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專心地陪著安吉拉瘋玩，再也不曾朝唐輕舞這邊看哪怕一眼。愨鵡曉唐輕舞膽戰心驚地望著他，望著他的額頭滲出細細的汗水，望著他微微蹙緊的眉心，知道他一定在痛，一定在苦苦支撐。
「夠了，你給我停下。」唐輕舞再也看不下去，沖過去一把將他拉住。
「媽咪！」安吉拉終于看到了她，明亮的大眼楮里滿滿的驚喜。
「安吉拉，去跟姐姐一邊玩，媽咪和爸比有話要說。」唐輕舞沒時間和女兒親熱，她必須先把這個固執的自虐狂給揪回醫院。
「媽咪，你都去哪里了？安吉拉好想你，爸比也好想你。」安吉拉抱著她的腿不肯放手。
「寶貝兒，對不起，媽咪有事出去了幾天，待會再跟你仔細聊好不好？」唐輕舞的心里漫過無言的疼痛。
安吉拉自出生到現在，又何曾離開過她這麼久？安吉拉有沒有哭鬧，每天晚上有沒有想她？以後應該怎麼辦？要多久才能再回到他們身邊？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
「哦，好吧媽咪，你先跟爸比親熱一下吧，一定要跟爸比好好的哦，不要吵架，爸比每天晚上都想你。」安吉拉很乖地點頭，大眼楮里閃過一絲狡黠。
離開了那麼久，她多麼希望能夠撲到媽咪懷里，好好地撒嬌，甜蜜地粘個夠，但是她更希望把機會讓給爸比。
每天晚上都想媽咪想得睡不著，所以她每天都看到爸比在喝酒，每一天晚上，她每一次醒來，爸比都坐在窗前的沙發上喝酒。
所以，她知道爸比更想媽咪。
每天晚上？
唐輕舞的心里漫過無言的疼痛，所以，又喝酒，又胃疼？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她想要對他溫柔，卻終于還是控制不住。
因為心痛，太過心痛。
沉默，他不理她，徑直轉身進了客廳。
「喂，盛天駿，你到底有沒有听見我在講話？」唐輕舞氣得渾身發抖。
「听見了，那麼大聲。連跟女兒玩一下你都不許。」盛天駿在沙發上坐下來，疲憊地閉上了眼楮。
「你……」唐輕舞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沉默，他不再理她，兀自靠在沙發上安靜地閉著眼楮。
唐輕舞望著他，一顆心疼痛難忍。
這個男人的固執和任性，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似乎一直以來，他們兩個就很少交流。所以，至今她仍沒學會，應該怎樣跟一座冰山好好溝通。
「行，你不去算了，我讓羅森過來。以後每天就在家里守著你。」唐輕舞實在拿他沒轍，只好撥通了羅森的電話。
他兀自沉默著不理她。
讓羅森守著，她又要去哪里？
他不想開口去問。
羅森帶了兩名護士，火速趕了過來。
「總裁，您要不要去床上躺一下？」羅森小心翼翼地望著他。
沉默，盛天駿冷冽地掃了他一眼，憤怒地站起身來，大步朝門外走去。
「喂，你去哪里？」唐輕舞將他攔住。
「讓開。」盛天駿惱怒地望著她。
「不讓！你今天哪里都不準去！」唐輕舞硬著頭皮倔強地抱住他不放。
感受到他身體一觸即發的暴戾，多擔心下一秒他會突然發作。
可是並沒有，他低頭望著她倔強的小臉，很久，一直僵硬的身體終于還是漸漸地松弛了下來。
「好了老公，別生氣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你是我和安吉拉的依靠，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讓我和安吉拉怎麼活下去？」
唐輕舞的聲音也軟了下來，感覺自己像一個溫柔好脾氣的小妻子，而他，便是自己和女兒頭頂的天空。
如果他真的有事，那麼，便是真的天塌了。
盛天駿低頭望著她清秀的小臉，狹長的眸子再一次氤氳起迷蒙的霧氣。
沉默許久，終于緩緩伸出手去，將小女人緊緊地抱在了懷里。
已經足夠了，有她這句話。
不管她明天又去哪里，此時此刻，她在身邊，觸手可及，就足夠了。
他沒有再說話，沉默著抱了她很久，然後松開她，轉身朝房間走去。
羅森激動地差一點熱淚盈眶，連忙招呼兩位護士迅速跟了過去。
接下來的一切非常順利，盛天駿非常配合地躺在床上，任由他們折騰。
唐輕舞一直陪在身邊，靜靜地握住他的手。
他一直沉默地閉著眼楮，很快，就傳來了均勻的呼吸。
太累了，他終于在小女人的身體沉沉地睡了過去。
「夫人，謝謝您，真的非常感謝！您不在身邊，總裁誰也制不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羅森望著熟睡的男人，心疼地紅了眼楮。
「我只能在家里三天，三天之後，就拜托你了。」唐輕舞費力地說。
「夫人，我可以說一句嗎？再重要的事情，也沒有總裁的身體重要，您要是這時候又走，我擔心總裁的狀況會更糟。」羅森痛心疾首地說。
「對不起，我也不想，我是真的有事。」唐輕舞心痛難忍。
比他的身體更重要，因為那些人要的是他的命。
必須離開他，才能護佑他安全。
她從不曾料到有一天，她會為了這個男人做出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暗夜組領袖？
還可以再離奇一點嗎？
「媽咪，爸比怎麼了？為什麼要輸水？」安吉拉再也忍不住，悄悄地從門外探出個小腦袋。
「安吉拉，媽咪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嗎？」唐輕舞望著女兒可愛的小臉上緊張的表情，一顆心痛到窒息。
「媽咪，你又要去哪里？又要丟下我和爸比嗎？」安吉拉望著唐輕舞臉上的表情，立刻就緊張起來。
「安吉拉，媽咪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大概要離開幾天，但是媽咪保證，一定會盡快回來，你要好好看住爸爸，不準他再喝酒，每天監督他輸液，知道嗎？」唐輕舞費力地開口，把這個重任交給了三歲的女兒。
「媽咪，爸比怎麼了？生病了嗎？會死嗎？」安吉拉愈發緊張。
「羅森叔叔說爸爸的胃再不治療就得切除，沒有胃怎麼活呢？」唐輕舞不忍心嚇到女兒，卻又實在沒有辦法。
「不要！壞叔叔，不許切我爸比的胃！」安吉拉立刻就跳了起來，沖過去就對羅森揮起了小小的拳頭。
「安吉拉，不許無禮。」唐輕舞連忙一把拉住了她，將她小小的身軀緊緊抱在了懷里。
「媽咪，我不要爸比死……不要……」安吉拉再也忍不住，趴在唐輕舞懷里放聲大哭。
「對不起寶貝兒，都是媽媽不好，對不起。」唐輕舞在女兒的哭聲里，心痛得片片凋零。
「媽咪，你不走了好不好？留下來照顧爸比，安吉拉一個人好怕，爸比真死了怎麼辦？」安吉拉哭著抱住唐輕舞的脖子。
「好，媽媽不走。」唐輕舞的眼淚流了下來。
不走了，可以嗎？
先閉上眼楮，得過且過吧。
盛天駿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晨，緩緩睜開眼楮，看到唐輕舞正一臉微笑地坐在他面前。
「感覺好點了嗎？」唐輕舞伸手模模他的額頭，聲音里滿滿的溫柔。
盛天駿安靜地望著她的小臉，很久，唇角終于浮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你是不是看我很可憐？」
她居然還在，這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她的溫柔，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你可憐？這世界上還有比你盛大總裁更養尊處優的人嗎？早知道這樣，我應該去大街上照顧流浪漢。」唐輕舞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憤怒地別過臉去。
她不曾料到，他居然會如此不自信，和她一樣。
他不相信她愛他，正如她不相信他愛她一樣。
他們兩個人，即便面對面坐著，依舊隔著迢遙的萬水千山。
「生氣了？」盛天駿望著她單薄的後背，坐起身來，將她抱住懷里。
「嗯，快被你氣死了。」唐輕舞的心泫然欲泣。
「老婆，對不起。」盛天駿親吻她的耳根，在她耳邊低低地道歉。
「如果覺得對不起，那就听羅森的話，快點好起來。」唐輕舞的鼻子發酸，卻讓自己繼續冷著聲音。
「我只听你的話，他又不是我老婆。」盛天駿的聲音軟軟的，帶著邪肆的慵懶。
「你少來！」唐輕舞的心里漫過甜蜜的疼痛。
是真的，只听她的話嗎？
這個不可一世的男人，是真的，深愛著她唐輕舞嗎？
「我愛你，老婆。」他卻在她耳邊再一次，輕聲地說。
唐輕舞閉上眼楮，淚水靜靜地流了出來。
「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是說，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了我？」她听見自己的聲音，帶著難以控制的顫音。
不管他說多少遍，她仍舊沒辦法相信。
沉默，很久，他終于緩緩開口。
「很久以前。」他說，聲音暗啞至極。
「多久以前？」她繼續追問。
因為實在不敢相信。
四年前嗎？那時候他分明對她恨之入骨。
「十八年前。」他輕笑。
十八年前，他第一眼見到她開始，他便不自覺地愛上了那個流淚的女孩。
「切，無聊！」唐輕舞失望地閉上了眼楮。
就知道，他從不肯對她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