j□j出來的,結果沒多少成效,可不是丟臉麼,她轉身就去拿戒尺。
「好姐姐,別打,別打,奴婢,奴婢錯了。」寶珠忍著痛,又站起來。
「算了,不過還是個孩子。」江素梅倒看不下去了,讓桃葉把她扶起來,叮囑道,「以後別急吼吼的,不然翠羽打你,我不攔著。你記得說話前,先敲門,然後等我準了再說。」
「好,好,奴婢記得了。」
「你記得個鬼呢。」翠羽喝道,「我跟你講了多少遍了?」
「奴婢剛才心急……」寶珠都要哭了。
「出去,再來!」翠羽拿戒尺一拍桌子,「重新練一遍,看你記不記得,今兒腿斷了,你也得練,好長個記性。」
乖乖,這丫頭原來訓人那麼凶,江素梅頭一次看到,嚇一跳,看來她上回放權讓翠羽訓練丫頭,倒是長了她的領導味兒了。
寶珠沒法子,只得拐著腳去了,事實證明,吃著痛還是有效果的,後來她果然記住了。♀
「現在說罷。」江素梅看她可憐,叫她坐下。
寶珠千恩萬謝的坐了,才道︰「奴婢剛才去找金鈴講會兒子話,正好見大姑娘來,才到門口,淚珠子就掉下來了,被大太太一把抓著推了進去。」
金鈴是跟她在一個莊子上長大的,後來因父母做事得力,一家都調到府里來,還做了江慕梅的陪房,金鈴則當上了三等丫環,桃葉跟她好,知道她來了,抽空就去見了見。
江素梅點點頭︰「你腳崴了,去歇息罷。」
寶珠本來還想把自己猜測的事情告知,可見翠羽板著個臉,也不敢多說了,生怕又哪里做錯,連忙告退出了去。
「做人媳婦,總是不容易的。」江素梅感慨一聲。
今兒听江畫梅說的,便知江慕梅的日子不好過,這才結婚三天啊,沈玨就已經不老實了,不過幸好江慕梅是韋老夫人看上的,沈夫人也頗為滿意,有這二人的支持,想必也差不到哪兒去。
李氏也是這般跟江慕梅說。
「可是,他偷偷跟那小蹄子……」江慕梅滿臉屈辱,「那些個丫環們都曉得,叫我臉往哪兒擱?不過是個通房,竟得他如此看重。」
李氏自然慍怒,只這些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有幾個通房再正常不過,當初攀這門親事的時候她就有了心理準備,又勸解道︰「定是跟了他幾年的,女兒啊,做人娘子有時候就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好歹也沒有過分,你切莫因為這事兒就鬧開,這當兒,正該有個正室夫人的樣子。」
「可是,爹爹就沒有通房啊。」江慕梅很是想不通。
說起來,確實也不怪她的反應大,江家大爺江兆敏是有名的不近,別說妾室了,真正是通房都沒有一個的。
這樣的作風,全是因為他出生時數十年,老爺子尚在京城,家教十分之嚴,江兆敏久而久之,便養成了恪守本分的好習性,後來,老爺子外派,老太太寵溺兒子的願望在江三爺身上得到了滿足,一發不可收拾。
江三爺就被養壞了,老爺子回來,已是無力回天,當時還跟老太太大吵了一架,但總是沒有辦法了。
李氏現在想起來,還是很感激老爺子,但話說回來,若江兆敏是老三那個德行,她也不會嫁進來呢。
「你爹爹自是不一般的,可世上有幾人能這樣?」李氏語氣帶了幾分驕傲,又有幾分遺憾,「姑爺只是有兩個通房,算不得什麼,你只好好看著,若那通房不識抬舉,又不一樣了,傳到親家夫人耳朵里,自會替你做主。」
江慕梅憋屈道︰「那女兒只能忍著?」
「她們不過是以色伺人,你是正室太太,計較什麼?再說此事你也未親眼瞧見,許是那幾個看錯了,且先放著。」李氏把女兒嫁到伯府,這些自然考量過,只求女兒位置坐穩便是可以,感情總是難說的,況且,沈家她早打听過,沈夫人為人公正,女婿又孝順,自家女兒總不會吃虧。
江慕梅有苦說不出,狠狠的在袖子里攪帕子。
那種感覺讓她極為難受,沈玨一表人才,她自看到他時便已經傾心,想到嫁給他,滿心的甜蜜,誰想到不過兩日,他便與那通房丫頭親熱,這就好像在她心上用力扎了一刀似的。
偏偏母親不理解,還叫她忍著。
李氏嘆口氣,耐心又疼愛的道︰「你嫁人了,始終不像在家里,需得記得一條,定要好好孝順親家夫人。」
婆媳關系是永恆不解的難題,即便相公再好,李氏對老太太也是盡量奉承,只要婆婆不出ど蛾子,小家庭才能更加穩固。
江慕梅無奈的點點頭。
可這些道理,卻沒有人教給江素梅,但幸好她是個穿的,就算親身不經歷,耳聞目睹的不少,總結的要點也不少,此刻,她正對著一桌子的菜大快朵頤。
飯量從原先一碗飯,提升到了一碗半。
翠羽看得直皺眉。
江素梅解釋︰「姑娘中我排行第三,可六妹妹都要趕上我了,怎能不多吃一些?」
小豆芽的身材,她自己都看不過去,人還是高挑,豐腴一點來得好看。
翠羽想想覺得也對,忙給她又夾了一筷子的肉絲。
江素梅吃完,站起來,去旁邊書房拿起一摞昨日剛剛寫好的字。
老爺子這日休沐,她好幾日沒有去請教,自然要聯絡聯絡感情了。
結果才到門口,就听到一陣悅耳的笑聲。
原來是江念梅來了,祖孫兩個正在欣賞一副字。
「祖父,二姐。」江素梅進去行一禮,也往那方向看去,只見澄心堂宣紙上字跡骨氣剛勁,法度嚴整,十分出彩,忙好奇的問,「這是誰寫的?」
老爺子只捻著胡須笑。
江念梅代替解釋︰「是余家二公子寫的,便是你小舅的師兄。」
江素梅記得此人,不過俞朝清當時是說余崇禮,可見崇禮應是那人的字,俞朝清都敬服的,一定是有他的過人之處。
老爺子稱贊不已︰「這小子五歲就能吟詩,皆猜他七八歲能中秀才,誰知十四歲便是舉人了,如今不過十八,已是翰林侍講,前途無量啊!」
江素梅問道︰「這麼厲害,那余家也在京城的嗎?」
老爺子皺眉︰「丫頭,你這都不知?」
江素梅搖頭,不能怪她孤陋寡聞啊,好歹才來一年。
要說起來,余家其實是綿延幾百年的清貴家族了,乃是真正的簪纓世家,余家老爺子歷經四朝不到,現任內閣首輔,權傾朝野。他的二孫兒余文殊,更是青出于藍,驚才絕艷,小小年紀便精通四書五經,拜于徐瑄門下,是京中數一數二的優秀子弟。
江念梅听老爺子徐徐講完,目中光華璀璨,只等她看向江素梅時,卻是吃了一驚。
只因江素梅面上一片平靜,像是絲毫不曾起過波瀾。
而她雖然努力克制,卻仍心潮起伏,臉頰也不免發熱,全沒有江素梅來的鎮定。
這是怎麼回事?
像余文殊這樣的少年,哪個姑娘不會憧憬呢,她听人說,勛貴之家都有好些姑娘暗暗喜歡他的,難道江素梅竟毫不動心?
她擰起了眉,滿是疑惑,又莫名的有幾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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