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屋子里的電話聲起,那持續不斷的嘈雜鈴聲在空曠的房子里來回響徹了好幾次之後,終于被慢吞吞接起。
蔣立坤在沙發上翻來覆去的被吵得不行,直到同樣喝到半夜兩三點的吳楠接起了那通電話之後,才皺著眉迷迷糊糊睡過去,恍惚間听到臥室那邊悉悉索索的動作聲。
接著,身穿寬大棉衣的吳楠就趿拉著拖鞋將他一腳踹醒,看他翻個身直接將頭埋進被子里,嘴里嘖了一聲,滿臉不耐煩的被子一掀,伸腳就將人踹到地上,惹得沙發上那人脾氣暴躁的直抓狂,但是對上戰斗力彪悍的吳楠長官,蔣立坤被瞟一眼,當即就不吭聲了。
「干嘛啊,干嘛啊,我要睡覺,困死了我,」蔣立坤抱著被子不肯起身,懶洋洋地眯著眼又要垂著腦袋睡過去,被人啪啪抽兩下就拎進了一邊的廁所門口,指著鼻子交代,「趕緊收拾收拾,待會兒跟我去海口那里一趟。」
「怎麼了,海口出什麼事兒了?」聞言,蔣立坤掀起半邊眼皮,有些睜不開眼楮的打了個哈欠兒,懶散的開口。
「廢話那麼多,讓你看場好戲,還磨蹭個沒完了,」吳楠沒好氣的又想對著人伸腳踹,被蔣立坤縮身躲過之後,鼻子冒煙的直哼哼。
蔣立坤哀叫兩聲,勉強提起精神往廁所里走去,那門關上之際,嘴里還不忘吐槽刺她兩句,「這麼凶,小心以後沒人要,哼」
吳楠對著那門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了句,「大男人還這麼八婆。」
不過,她現在的年紀也有二十三了,姚玉姿最近一直在幫她物色夫婿的好人選,她父親倒不急著發表什麼意見,態度相當平和的讓吳楠自己做決定。
你說,吳秉德要是真敢對吳楠說什麼,還結果還是好的,至少吳楠還能理直氣壯的和他對抗,但是落在憂心自家女兒嫁不出去的姚玉姿手上,吳楠當真是有心無力了,鬧到最後,她現在連家都不敢回,就怕被抓著將人領回家來相親。
當然,一開始她還是願意敷衍一下她母親的好意的,而那幾個男方人選的條件確實相當優異。只是對于同樣野心勃勃,且手上權柄不容人小視的吳楠來說,那些越是心有圖謀,不甘人下的男人,就越加不會屈服于吳家的勢力,屈服于吳楠的強勢。
一山不容二虎,無論是公是母。
這就是吳楠在見過那些人之後的結論,她是絕對不能容忍枕邊人來分奪自己手上的權利的,這點姚玉姿看不明白,但是吳秉德那態度就相當明確了,姚家幾個舅舅亦是她最大的倚重。
想通其中關鍵,但又不想和自家母親鬧不愉快的吳楠,最終也只能夾著尾巴在外邊躲著,至于那些還在等待安排相親見面的人,她就懶得理會了。
她並不想輕易將自己的命運交付到別人手上,吳楠一直很明確自己要的是什麼。
兩人洗漱好,各自收拾好一夜狂歡後的情緒,整裝待發。
凌晨的海口有些空寂,嘹望無垠的海水上空陰沉沉的罩著一叢烏雲,耳邊呼呼的海風凌厲如刀,刮在臉上刺刺地疼,就是抗寒如蔣立坤,這時也不得不豎起領子將半張臉都藏在里面,背風而行。
吳楠領著人走到避風處,立馬就有人認出吳楠的身影,快步迎了上來。
「長官,我們查獲了一批途徑可疑的槍支走私,嫌疑人孫xx已經被我們抓起來了,只是……」那個高高瘦瘦的男人邁著方方正正的步伐,背脊挺得直直的,只是他□沒說完就下意識瞟了一眼蔣立坤,顯然他後邊的話兒有些不宜被外人听到。
吳楠擺擺手,示意他說下去,在听到他嘴里隱隱暗示的人名之後,翹著嘴角笑了下,歪頭又看了一眼那邊鬧鬧哄哄還欲動手的一群人,低聲叮囑了幾句,「把人看好,別跟他們動手,待會兒正主可就找上門來了,啊,給我把場子給撐好了。」那眼楮眯眯地,笑得賊亮賊亮的。
又沖蔣立坤招招手,「走,咱們先去吃兩根油條暖暖身去,媽的,困死我了,」吳楠嘴里碎碎念不斷,說是抱怨,但是眼里的笑意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直到兩人走到了安靜的小屋,蔣立坤才滿月復疑慮的問起,「這邊海口不一直是段家的地盤嗎?怎麼……」當然他最奇怪的是這次被半路攔截的貨竟然是錢學明手底下的,而且年關查得這麼嚴,他們怎麼也不該傻到這時候出手啊?
吳楠神秘一笑,扯著嘴角並不接這話茬兒,只是埋頭呼嚕碗里的豆漿,等著那吃飽喝足了,桌底下那腿一蹬,微斜的側臉在白芒一片的光暗中眉眼鋒利,但是她唇角上揚的弧度卻顯得柔和明媚,帶著女人的細膩和男人的剛毅。
她極有耐心地等著蔣立坤也終于撤了碗,這才漫不經心的隨意扯了個話題,「剛才那個人叫謝世勇,以前是我手底下的兵,後來得罪了人,就被擼下去換到別的地方了,為了他,我可費老鼻子勁兒了。」
見自家小表弟還一臉莫名的表情,歪著嘴嗤笑了下,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眼神微斂,「這人雖然位子不高,人也不圓滑,但勝在忠心好用,以後你有事兒可以去找他,說不得什麼時候還能發揮點奇兵之效呢,哈哈……」
蔣立坤盯著吳楠深邃的眸子看了幾秒,總覺得這幾天他家表姐的態度有些古怪,尤其她提起的這話茬兒本身就是非常敏感的話題,弄的他現在都有些搞不懂吳楠到底在想什麼了。
段瑞帶著錢學明出面交涉的時候,蔣立坤就跟在吳楠身邊靜靜地听著兩邊說著場面話,看著兩邊菜市場買菜似的討價還價一番,明明不過三言兩語,待分開的時候,兩邊的利益已經分化完畢,吳楠的神情倒是沉靜的很,面對段瑞的讓步臉上不咸不淡,就連那嘴角都抿得直直的。
「坤子有空一塊聚聚,啊,咱們可好久沒一塊吃頓飯了,別是還記著上次那事兒吧,」臨走,錢學明看了一眼蔣立坤,拍了下他的肩膀,熟捻笑道。
蔣立坤咧著嘴笑笑,迎著光的眼楮半眯著,一時倒讓人看不清他眼里的思緒,而面上更是好兄弟似的捶了下錢學明的胸口,親密無間般笑言,「哪能啊,這不是手底下還有點事兒嘛,有空一定一起吃頓飯,回頭幫我問候一下錢叔叔和錢阿姨。」
段瑞走後,吳楠就倚著那車門邊抽煙,她的動作很嫻熟,就連夾煙點火的姿勢都熟練的堪比一個煙齡超過五年的老煙民,她仰著腦袋靠在車門上,臉色平平,抽一口煙便吐一個煙圈,好似這樣能把胸中的郁氣都發泄光似的。
蔣立坤有些詫異地看著自家表姐這樣明目張膽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吞雲吐霧,想要伸手去拔她嘴里的香煙,卻被吳楠靈巧閃過,不由有些尷尬又關切的問,「楠姐,你怎麼也抽上煙了,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家的……」
「偶爾壓力大的時候抽一根,沒事兒,」吳楠狠吸了一口煙,彈彈手上那煙灰,斜著眼不以為意地回了句。
大風刮過,那煙明明滅滅的也終于只剩下個煙,吳楠順手就將它丟在地上,用腳大力踩了踩,剛才還有些麻木的表情依然恢復了往常的邪氣的笑容。
「走吧,姐還等著睡個回籠覺呢,哎喲,可困死我了,」面對蔣立坤的欲言又止,吳楠只是打哈哈忽略過去,啟動車子之後就順著原路返回。
「姐……」蔣立坤抓住她的手不讓動,他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和她談一談,但是對上吳楠平靜的眼神,卻又覺得再怎麼真摯誠懇的語言,對比那殘酷的現實都顯得太過蒼白無力,他再次感受到對于自己能力有限的窘迫和對權利的渴求。
一路沉默。
在車子離那海口遠得即將看不見的時候,吳楠挑著眉再次開口,「知道我這次為什麼要帶你來嗎?」
蔣立坤愣愣搖頭。
吳楠勾著唇哼笑一聲,看著難得這樣呆頭呆腦的小表弟,緩和了聲音向他娓娓道出她的用意。
其實像錢學明身邊那一幫軍二代,暗地里攙和,插手這些軍火交易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但是只要不做得太過火,只要那層紙不被捅破,漂到水面上來,大家有的是辦法將它平息,掩蓋過去,這已經是圈子中心照不宣的做法了。
吳楠會被調到現在的位置上來,看似偶然,實則必然。
都說帝王權術,擅于制衡,主要講究的還是平衡各方勢力,不使得某一方一家獨大,一旦這個平衡被打破,那麼朝中勢力勢必被打散重組,勢力格局總歸是要變一變的。
而如今政局動蕩,上位者的心思也不是那麼好猜的,軍方政界的勢力格局被打亂重組已是必然,只是具體會怎麼變革卻要看上面那人的舉踱言止了。
吳家這些年的勢力看似壯大,實則內漸空虛,吳秉德的兄長雖身居高職,但是膝前那個兒子卻並不是那麼爭氣,就在前兩年便因受賄之事被敵對勢力給擼了下去,就算當時有吳家的強大背景撐著,也只能保他如今性命無憂罷了,再想爭些什麼,也只能冀望吳秉德這一邊,但是巧的是吳秉德這代又只有吳楠一個女兒,雖然楊帆也算是他的孩子,但是這種只懂得扮弱求同情的兒子,還不如吳楠現在的實力強勁兒,說來說去,吳家的敗頹已然注定。
姚玉姿最近挑女婿的行為,吳秉德既會有那含糊不清的態度,卻是不無他自己的考慮,若是能締結一個強有力的姻親,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
但是,上位者是不會眼睜睜看著這個老牌子家族敗落下去的,這樣一來,段家的退讓便有了必要性的舉措。
「你啊,要是有段瑞一半的城府,那你現在也就不必這麼苦惱了,」說到這里,吳楠不得不對著自家表弟長嘆一口氣兒。
這個海口本就是段家的地盤,吳楠接手還沒半年,要想真正熟悉和馴服手底下的那些人還欠些火候,段瑞要想在里面安插些什麼人想來是輕而易舉,那麼,這次的抓捕行動也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錢學明是個聰明人,但是這個聰明人他有個弱點,」吳楠敲著方向盤侃侃而談,「這個從部隊里出來的子弟兵他對兄弟自然是仗義的,只是他手底下的人多了,那亂七八糟的破事兒自然接踵而至,但是基于道義他卻推月兌不開,段瑞明里暗里的已經幫他收拾了很多次爛攤子了,你說這一次兩次也就罷,再多了,是個人都沒那耐心……」
「你說咱這次的功勞怎麼得的這麼容易,嘿,主要是段瑞這個心思深的家伙在其中幫的忙啊,哈哈……」吳楠說書似的,一提起有趣的事兒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蔣立坤眼珠子 轆一轉,頓時恍然大悟。
無論今天攔截的這貨是不是錢學明的,但是只要那人走的是錢學明的道,那勢必就要牽連到他頭上,所以,今天這趟,錢學明是必須來的,不然以後圈子里的朋友哪個還敢搭上他啊。
只是,這借道走貨的事兒一般都要提前跟人說一聲,現在這樣……難道是段瑞在半道攔住了?
蔣立坤心中一驚,這樣也就解釋的清,為何一向謹慎的錢學明會陰溝子翻船了。
只是,若是這消息被攔下來,就算這次走大運沒挨著什麼事兒,但是錢學明心里必定心生厭煩,而那個被截貨的倒霉蛋也未必不會對錢學明生出幾分芥蒂,這樣一來,不單錢學明會和那幫人越離越遠,段瑞的小算盤也如願以償,且,這次吳楠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也算點上了,明里委婉表達了段家的友好,但這碗大的人情,吳楠卻只能生受著,這這這,簡直是一箭四雕啊!
蔣立坤震驚了,蔣立坤不淡定了。
「這誰是獵人,誰是獵物,你現在可看得清楚了?」吳楠轉頭拍了下蔣立坤,溫聲輕笑道。
錢學明和段瑞,誰是被壓制的,誰是控制主動權的,一眼分明啊。
蔣立坤怔愣地點了一下頭,他的腦子一貫靈活,之前不知道這些事不代表他現在想不明白這里面的水有多深,只是平時蔣老爺子對他的教導很少涉及到這方面的東西,大概是念及孫子年少,不想過早的讓他沾染這溝溝道道上的事兒。
所以,這咋一接觸吳楠所展示的那些不曾擺在台面上的東西時,他才會這般愣頭青似的不能及時反應過來。
「姐,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麼?」或者說她到底想做什麼?蔣立坤頭一次覺得自家表姐的心思是這樣深不可測。
吳楠側過臉,低低一嘆,只是輕輕模了一下他的頭,心里暗念,快點長大吧,立坤。
過了好半天,吳楠看著蔣立坤開口,眼神堅定,話卻直白,「我需要你盡快強大起來,立坤,強大到,」她的語氣頓了頓,接著道,「強大到能和我並肩鼎立,成為我撐起吳家的最大助力和盟友。」
除了蔣立坤,吳楠已經找不到第二個能夠真正得她信任的合適人選了。
蔣立坤是在馮臻家下的車,他昨晚沒回家,現在若是敢跑回去,肯定得被蔣媽媽揪著耳朵一頓說教。
現在才早晨八點整,但他卻覺得自己身心疲憊到走路都打晃,吳楠的話兒無疑讓他感覺肩上的力量更加沉重了一些。
進了馮家大門,蔣立坤就直接躲到馮臻的屋里去了,屋里沒人,換到往常這個點馮臻大概老早就起床了,只是模著那還帶余溫的床鋪,蔣立坤踢掉腳上的鞋,抱著被子就將整個人都埋到了被窩里。
他得給自己找些前進的勇氣和力量,這樣,他才能繼續用力的喜歡這個從來不願向他低頭的男孩,才能為自己以後的幸福撐起一個強悍的屏障。
深吸一口氣兒,鼻端是獨屬于馮臻身上特有的那股冷冽清香,淡淡地如同薄荷一樣清涼的氣息,讓他亂糟糟的腦袋整個都放松了下來,伴著那縈繞不息的味道漸漸沉浸夢鄉。
作者有話要說︰我發誓,我再也不承若自己日更了,嗚嗚
老是無法遵守時間,按時更新什麼的,真是,抱歉抱歉抱歉抱歉——!!
新了誤,好開心、aoa/各位晚安,這眼楮一旦碼字時間長了就老是流水嘩嘩的二二世界第一初戀更去碎覺了,晚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