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感受著肩膀上傳來的力道,從驚恐中反應過來。愨鵡曉
對啊,爹受傷了…
「阿香,這里就只有你會醫術了。」沈君見書香如此,語氣有些無奈。
書香緩緩的抬起了頭,然後眼神似乎鎮定了不少,深深的呼出一口濁氣,「謝謝你。」
話落,她忙朝著秀才爹跑去,秀才爹臉色慘白,顯然是失血過多,而且腰下側那處還流淌著血,她腦袋里轉圜了幾圈,然後從衣襟里拿出了止血藥丸,董致風還未徹底暈厥過去,合著口水便將那藥丸吞下了。
書香的藥丸效果很好,很快董致風就不再出血了。
可韃子來的人數越發的多了起來,兩個暗衛已然無法控制得住,漸漸的那些韃子將他們都圍成了一個圈,兩個暗衛在奮力的保護著他們。
沈君看著形式對他們非常的不利,神色比剛才要沉凝許多,這里有三個女人,一個受傷的男人,除了這兩個暗衛,就只有他有戰斗力。
書香的神色很是肅然,眼神突然就堅定起來,便從衣襟里掏出藥粉,邊對著沈君道︰「這藥粉是我特地研制的,有讓人馬上四肢無力的效果,只要呼吸到這種氣味,就會中招。」
這個時候的她,縱使再呆愣,縱使再恐懼,為了保護家人,她已經沒了選擇。
或許有人知道她現在這個想法很可笑,既然現在可以將藥粉拿出來,為什麼剛才不拿出來。
其實原因只有她和她的師傅大人知道罷。
師傅大人第一天教她醫術時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學醫是為了救人,並非為了殺人。
她從第一天學醫開始就繞繞的記住了這句話。當然,還有她之前完全無法接受這個時代現實的原因。
沈君微怔,卻是馬上接過了她給他的藥粉。
兩個暗衛也顯然是听到了書香的話,然後書香還拿出了解藥給眾人服下。
他們要殺出一條血路來,藥粉有限,所以兩個暗衛大哥和沈君三人特地分工,其中一個暗衛對著韃子撒藥粉,其中一個在後面護著,兩刻鐘後,終于讓他們殺出了一條血路來。
沈君背著董致風,額頭上、臉上都流著豆大的汗粒。
他們跑得很快,韃子也落在了他們後方二十米左右的地方。
董致風感覺自己迷迷糊糊的,可是知道現在他們正在逃亡的路上,他沙啞著聲音︰「阿君,把伯父放下,帶著瑟瑟和阿香走。」
「不行,爹,我們一起走。」書香下一秒就厲聲反對。
「不要管我…」
董致風說著,人就暈了過去。書香心一驚,忙去模他的鼻息,感覺到他的呼吸才松了一口氣。可她這才松一口氣,卻是發覺韃子正人手拿著弓箭,朝著他們射來。
如雨林一般的弓箭將他們當靶子射來,兩個暗衛經過剛才一戰,實屬疲憊,但還是奮力應戰。
可他們這才幾個人,弓箭還在不停的朝著他們射來,他們不是銅牆鐵壁,不過一刻鐘就要支撐不住。
書香心里惦念著已經受傷的秀才爹,「暗衛大哥,麻煩你們將我爹、二姐,還有沈姨帶走,我們分兩路,到城外會合。你們放心,我手上還有其他的藥粉,我和大哥殿後。」
兩個暗衛起先不肯,但是書香堅持,他們也幾近精疲力盡,只得按照書香說的做,一人扛起董致風,一人將沈姨和書瑟給拉起,兩人奮力施展輕功,幾乎很快就消失在了半空中。
剩下的書香和沈君兩人面對著韃子的攻勢,兩人像是有了前所未有的默契,齊齊朝著山林間跑去。黑漆漆的山林,月光很淡,根本沒那麼好找到,韃子的弓箭暫時告了斷落,可他們還在清掃。
「大哥,你怎麼樣了?」
沈君剛才在躲起來的時候被射到了一箭,正中大腿上,雖然月光很淡,但在書香看上去還是觸目驚心。
剛才若不是沈君,中箭的就是她了。
沈君的面色痛苦一抽,嘴里卻道︰「我沒事。」
書香已經拿出了止血藥丸給他服下,現在沒有任何工具,沈君中箭,她根本無法將箭撥出來。
沈君看著臉上為他擔憂的她,忽而一笑,笑顏在淡淡的月色下璀璨綻放。
突然,他將手放在中箭的大腿上,眼眸里含著堅定,書香只看到一團血在她面前噴射而出,沈君的手上多了一支箭。那箭,上面還沾染著溫熱的血液。他竟然就這樣拔了箭…不知為何,書香心中那一角,無法抑制的呼吸困難,雙眼酸澀難耐。
「阿香,沒事…」沈君扯出了笑,可他這笑比哭還要難看。
書香眼眶隨即就濕潤起來,她似乎听到了淚水集結的聲音。不管剛才沈君為她擋箭是因為他愧對以前的書香,她的心里都不禁為此感到感動。
韃子還在搜索著他們,書香和沈君這會是躲在了靠近山腳一個比較茂密的地方,除了呼吸聲,其他的聲音他們都不敢發出。
感動過後,書香似乎像是機械般的撕了自己的衣角,然後為沈君包扎,嘴里還道︰「幸好他們箭上沒有涂上毒,要不然我還真怕…」
沈君的面色似乎要比剛才好些,听到書香的話,不自覺的扯了扯嘴角,「我命大,不怕。」
書香听聞,竟覺得沈君這話中暗含著寵溺,還有些許無奈,她不知如何作答。
一時間,靜默起來。
「這里有血。」
韃子的聲音突然傳入,書香和沈君兩人渾身緊繃起來。
「阿香,你還有沒有力氣跑?」沈君問道。
書香頓,朝著沈君頷首,在生命面前,一切都會被突破。
突然感覺手腕一緊,接著全身被拉起,書香這才反應過來沈君已經拉起了她,朝著一方黑漆漆的地方跑去。
在背後,她听到了韃子在叫‘在這里,在這里’的聲音,她知道,韃子已經發現了他們了,正在狠狠的追殺著他們。
沈君剛才本就傷到了大腿,跑起來其實比平常要慢多了,大腿上剛才被包扎的布條上也滲出了血液,可他像是沒感覺到痛一般。
書香其實已經很累很累了,可是她不想成為沈君的負擔,所以她一直咬牙堅持著。
「不好,前面沒路了…」沈君驚呼道。
沒路意味著什麼,這很明顯,意味著前方還是死路一條。
可已經跑了那麼遠,韃子也已經漸漸的在包圍他們了,他們根本沒下一條路走。
前面確實沒路了,很狗血的,書香和沈君被韃子包圍在了一處懸崖之上,離對面的懸崖相差五米,他們不會輕功,根本無法過去。
「%¥#%……&%¥¥#¥」
包圍著他們的一個帶頭韃子不知道說了什麼,隨即那些韃子就將手中的弓箭指向了他們,此時的書香已經想到了自己即將被射成刺蝟的命運了。
「阿香,怕不怕?」沈君低聲問她。
「怕…也不怕。」書香輕聲回答。對于死過一次的她來說,這幾個月算是撿來的命吧,但心里又有些不甘心。
沈君對著她一笑,面上似乎含有愧色,「阿香,再叫我一聲君哥哥好不好?」
到了這個時候,沈君這個要求,書香此刻一點都沒排斥的意思,似乎月兌口而出‘君哥哥’三個字,在這三個字之後,她看到了沈君的笑,是溫雅至極的笑。忽然她就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沈君的時候,他的笑,就是溫雅的。到後來的時候,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笑了,或許她一直忽略了這種笑。
「真好听。」沈君吶吶道,眼神似乎有些迷惘,微微上揚朝看著天際。
「¥¥¥#……¥&*%&……(*&」
韃子不知道又說了什麼,沈君突然將衣服給月兌了下來,然後直接包住了書香的頭,緊接著他將書香整個身子都攬在了懷里,「阿香,別怕。」
沈君的動作只不過在一剎那而已,書香兩眼盯著黑漆漆的懸崖下方,根本沒感覺到沈君的不同來。
直到…
她的身子在墜落,然後突然被彈出,她被扔在了對面懸崖下的一處凹進去的岩壁上。
痛,無盡的痛,從頭到腳的痛。
她最後听到沈君說的話是︰「好好活著。」
兩日後。
「主子,還是不曾找到阿香姑娘。」當初保護書香的暗衛朝著鳳九稟告。
兩日過去了,承平的軍隊來支援了府城,趕走了五千的韃子。可留給他們的就是血流成河的尸體,還有消失不見的書香、沈君,甚至于就連董致風和書瑟、沈君的娘都消失不見了。
當時,在兩個暗衛將董致風和書瑟、沈君娘帶到了安全的地方後,董致風就醒了,他忙讓兩個暗衛去救書香。結果卻是,書香、沈君失蹤了。兩個暗衛回到放置董致風他們的地方,董致風三人也失蹤了。
鳳九在半日後就知道了這個消息,然後不顧林先生的反對只身來到了府城,可手下最精良的暗衛出去,都兩天還是沒一點消息。
他不相信書香就這樣死了,她那麼聰明,她又會醫術,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不可能。
林大看著已經快要十天都沒有休息的鳳九,心里也不免擔憂起來。看主子這個樣子,那個書香姑娘他真是上心了。
林大不知道,鳳九現在豈止是上心,自從書香失蹤開始,他的心就火燒火燎的,從來不曾感覺過的痛在心里燃燒著。
「主子,林先生來信,韃靼又添加了十萬兵馬,正準備攻下連城。」一才進屋的鳳九手下暗衛道。
「主子,若您再不回去,那連城又要保不住了。」林大跪地請求。
林大是那些暗衛的首領,他對鳳九的了解要比其他的人多得多,別看主子現在看上去風光,其實又有幾人能知道主子付出的辛苦。誰又能了解主子這一切來的多麼不容易?
林大說的話並不夸張,鳳九為了找尋書香一家人,幾乎將他手下精良的隊伍都遣到了這里,本該在連城里的靈素冀也只留下不過幾人而已。韃靼來勢洶洶,一計聲東擊西不成,接下來的一戰定然比上一戰要艱難得多。
林大說的話鳳九如何不知,可是他心里根本沒法放下書香,沒找到書香的人,他下不定決心回去。
沈溪遲在一旁看著,要不是親眼看到鳳九這兩日的所作所為,他根本不敢相信原來鳳九已經將書香放在了那麼重要的位置,甚至比他的權利地位要重。此時此刻,他想著以前對書香說的那些話,那一句‘兒女之情對他來說就是生活調劑’,現在看來,他是錯了,他真的錯了。
「主子,阿香要是知道你為她做的,肯定不會怪您,她是一名大夫,她心懷天下百姓,您若是救了承平的百姓,她會更高興。」
鳳九沉吟許久,才道︰「我是在想,如果我再多派兩個人給她,她就不會這樣突然的消失在我面前了,我也不會找不到她了。」語氣里的自責似乎已經嵌入了心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