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夢華錄 第八章 震驚

作者 ︰ 貫一郎

「真鈺哥哥……」

童真鈺雙眼空洞無神,童夜凝看得擔憂,忍不住問道︰「真鈺哥哥,你是怎麼了?」

童夜凝叫了他好幾聲,童真鈺才反應過來,笑道︰「我沒什麼事,大概是昨天睡得有些晚了,沒j ng神。」這時霜雙忽然插嘴道︰「就是就是,你看他那兩個眼袋,真是變成熊貓了!」

童真鈺裝傻,大笑幾聲,本想糊弄過去。但童夜凝心思細膩,童真鈺這般掩飾,又怎能瞞過她的法眼?她心下覺得童真鈺定是在想什麼心事,但現在又不方便去問。

只听童貫在旁邊悠悠道︰「趁著現在年輕,晚上出去干個什麼壞事倒也正常。只是這皇宮禁地,你可別動什麼賊心思,免得把你抓去閹了,跟義父我一起做小太監。」童真鈺瞬間變得面紅耳赤,心想︰義父怎的這般說,難道他已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偷跑出去了?霜雙卻是開朗一笑,道︰「老爺子你可莫要取笑他了,你看他臉上都能燙雞蛋了!」

他們四人坐于「靈犀地輿」之中,有說有笑,就這樣一路向皇都禁城方向駛去。不知何故,童貫早上忽然說要帶童真鈺和童夜凝進宮面見聖上,霜雙听了便非要去,說是一定要看看皇帝老兒是不是頭上長角,身上長鱗。童真鈺本想拒絕,沒想到童貫卻說無妨,便一起帶到車上。

一路上霜雙和童貫打趣說笑,十分自然。饒是童貫平時不怒自威,就連童真鈺在他身邊也會莫名地感到緊張。然而這霜雙是出生牛犢,殊不知這「老爺子」的可怕之處。童貫倒也樂得如此,還跟童真鈺和童夜凝說要多向霜雙學習。

童夜凝一路上準備不少茶果點心,尤其是那「雪媚娘」更是帶了不少,霜雙還正吃得開心,忽然听童貫道︰「到了這,咱們便得自己走了。」

童真鈺和童夜凝跳下車來,深吸一口氣——眼前,便是皇家十萬大院!

這天子行宮,當真是氣沖星斗,不同凡響︰百官如蚊蠅點首,千宮如行雲縱橫,置身其中,方覺一身之渺小。童真鈺以前還來過幾次,霜雙第一次見到如此氣勢磅礡的宮邸,驚訝得合不攏嘴。

只見這些宮殿全是由青磚白瓦所砌,只因徽宗覺得朱梁金頂太過艷俗,少了些水墨之風,便叫人全換了。甚至連鋪地板的青石也換做漢白玉,一路由城門鋪至「集英殿」,如此手筆,恐怕非舉全國之力而不能為之。

這時只見一名小太監走了過來,附到童貫耳邊說了些什麼,接著便向童真鈺行禮道︰「皇上正在與群臣議事,還請各位移步‘紫寰殿’等候。」童貫笑道︰「他沒了老夫還議什麼事,快讓他把早朝散了,來紫寰殿見我。」如此口氣,恐怕當朝百官也只有童貫敢這麼說了。

小太監領著他們向「紫寰殿」走去。只听不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伯父,今r 我們便是為了那‘龍虎風雲斗’而來嗎?」只听另一個雄渾厚勁的聲音道︰「旭兒,你是從哪里得來的消息,當真靈通。」

童真鈺聞言一驚——那若不是種師旭,還能是誰?

只見種師旭穿一身青滄武官服,腰間束著一根金腰帶,從另一邊走出來。他走在種師勛身側,目光一掃,看到童真鈺後,也是吃了一驚。雖然兩人不便交流,但眼神之間已傳遞不少訊息。看來昨夜遇襲之後,種師旭和蔡雪堂都安然無恙。

走在他兩前面的,卻是一戎裝束發的中年男子。五官突出,稜角分明,一道刀傷自鼻梁走過,想是那刀若是再深上幾寸,只怕就要把這張嚴肅的臉一分為二。那男子瞧見童貫,扭頭便走,渾然當做沒看見一般。童貫倒是不介意,主動打招呼道︰「老種,你在皇宮內穿成這樣,可莫要嚇到別人。」

原來,這人便是名將種師道!

只見種師道十分不屑地瞥了童貫一眼,道︰「此乃陛下親賜金刀金甲,上斬不肖王孫,下斬貪污逆臣。」他特意在最後一句加重語調,童貫捻須,笑而不語。

「你不去那‘垂拱殿’誹謗忠良,在這里干什麼?」種師道嘲弄道,童貫一擺手,道︰「和你一樣啊,還不是為了那‘龍虎風雲斗’的事情?」種師道看了童貫身後的童真鈺一眼,道︰「怎的,你要讓你義子代我大宋上陣?」

童貫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而且我義女夜凝也要參加。」

童真鈺和童夜凝還不知是怎麼回事,忽然便听到自己的名字便冒出來,還有那勞什子「龍虎風雲斗」。種師道說完便甩袖子走了,似是不歡而散。童貫卻是笑吟吟的,道︰「走吧。」便帶著眾人向「紫寰殿」走去。

種師旭正要離開之時,忽然感覺到有什麼在衣服里動彈,白澤的腦袋冷不丁從他領子里鑽了出來。他趕緊把它摁回去,生怕被義父看見。只听那白澤忽然道︰「放開我——我看到鬼啦!」

「這青天白r 的,哪里有鬼,你速速爬回去裝死,不然,我再也不帶你出來。」種師旭出言威脅道。只見那白澤目不轉楮地盯著遠去的童真鈺一行人,咋舌道︰「那是什麼鬼……我還是第一次見。」還未說完,便被種師旭摁著腦袋塞進衣服里。

童真鈺等人來到紫寰殿內,想是那種師道不屑與童貫共處一室,所以並未見到種家之人。童真鈺問道︰「義父,這‘龍虎風雲斗’究竟是什麼?」童貫笑了一笑,道︰「這‘龍虎風雲斗’便是我們與那金國所設的一項比賽,比賽內容五花八門,豐富多彩,不愧為一場盛會。第一屆‘風雲龍虎斗’便是由金國在上京舉辦,這一屆便輪到我們漢人做東道主了。」

童真鈺一听,頓時來了興趣。只听童貫繼續道︰「這‘風雲龍虎斗’共分‘文’‘武’兩樣來比,有道是‘文斗四寶,武斗三絕。’」

「那上一屆‘風雲龍虎斗’是誰贏了?」童真鈺急忙問道,只見童貫笑了笑,嘆氣道︰「自然是我們贏了,只不過,我們僅是贏在‘文斗’上,在那‘武斗’上我們可是連一樣都沒贏。」

童真鈺吃了一驚,雖說自宋太祖以來,「重文輕武」之風便盛行。沒想到百年之後,大宋子孫竟因此落下個羸弱的名聲,成為各族男兒笑柄。甚至有言論譏諷道︰「漢人多病夫,婦孺當荷鋤。」如此恥辱,當真讓人咽不下這口氣!

「那這次,我們一定要在‘文斗’上贏他,在‘武斗’上也把這些胡虜韃子打趴下!」童真鈺捏緊拳頭,一陣興奮。他最喜歡打架,若是能在台上痛打那些金人,那便是童真鈺的最愛。

門外傳來一片歡聲笑語。霜雙循聲望去,只見那是一個紫衣老頭兒,須發盡白,體態略顯佝僂;但皮膚上卻毫無斑暇,宛若少年,想必是平r 里保養極好。

那老頭兒雙手負于背後,好似閑庭信步,悠悠然邁入殿中。身上衣袍無風而鼓,倒真像似那傳說中的雲游仙人一般。他目光微微一轉,落到童貫身上。

「童老弟,近r 可好?」

童貫本來還笑呵呵的,見了那人,卻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正是蔡京!

只見蔡京也不等童貫回答,便轉向童真鈺,微笑道︰「童世佷,得知你死里逃生,伯父甚是欣慰,如今見你活得如此結實,可是非常開心啊!」

暗箭傷我,將我打落谷底的可正是你蔡京!童真鈺見這老狐狸如此狡猾,恨得是咬牙切齒。表面上卻笑道︰「蔡伯父所言極是,鈺兒別無他長,唯獨命硬,若是想要白發人送黑發人,那是萬萬不可能的。」蔡京也笑了笑,不置一詞。

跟在蔡京身後的,正是王黼、朱、李彥等人。王黼如走鋼絲一般,小心翼翼;朱黑著臉,似乎極為不開心;李彥則是眼楮滴溜溜轉望四周,仿佛第一次來到這紫寰殿一般,卻惟獨不敢看童貫的眼楮。

童貫笑道︰「老大哥最近一直把自己關在蔡府的密室里,至今也是一月余未見,甚是想念,不知老大哥在鑽研些什麼玩意兒?」蔡京一捋胡須,道︰「蔡某最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還望童老弟指點一二。」童貫道︰「哦?願聞其詳。」

「蔡某在想,到底是這‘公相’厲害,還是這‘媼相’厲害。」

童貫沉默不語,蔡京見他不答話,便轉向李彥等人問道︰「你們說呢?到底是哪個相厲害。」只見三人戰戰兢兢,並不答話。李彥見氣氛尷尬,陪笑道︰「依我看啊,這朝設二相,便如同屋頂棟梁;這梁若是不一般高,屋頂不就塌了麼?」蔡京瞧了李彥一眼,李彥抖了一下,不再應聲。

霜雙見他們說話拐彎抹角,話中有話,心中氣悶。便扯扯童真鈺的袖子問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呀?」童真鈺當然是不懂這些,但他也能感覺到,在場的目光,卻是像箭一般盡數拋在童貫身上!

童貫蔑笑一聲,道︰「那長生不死之術,你可研究出來了?」蔡京笑道︰「快了。」童貫哼了一聲,道︰「那便好,可別等你弄出勞什子長生不死之術,腦袋都沒了。」

這一句話說的露骨無比,在場之人都是大吃一驚。心想這童貫和蔡京怎的像針鋒相對,水火不容一般。恰在此時,殿外傳來一聲朗朗大笑︰「見眾愛卿聊得如此熱鬧,寡人可是羨慕的緊,不如算我一個如何?」

眾人立刻向那人下跪,霜雙依然站在原地,還不知是怎麼回事。童夜凝見狀急忙扯著她的袖子,將她拉下來。

只見一絕美男子,身著金秀九龍袍,寬衣雲袖,金帶金靴,大步流星走進殿內。眾人見狀,齊道︰「吾皇萬歲。」

徽宗快步走到殿正中的千葉蓮花榻前,幾位小太監連同李彥趕緊將榻上的那張白虎裘鋪好,點上燻香,奉上貢茶。徽宗取過茶,潤潤口,吐于一旁的金盞之中。接著他便取下金帶,坦開衣襟,微笑道︰「寡人忙了一早上的朝政,你們幾個都不來幫忙,卻在這里閑聊,該當何罪啊?」

只見天子與蔡京童貫等人說話時的語氣親和隨意,全然沒有皇帝的架子,這寵幸程度可見一斑。蔡京一行禮道︰「稟吾皇,我和童老弟只是許久未見,說說悄悄話罷了。」

徽宗好奇,道︰「什麼悄悄話,朕命你如實說來。」蔡京笑道︰「今天早上,我看到有十只鳥立于我蔡府的一棵菩提樹上,這些鳥兒的叫聲奇怪,饒是老臣博學多聞,也從未見過鳥兒‘吉’‘吉’這麼叫。那些鳥兒叫了十聲,便一飛沖天,直上雲霄。」他頓了頓,道,「我剛才便跟童老弟說,這可是個好兆頭啊!說明吾皇吉人天佑,也說明我大宋千秋萬載,亙古不僵。」

要知道徽宗的名字叫趙佶,生r 正是十月十r 。蔡京如此一說,徽宗當然樂得心花怒放發,當即道︰「蔡太師所言極是!待我明r 便命人修建祭壇,感謝天地!」

霜雙皺眉搖搖頭道︰「這皇帝生得倒是好俊,只是腦袋怎麼如此不靈光。」童夜凝掐了她一下,低聲道︰「不可亂言,要掉腦袋的。」

這時,門外忽然跑來一漂亮小孩,拉著徽宗的龍袍道︰「父皇萬歲,給父皇請安!」稍後看到童真鈺,便立刻跑過來,道︰「童二哥,你也在這里,桓兒給你請安了。」童真鈺笑道︰「太子真有禮貌,改r 我帶你出去玩。」趙桓立刻點頭如搗蒜,道︰「這可是你說的,不許耍賴。」

只見門外又進來一人,朗聲笑道︰「臭小子,你藏到這里,真是好心機智啊!看我捉到你,不打你。」那人目光與童真鈺撞到一起,卻是頓住了。

「鈺弟,你——」

童真鈺也是身體一震,望著童年的至交好友,與自己稱兄道弟,一起在西京城內為非作歹的蔡天賜,他腦中幾如宣紙般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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