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莫名的憂傷。
听了這話,依依突然鼻子一酸,吸了吸鼻子,喃喃道︰「我們做薺菜餃子吧。」
大山環抱著她,輕輕在她的頭頂一吻,好久才道︰「看來,今天我有口福了。」
來這兒這麼久,她還沒吃過餃子,迫不及待道:「嗯,那我們現在就去和面吧。」
大山笑了笑,不復剛才的難過,朗聲應道︰「好的。」
「可是,我們家里沒有薺菜。」依依苦著臉看著大山,她壓根忘記現在家里沒什麼菜,大山種的菜,還要過一陣子才有的吃。
大山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家里有菘菜,我們可以做菘菜餃子。」
「可是,」依依囁嚅著。
大山也知道依依擔心什麼,安慰道︰「沒事的,菘菜也可以替代薺菜。這天底下並不是只有薺菜能讓我記憶一輩子。現在,我會用心記住你做的菘菜的味道。」
听到這不算作動听的話,依依看著大山,笑意盎然,從心底涌現絲絲甜蜜。
大山看著她呆呆傻傻的樣子,嘴角微微翹起,心里暢快多了,扶著她邊走邊說︰「我去剁肉和面,你把菘菜洗洗。」
依依挺著個大肚子,動作不快,她一邊洗著菘菜,一邊看著那邊剁好了肉,切了姜、蔥,倒了油鹽醬料,正在攪拌著的大山,心里納悶,這做出來的餃子會有「她做的菘菜的味道?」
等餃子出了鍋,依依看著碗里溜圓的菘菜野豬肉餃子,她確定以及肯定,這一鍋的餃子,她就洗了把菘菜,就是連餃子皮也不是她 的。大山真的是想嘗嘗她的手藝嗎?
兩人沒有進屋,就在廚房里,坐在灶邊,水氣彌漫,大山跨坐一旁,袖子高高挽起,露出黝黑粗壯的手臂,他端著大碗,一口一個大餃子,粗獷卻不粗野。♀
依依收回目光,夾起碗里的餃子,也不糾結這餃子到底是誰的手藝,咬了一口,滿口生香。
這一室的溫暖阻隔了屋外初冬的寒意。
*-*
吃了一頓,不知道算哪一餐的餃子,依依進了屋,躺在炕上,困意十足。身下的土炕熱乎乎的,身上蓋著的新棉被也暖和的緊,迷迷糊糊中,她無意識的蹭了蹭被子,轉眼便睡過去了。
大山進了屋,見著側躺酣睡的媳婦。她一把青絲拖于枕畔,一張銀盤似的臉蛋透著健康的紅暈,櫻桃小嘴微微張著,呵著氣。就是睡著了,兩只小手也是緊緊護著肚子。許是有些熱了,白女敕的小腿伸了出來,露在了被子外面。
大山走了過來,將她的腿放進被子里,把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他輕輕撫上似圓球的肚子,媳婦懷孕這麼久以來,除了不愛吃雞蛋,也沒有孕吐過,想來,肚子里的孩子是個乖巧听話的,知道疼惜自己的娘親。
過了年,他也二十六了,在村里,這個年紀的漢子,家里的孩子也該有好幾個。可他呢,才剛剛有了媳婦,有了娃。
有時候,午夜夢回,他看著一旁恬睡的媳婦,常常情不自禁地偷偷吻上去。看看自家的新屋子,再看看現在過的好日子,就是在睡夢中他也會笑醒。
一個人的日子本不難過,但是嘗過了家的味道,再回憶起來,便覺得苦不堪言。
許是感覺到了他的存在,依依伸出小手,模索著握上他的大手掌,小手包大手,一雪白一黝黑,一白女敕一粗糙,這對比是那麼的鮮明。這樣還不夠,媳婦將小臉偎在他的手掌上,時不時磨蹭兩下。
小貓似的人兒就睡在一旁,大山輕輕捏了捏媳婦的小臉蛋,淡淡的笑意直達眼楮深處。
懷孕進入了四個月後,依依的脾氣也好了不少,不像一開始那般一時晴來一時雨,整個人躁的很。現在變得像小孩子一般,喜歡粘著他,愛撒嬌,愛搞怪。
想來,他已經中了媳婦的毒,從第一眼看到她的那一刻起,深陷其中,無法逃月兌。
他上了炕,輕輕將棉被掖好,躺在一邊。
突然听到媳婦喃喃自語︰「明天,記得給白蘇送些餃子去,那家伙肯定很久沒吃過了。」
大山听了,目光一斂,眉毛一皺,看來以後要少去劉二郎那里。媳婦這麼惦念一個外人,就算是女的,也不行。
到了第二天,還不等大山他們把昨天多做的餃子送去劉二郎那里,家里便來了不速之客。
村長幾個人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其中一個捧著木盒子的年輕漢子,看著只有二十來歲,長的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眉粗眼大鼻闊,很是凶悍。
依依想著,這該不是村長找來的「打手」?
村長瞟也沒瞟大山一眼,想是心里還記掛著曾經大山對他的無理。
他轉過身來,看著依依,面無表情,冷聲道︰「北疆戰事吃緊,朝廷下了檄文,征兵入伍。不過,按著老規矩,每家每戶只要交了份子錢,就不用你家漢子去服役了。」
依依听得心驚膽戰的,她來到這兒這麼久,險些忘記,壓在他們身上,難以逃避的徭役賦稅。
她斂了心神,連忙問道︰「那這份子錢是多少呢?」
村長冷言冷語,回道︰「五兩。」
五兩銀子,竟這麼多,他們新蓋的這三間屋子,前前後後也就花了六、七兩。
這交的份子錢,都可以蓋一棟新屋子了。這一大清早,村長便帶著人到他們家來,難不成看著大山無依無靠的,好拿捏不成?
她看向大山,見他也是皺著眉頭,轉過身來,對著村長柔聲道︰「不瞞村長,家里蓋了屋子,手上也沒什麼銀錢。這五兩銀子,一時還拿不出手,不知是否可以寬欠幾日,等籌了錢,一定第一時間就給村長送過去。」
村長粗聲拒絕道︰「村里人都知你家如今掙了錢,蓋了新屋子,這五兩銀子還拿不出來,你這個婦道人家莫要哄騙我們,還不快去拿銀錢來。」
「可是,村長,村里人都知我家曾遭了賊,那天殺的賊人竟將我家的銀兩都搶了去,現在家里就大山這幾個月來好不容易攢的一點銀錢,根本拿不出那麼多的銀錢呀。」依依趁他們不注意,在臂彎狠狠掐了一把,滿眼淚花的看著村長一伙,好不可憐。
見村長皺了眉頭,依依接著哭訴︰「可恨那天殺的賊人呀,將我家的一點積蓄都搶了去,害的如今我家交不了銀錢。都怪那賊人呀!你說都是一村的人,他怎好意思向同村的人下手呢。可憐我家夫君,無父無母,無依無靠,怎麼那些人還好意思下手呢?是不?村長。」
村長听的頭昏腦漲的,被大山媳婦這麼一說,怎麼他們交不了銀錢都要怪在那個賊人身上。
村長剛想要反駁,一旁的「打手」看的依依哭的梨花帶雨,一時憐憫,連忙道︰「爹,你看,這陳家也沒有銀錢,不如寬欠幾日。就是我們硬逼,陳家娘子也拿不出銀兩是不是?」
依依一看,哦,原來上陣父子兵。
那漢子看著凶悍,嘴巴卻甜的很,沒兩下哄了他爹就出了門去。
見著那伙人出了門去,依依就差拿了小帕子歡送他們。
轉身一看,見大山冷著眼看著她,心中暗道,糟糕,一時想著不能讓他們得逞,忘記了大山這一家之主的地位。
依依連忙走了過來,低著頭站在一旁,垂眉順眼的。
「你還記得你家夫君呀。」大山冷聲道。
「我知道錯了。」依依趕忙認錯,態度良好。
「把手伸出來。」
「啊?」依依看了看大山,把手伸出去,挨板子不成?
「快點。」
見大山催促,依依顫巍巍的伸出手,做好挨打的準備。雖然大山寵著她,只是犯錯的時候,一樣挨罰。
大山瞥了一眼怕的不行的依依,嘆了口氣,這個傻丫頭,不是還有他呢,何必一個人沖鋒陷陣。
他掀開她的袖子,見瑩白的手臂上青紫了一大塊,心疼不已,輕輕揉著。
見大山沒有罰她,還幫她揉手,依依樂呵呵的坐了下來,嘀咕道︰「他們這麼早就來找我們要錢,一定沒存好心。這槍打出頭鳥,我們可不能上當。」
「下次,我來處理,知道了嗎?」大山似乎有點無奈,剛才村長一進來,媳婦那緊張的模樣,怕是擔心他又跟村長嗆了起來。現在,他雖然不會給他們好臉色,但也不至于鬧將起來。
「知道了,知道了。」她連忙應道,見大山臉色緩了不少,問道:「這北疆是不是常年戰事吃緊呀?」要是北疆常年打戰,那他們得交多少份子錢呀。
大山心中也是疑惑的很,這北疆的戰事什麼時候起的?他們這邊是一點風聲也沒有。
再說,上次他交的份子錢大約在五六年前,那時,每家每戶也就交了二兩。現在,一開口就是五兩,難不成北疆情況危急?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