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寶不知不覺在碧玉湖邊睡著了,不過幸好碧玉湖處于密林中間,甚少有人來,而阿棄又像個騎士一樣一直守護在她的身邊,所以才沒在她睡著期間被人擄走。
醒來的時候湖面已經看不到陽光了,畢竟湖面並不寬,四周又是高大的樹木遮擋,也只要正午陽光直射的時候才會看到之前看到的精致,如今平靜的湖面又恢復了以往青碧如玉的樣子,真是湖如其名——碧玉。
平靜碧綠的湖面是一塊天然的玉石,讓人離不開眼,自然美麗的不需要任何的雕琢,如同神物般的存在。
蘇心寶不由的走到湖岸邊,跪坐下來向外探出身子,看著碧綠的湖面倒映出自己的影子,臉色憔悴,嘴角沒有她以往明媚的笑容,為了那個人,她臉笑容都失去了麼?
輕輕的,她將嘴角向上揚起,可是這個強迫上揚的微笑看起來確實那麼牽強……
突然,蘇心寶的視線里多出了一塊和湖水一樣色澤的東西,那會她一直戴在頸間的翡翠玉石,因為姿勢的角度問題,從這件衣襟開得較低的胸前滑落出來,玉佩通體碧綠,被雕刻成一條越水而出的鯉魚,形態逼真,紅色的綢繩穿過魚嘴處,繩的長度讓魚剛好在她的胸口處,平時衣物遮擋住,鮮少被人看見。
這是一條碧綠的鯉魚,是她五歲那年子軒哥哥親自去著名的光源寺求的,這本是寺內鎮寺之寶之一,方丈是怎麼也肯把玉給他,子軒哥哥卻在寺里跪了一天一夜,念了一夜的佛經,最後方丈看他如此誠心,才把玉給了他,而這塊魚形玉子軒哥哥在她五歲生辰的時候送給了她,說是帶著可以保佑她無病無痛,邪靈不近。
無病無痛,邪靈不近,可是他讓她如此心痛,玉卻沒有保佑她。
蘇心寶輕輕摩擦著魚身上的凹凸處,觸感冰涼,雖一直戴在身上卻沒有一絲溫度,真是有靈性的東西,處在人間,卻沾不上一絲人間的濁氣。
「噗通——」
魚形玉突然從蘇心寶是手間滑落,但不知為什麼就連穿在玉身上的紅色綢繩竟在同一時間斷了,碧玉直接就落入了湖水中,與碧綠的湖水融為一體,只有那根斷掉的紅綢繩在水中隱隱滅滅的下落,最終也不見身影。
蘇心寶還維持著手握著玉佩的姿勢,愣愣的看著玉落下去的位置,玉佩打破湖面的平靜,由落水的位置翻起一絲小小漣漪,綠色的波紋一圈一圈向外漾開去,最終又歸于平靜。
這塊魚形玉佩,自五歲生辰那天戴上去開始,就沒有離開過她的身上,如今就在這樣一個碧綠的湖水邊,毫無預兆地,掉落于水中,就像是回到母親的懷抱一般,與碧玉湖融為一體。
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關于子軒哥哥的一切都將離她而去,就連著塊他特意為她求來的玉佩也丟了,落入水中尋不回了,失去得這麼突然,失去得如此徹底,沒有一絲能挽回的痕跡,就像她失去他一般。
恍惚間,蘇心寶把感到從心口處一陣細微的疼痛,本以為只是因為太難過感到心痛的真切感,突然間,壓不住的一股氣流向上翻涌,毫無預兆的,喉嚨里涌出一股鮮血,腥甜的氣息頓時充滿整個口腔,蘇心寶吐出一口鮮血,她來不及擦拭,又接連著一股又一股的血像是不要錢似的從她的喉下涌出口腔。
面前的碧綠色湖水已經被她的鮮血染成一灘紅色,像是朱砂倒在水中,逐漸在水中散開,與湖水綠相融合漸漸形成紅褐色。
蘇心寶不敢相信這是從自己的嘴里吐出的鮮血,這吐出來的不是中午吃下去的飯啊,是一股一股的血啊,怎麼會……
身後阿棄一陣又一陣嘶叫聲,但是蘇心寶卻無心理會,她的身體一向都很好的,怎麼突然之間就吐出這麼多的血來,又不是補品吃過多了。
「噠噠……噠噠……」身後還是阿棄慌亂的踏蹄聲,似乎還摻著這誰的慌亂的腳步聲,是誰?此時要有誰?蘇心寶不想知道,眼皮好重,應該好好的睡下吧。
「小姐醒醒……小姐……醒醒了。」
耳邊好吵啊,是誰?
「你趕緊醒醒了,再不醒過來的話你的馬就要瘋了。」
馬?是的,阿棄,其中還有阿棄的嘶叫聲,阿棄怎麼了嗎?吃到壞東西了嗎?為什麼叫得那麼急那麼痛苦的樣子?
「馬真的瘋了……喂……」那個聒噪的聲音突然遠離了,這個毛茸茸的溫熱蹭著自己的東西好像阿棄的感覺啊!
蘇心寶撐開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中似乎看到阿棄大大的黑馬眼,把眼皮閉回去又重新睜開,這回視線總算清楚了,眼前果然是阿棄,它像往常一樣用自己的長臉蹭著她,還有從它鼻子里噴出的溫熱氣息在她的頸脖間,癢癢的。
「阿棄,怎麼了?」蘇心寶安撫的模了模它的馬臉。
「沒想到這馬如此通人性,還能喚醒主人啊!」剛剛那個聲音又響起,非常清亮好听。
「阿棄,沒想到你竟然會說話啊!」不過顯然蘇心寶沒有听懂那話中的意思,她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把阿棄的臉掰過來左右看了看,但還是沒什麼變化。
阿棄叫了一聲,甩開蘇心寶的鉗制,向旁邊側了一步,頭歪向後方,引導她看過去。
順著阿棄的指示,蘇心寶看到了阿棄讓開點地方正站著兩個男子,其中一個男子年紀尚輕,而且長著一張比畫像上的仙女還要美,五官十分精致但卻不如女子那般柔弱,美麗卻不會讓人輕易誤認為是女子,更何況那明顯平扁的胸bu和突出的喉結,不過此時他的眼神中除了欣喜以外還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看起來年紀較長的青衫男子面無表情,只是從他的眼神中蘇心寶似乎看到一絲關切和悲傷。
這兩個人蘇心寶在記憶中搜索了一遍,最終結果是——不認識。
見少女露出疑惑的神情,杜辰擺了擺手道︰「我們可不是什麼壞人哦!」
蘇心寶站起身來,邊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整理好有些凌亂的衣裙,邊道︰「壞人從來不說自己是壞人。」
蘇心寶本就沒有對他們有太多的防備,因為他們並沒有在自己昏迷的時候做過什麼,身上的羊皮袋子還好好的著,重量沒有變,只是白衣男子一副對小孩的口吻讓她不禁起了作弄的心思。
杜辰撇撇嘴,剛想再說什麼就被一直沉默在旁邊的霍青插嘴了。
「在下霍青,是一名大夫,這是我的徒弟杜辰,我們並不是壞人,我們正在湖邊取水,這匹馬就突然跑過來咬住了我的衣袖把我們引到了這邊,這才發現了昏倒的你。」霍青幾句話就把他們出現在這里的前因後果說清楚了,為了證實自己所言非虛,還把被馬咬破了的衣袖舉了舉方便蘇心寶看清。
看到霍青舉起的袖子,青色的袖子被撕去了一塊,明顯是被什麼給大力扯破的,再看看阿棄不安的踩著馬蹄,顯然事情整如他所說的那樣。
天下第一神醫——霍青!
「你就是那個霍青?天下第一神醫?」蘇心寶盯著他猛瞧,沒有任何女孩子家該有的嬌羞。
原來竟是這樣一個中年男子,只是整個臉就跟沒表情似的,娘親以前在氣爹爹的時候可是說霍青神醫長得英俊非凡,貌比潘安呢,現在看來也就一般般嘛!
不過醫術易應該是不用懷疑的,畢竟今早吃下的那顆碧露凝香丸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下確實是霍青,對醫術有一定的研究,但不敢稱是天下第一。」正所謂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從來不會對自己現在所有的醫術感到滿足,一直都在追求這更高的境界,而自大的人事不會有進步的。
「我娘親明明說你長得很帥的,比爹爹還要好看的。」這個中年大叔雖說不難看,跟帥也只能沾邊而已,很帥還差得遠呢,難道娘親年輕時的眼光不靠譜?
听到她的話,霍青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竟然破天荒的出現了一絲無奈的表情,而後看到少女那張明顯遺傳了她的娘親的容顏後,更是不禁露出了一絲苦澀。
從第一次在客棧見到少女的時候,這張和小玲太過相似的臉,讓他不禁多看了幾眼。
「你果然是她的女兒,你的娘親……她還好嗎?」
「好得很。」就是每天不氣一氣爹爹就不太爽。
而一直在一旁插不進嘴的杜辰看到師父百年難得一遇的表情變換後卻發現關于他們的對話中所隱含著的某個人,還有關于師父年輕時候的某斷情。
她的女兒?那個她是誰?
顯然說的是少女的娘親,而師父年輕時候確實是因為一個女人而單身至今,從未見師父提過關于那個女人的事情,杜辰一直以為那個人可能已經死了,所以師父不願意提起,原來不是死了而是已經嫁為人婦,生兒育女了。
這也難怪師父總是一副無心的模樣,原來心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被少女的娘親偷去了啊。
杜辰自動腦補了師父年輕時候的關于他和她和他的三角戀情情節,原來面癱師父也有過這麼一段刻苦銘心的愛情啊,最後還因愛孤獨自今。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啊。師父,只要你改改你的面癱,多一絲被稱作表情的東西,女人什麼的還不是手到擒來?說不定這小姑娘的娘親沒有選擇您完全就是因為您那張面癱臉啊!
杜辰越想越為霍青感到惋惜,原來一個大好青年的情路就被毀在面癱臉上了,這就證明了談戀愛什麼的臉真的很重要啊,幸好他還魂的是一個美少年身上,要是個麻子胖子矮子什麼之類的,干脆還是死了算了。
霍青可不曉得自己已經被愛徒根據這只言片語已經補充完了一段關于他的愛情故事,並且得出總結失敗的結果是因為面癱,他更加不曉得的是眼前的少女腦海中的想法竟然和杜辰驚人的相似。
原來娘親竟然還和神醫有過這麼一段啊,難怪每次爹爹一听到娘親提起神醫就那麼生氣呢,情敵被自家娘子夸獎,吃醋是自然的。
爹爹對不起,以前還覺得您太小氣,不過現在不用擔心了,根據她的觀察,霍神醫是沒有爹爹帥的。
事實證明娘親當年的選擇是對的,爹爹多帥啊,青城四大美男子之一,還是青城首富,有財有貌;而霍神醫雖然有天下第一的醫術,但是確實的面癱啊,天天面對個面癱真的會審美疲勞的。
而也幸好娘親這正確的選擇,自己才沒有天天面對著一個面癱的爹爹啊!
所以,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是,面癱什麼的真的是愛情的殺手啊!
面對眼前少女明顯游神天外的表情,霍青也沒有生氣,他只是覺得疼惜,少女豆蔻芳華,應該還有長久美好的人生,可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出那麼殘忍的話。
就在剛剛,霍青探過少女的脈象,那個脈象太過熟悉,就在十八年前,他在另一個人的身上探出過這樣的脈象,那個人就是少女的母親。
‘情血劫’這是一種似病非病,似毒非毒的蠱毒,中蠱之人並不易察覺到自己中了蠱,只要情緒處于積極狀態蠱蟲就會沉睡著,但若是情緒波動太大,就會驚醒沉眠在血液中的蠱蟲,只要蠱蟲一醒,既蠱毒發作,蠱蟲就會在體內的血管中翻涌,從而使得中蠱者氣血攻心導致吐血。
當年曾懷疑那只蠱蟲去了哪里,在袁夫人的脈象之中怎麼也沒有找到,卻未曾想那只蠱蟲竟然轉移到了袁夫人月復中的胎兒體內,只是奇怪的是當年為了慎重起見他也曾檢查過初生嬰兒的身體,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只是在十七年後,這只蠱蟲卻又一次出現,並且還是讓他撞見了。
霍青並不像隱瞞她,就算想要隱瞞也是瞞不住的,情血劫只要發作過一次,隔一段時間就會間歇性的發作,直至中蠱者因為缺血過多而死去。
一次的吐血可以以為是意外的急火攻心,而當第二次第三次就不是模糊的說法可以自欺欺人了,人的身體里的血液本就不多,這樣間歇性的失血時間長了以後身體就會持續虛弱,最後當體內的血液剩下不到一半的時候就是回天乏術了。
「當年你出生的時候,小玲曾取名為心寶,意為心中之寶,你可是喚這個名?」
「嗯,蘇心寶是我的名字;你接下來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但是我只能告示你我是出來散心的,所以你最好不要想著向我娘親透露我的行蹤,我馬上就走了。」
「我不會的。」霍青保證。
「那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