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逗紅纏 第一章︰碧血長天步步歌

作者 ︰ 琴聖遺音

深秋,淒冷的邊寨!

一陣歸雁從熔熔落r 下飛過,唳叫聲驚醒了地上那一座死寂的石城。城牆四周層巒疊嶂,暮靄沉沉。

禁閉的城門將肅殺之氣緊緊的封閉在了城內。大帳內,端坐著一位儒雅的文士,雙目有神,十指修長,臨案而立,一枝狼毫正在生宣上筆走龍蛇,字字風骨卓絕,力透紙背︰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r 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征夫淚。」

描寫的正是此地風光︰天上北雁南飛,軍中號角嗚咽。秋夜冷清,一杯濁酒便勾得思鄉之情頓起,可敵人還在前面虎視眈眈,如果不能早r 退敵,回家的打算自然也就渺渺無期。可洽在此時,夜s 中響起來滄涼的羌笛聲,酒入愁腸,笛聲合淚,更添無限淒涼。

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範文正公,他為人剛正不阿,深知民間疾苦,曾經留下了膾灸人口流傳千古的名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但他並不僅是一個只知吟詩做賦,感嘆時世的文人,更是一名卓越的政治家,軍事家。

在擔任陝西經略安撫招討副使時,他深感國力衰敗不堪,向朝廷列舉了「明黜陟、抑僥幸、j ng貢舉」等十項改革建議,希望改善r 漸尖銳的階級矛盾,重振國力。

可他嘔心瀝血,震聾發聵的疾呼沒有引起北宋高層的注意。後來更屢受ji n人排擠,遠離朝堂,最後含恨而終。

僅僅七十余年後,文正公余音尤在耳,便發生了震驚天下的靖康之亂,金人牧馬南下,將徽欽二帝並數千朝臣官宦,宮中女眷,府庫珍藏,法駕圖策,一應擄掠而去。

朝野上下一片大亂!天下不可一r 無君,慌亂中眾臣擁立徽宗之子趙構繼位,稱高宗。國號建炎,史稱南宋元年!

高宗胸無大志,行事首鼠兩端。泥馬南渡,大位初定後便偏安江南一地,不思恢復北宋江山。對金之策更是搖擺不定,一面起用李綱為帥,抗擊金兵。一面卻又暗遣使臣,與金乞降和談。便形成了年年交戰,卻又連連乞和,每和每戰,且戰且和的奇特局面。平白糜費無數民脂民膏,繳納歲幣不計其數!國力更加衰敗不堪!

自從人類開始聚集,誕生了部落開始,便有兩部歷史,一部正史,由統治者書寫。一部野史,由百姓口口相傳。正史嚴謹刻板,但大多為了現實需要,而略顯蒼白無趣,不為大眾喜好。

而野史則極為j ng彩,里面有血有肉,有笑有淚,比之正史,更像一個人。因為野史完全是由一個個人所貫穿連接起來的。這些人無論面對淒風苦雨還是斧鋮加身時,都能夠挺起脊梁,書寫出一個大大的人字。

大宋王朝的「人」字,上半部里範文正公算一個,而下半部里,則出了一個光照千秋,萬代景仰的人物----岳飛岳鵬舉。本書就與他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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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y n如箭,r 月如梭!江上漁樵白了滿頭青絲,彈指間已到了建炎八年!

金帝再次興兵南下,劍鋒過處所向披靡。宋軍羸弱,催枯拉朽一觸即潰,金兵主力連戰連捷,已經抵達中州附近,大軍前方百姓為了躲避兵災,拖家帶口四散逃走。

初冬時節y n雨連綿,剛停了小半會,轉眼又淅淅瀝瀝下將起來。

一處僻靜的山道上,一行百姓面如菜s ,拖兒帶女,正背著大小包袱,牽著騾馬在泥濘中奮力跋涉。

突然,身後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疾風驟雨一般敲打著大地,來得好快。三十多騎都是高頭大馬,馬上一s 的j ng壯漢子,穿著金兵的衣服,轉眼間便沖到背後一箭之遙。

百姓們驚呼一聲,立刻丟棄手中包裹,彎腰背起老父老母,牽著弱女幼子四散倉皇奔逃,只恨少生了兩只腳。哭喊聲,詛罵聲,拉扯聲,響成一片,寂靜的山路瞬間亂成一鍋粥。

金人殘暴,所過之處,殺人如麻,雞犬不留。正當眾人祈禱自已還能見得到明天太陽的時候,背後的馬蹄聲卻突然停住,然後慢慢變小,漸漸消失了。

膽大的百姓回過神來扭頭一看,原來那隊金兵突然轉了一個方向,往另一條小道上去了。眾人死里逃生,卻也顧不上疑慮張望,匆匆回頭收拾了一下慌亂中丟失的家當,繼續向前跑了起來。

三十余騎折轉方向,迅捷如風上了一條小道。帶頭的漢子三十來歲,腰間掛著一把鯊皮鎦金吞口的戰刀,背上背著一張鐵弓,可箭壺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他身上滿是斑斑血跡,臂上,胸口,大腿上數處創傷,最深的一道在背後肩下數指,深達三寸余,兩邊皮肉翻卷,露出了森森白骨。可這漢子如同鐵打鋼鑄,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尤自不停揮鞭打馬。但他蒼白如紙的臉s ,布滿血絲的眼眶,臘黃的眼珠,無一不在告訴你他已經疲倦到了極點。

的確沒錯,從三r 前到現在,他與手下的兄弟滴水粒米未進,在這方圓數百里之內不停的奔跑,沒有片刻合過眼,體力已經透支到了極限。可分秒都不能停,只能逃,不停的逃……向南每多跑一步,就離安全近了一步。

在這種每拖一秒就增添十分危險的時候,剛才卻轉上岔道,平白多出十來里山路,卻沒有人去問這帶頭的漢子一句為什麼。-因為他們雖然穿著金兵的衣服,卻是真正的大宋軍人,而就在他們身後不遠的地方,有無數的金兵正在四處尾隨而來。

如果越過百姓逃命,那追蹤而來的金兵勢必將逃亂的百姓砍殺殆盡。守土安民,拒敵于國門之外,不是他們一已之力能夠決定的。可若是為了逃命,讓大宋百姓命喪于金人之手,便是做為軍人的恥辱。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做為一個軍人必須的選擇。在任何時候,軍人必須為了自已的尊嚴而站著,必須用自已熱血的胸膛去而對敵人的刀鋒。因為文人有文骨,而軍人有軍魂。

山道蜿蜒著,蒼涼的原野上一片青灰,高坡上叢叢灌木落葉凋零,正在風中顫抖。

帶頭漢子打著馬,帶著眾人旋風般從坡下的羊腸小道上卷過。

突然,他目中sh 出兩道j ng光,死死的盯住高坡上的灌木叢。手上猛的一拉韁繩,那戰馬噴著濃烈的白沫,雙腿立起猛然狂嘶一聲︰「   ……」驚得這片荒野都顫泣起來,隨著這一聲馬嘶,高坡之上的灌木叢中也瞬間涌出了一股強烈的殺氣。

帶頭漢子鷹榫一樣的目光掃了幾下,左手握韁,右手偷偷垂下,拇指與食指結了一個圓圈,向前彈了彈了兩下,又向右彈了三下。

緊隨其後的瘦高個漢子遲疑了一下,嘴里打了一個呼哨,馬鞭同時揮出一聲脆響。

三十多騎遂然分成兩隊,帶頭漢子猛然撥出了戰刀,向高坡上沖去,二十騎呈雁翎左右分開,緊隨其後。

高個漢子帶領剩下的十來騎劃了一道弧線,繞過高坡,繼續向前逃去。

帶頭漢子冷靜的眼神中似有火焰跳過,馬蹄如風,刀光起,刀氣到。

刀意如火,勢不可擋,向坡頂枯黃的灌木卷了過去。

「嗚嗚嗚……」刀聲好似風過老穴,狼嘯荒原。戰刀在灌木叢前停了下來,刀光猛烈顫抖了一下,瞬間又突然炸開,殘枝敗葉沖天而起。

灌木叢讓刀氣炸開,十幾條身披皮遒衣物的漢子身如鬼魅,突然出現。

當中一名漢子鷹眼鷂目,身材高大,單掌一揮,一股柔和的風將濺sh 到身前的枯枝震成粉末,既而拍掌笑道︰「五十步開外就能發現我的埋伏,端的好眼力。以二十條命換十余人逃生,好決斷。

不過既然做了事,就要付出代價。不知是哪一位將軍的部下?死在我的掌下也能留個名號。」

帶頭漢子眼神猛然一縮,好似讓針扎了一下,心里暗道不妙。

對方舉手之間,用一股柔和的風將枯枝震碎,堅如剛,柔如棉,分明內功到是極高境界。

可事已至此,除了拼死一博外,更有他法?

帶頭漢子手腕輕抬,戰刀斜斜揚起,刀鋒上好似一抹華光在隱隱流動,聲音沙啞道︰「我這刀有個脾氣,不喝飽金人的血它就不舒坦,這一路之上,雖然也喝了不少,可好像還不夠。你听听,我這刀兒可會說話,想知道什麼,上來問它!」

鷹眼漢子也不動怒,只是冷笑道︰「哼哼!也好……那也好得狠」嘴角帶笑意,猛然一跺腳,大地好似都搖晃了一下。「嗚」的一聲,一桿粗大的鐵槍從地上彈將起來,槍身漆黑,粗若兒臂。

鷹眼漢子握住槍尾,平抬在手上,槍尖微微顫動一兩下,空氣中頓時殺氣凜然,好似有無數戰死的冤魂在風中呼喊嚎叫,也不知道在這槍下死了多少宋軍將士。

絕不能讓對方蓄成大勢,帶頭漢子沒有絲毫遲疑,長刀如閃電劃過長空,卷起道道寒光。

帶頭漢子刀光一起,如水銀乍破,鷹眼漢子也動了,長槍迎著刀光刺了過去,這一刻,他就是槍,槍就是他。鐵槍點點如疾雨,無處不在,戰刀隱隱如狂風,氣勢驚人。

雙方數十人也激沖而上,岳倒山崩般撞在一起,浩瀚的殺氣彼此糾纏,高坡之上,眨眼間便慘叫四起,血肉橫飛。

帶頭漢子極為勇猛,人在馬上雖然處于劣勢,可戰意極濃,刀法中挾裹著一往無回的死意。

可鷹眼漢子更勝一籌,鐵槍好似好似有擁有生命,像一條粗大的漆黑巨蛇,不停的翻滾扭動,正張著猙獰的毒牙從四處咬來。

鐵槍一戳一帶,又在胳膊上拉出了一道深深的血槽。帶頭漢子突然一聲怒吼,如同炸雷響起,刀光大作,爆漲一倍。

鷹眼漢子大笑道︰「這招才像一條漢子。」鐵槍一卷,猛沖過來。

帶頭漢子伸刀一磕,將鐵槍蕩開,猛然一拉韁繩,戰馬突然前蹄高高揚起,連環踢出,這幾下速度奇快,力道重愈千斤。

鷹眼漢子一槍走空,突然勁風撲面,暗道中計,咬牙抬臂一擋,那馬蹄「  」兩聲,踢在左臂之上,頓時失去知覺,痛哼一聲,雙腳閃動,退出一丈之外,怒罵道︰「南宋武人如此ji n詐」。

單臂猛抖,鐵槍咆哮著直奔帶頭胸口而來,這一槍速度極快,風聲大作,好似空中能都聞到一股燒焦的血腥味。

帶頭漢子臉s 一變,情知不可抵擋,咬牙揮刀一擋,金鐵交鳴間響聲大作,戰馬  直叫,連退幾步。帶頭漢子手臂酸麻,牽得背上一陣鑽心似的劇烈疼痛,這一刀用力過猛,肯定是後背的創口血管暴裂開了。

鷹眼漢子見鮮血從馬背流下,又從馬月復滴落地上,才知眼前漢子早已受傷,將鐵槍緩緩收了回去,冷冷道︰「雖然你暗中使詐,可我也不願對一個受傷之人下手?下馬自縛跟我回去,保你不死。」

帶頭漢子手臂顫抖,似乎已經拿刀不穩,可臉上使終剛毅如鐵,聲音依舊低沉有力︰「哼哼!投降?技不如人,想要許某頭顱容易得狠,可想許某當那沒骨頭的孬種?休想……」

斬釘截鐵,執地有聲。

對話間,身邊又有數聲慘叫響起,帶頭漢子的手下又傷了四五個,漸漸圍到了身後,局面已經一邊倒。

帶頭漢子心中長嘆一聲︰「唉,我這幫兄弟何等的英勇,可兩r 不吃不喝,又大戰了十來場,已經是強魯之末了,眼前這十余金軍雖然j ng銳,可換在往r ,他們哪是對手?今r 折在這里,實在不值!」

可既然上了戰場,又進了聞名天下的岳家軍,早就把這百十斤不當自已的了。能將這腔熱血在戰場上飛濺,那也無愧于心,因為這是一個帶把的爺們該做的事。

什麼是男人?為了家國天下,就算是死,也要在臨死前將一腔熱血濺在敵人臉上,那才配得上男人這兩個字。

北風裹著刺骨的寒意,肆意的刮過,帶頭漢子胸腔中熱血激烈沸騰,可臉上更加冰冷如鐵,銳利的眼光向左右微微一掃,牙齒間慢慢崩出了四個重逾千均的字︰「玉……碎……流……星……」話音剛落,身後一名漢子從懷里掏出一只竹筒,一道白光沖天而起,直sh 雲霄,在半空冒出萬點火光,爆炸開來……

爆炸聲中,帶頭漢子身後的兄弟全部抬起了頭,道道目光中都燃燒起了滔天火焰,那熊熊火光是那麼的灼熱明亮,燒得鷹眼漢子都微微退了一步。

他感受到了一股死意,強烈的死意,他們想干什麼?

帶頭漢子動了,他身後的兄弟動了,他的刀光也動了。

直到很多年後,鷹眼漢子還在向人說起那一刀︰「我刀山火海中,大戰小戰百余場,遇到過普通士兵,也遇到過重甲武將,同南宋的江湖中人也交過手。他們武功有高有低,我打得過就打,打不過也有辦法月兌身,可誰都沒能讓我害怕。除了那個漢子,他的刀真的讓我感到害怕了,那是真正的恐懼。他當時已經受了極重的傷,我明明可以輕輕的一槍戳死他,可他的刀一揮出,我就覺得自已一腳踏進鬼門關了。那一刀,實在太可怕了。」

鷹眼漢子只知道怕,卻不知道真正怕的是什麼。

因為這一刀,是帶頭漢子燃燒生命揮出的最後一刀,這一刀的刀意只有一個字︰死。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當一個人十年軍旅生涯,用生命做代價,揮出最後一擊時,該是何等的j ng彩奪目?何等的氣勢如虹?鷹眼漢子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退。鐵槍還在手中,可來不及抵擋,刀光已經照亮了胸前,刀尖的氣流已經割裂了牛皮軟甲。

---擋,用什麼擋?槍尖還在丈余,刀鋒已經近到三尺之內。

他還有一只手,鷹眼漢子又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手臂揚起,迎著刀鋒而去,血光飛濺,劇痛傳來。鷹眼漢子眼前一黑,強咬舌尖忍著不讓自已暈倒過去,擰腰扭胯,退步側身,鐵槍赫然橫掃。

如果帶頭漢子也進步急攻,再出一刀,他就必死無疑。

可那一刀的輝煌已經燃燒了他全部的生命,帶頭漢子心有不甘,腳步卻已經不听使喚了。「 」的一聲,鷹眼漢子鐵槍全力一擊,將他抽得臨空飛起,一篷血霧從嘴里噴出,重重摔倒在地。

那一口血噴濺得如此猛烈,sh 得鷹眼漢子眼中火燒火燎。等他將臉上的血污擦去時,心頭猛然抽搐了一下,一股更加恐懼的涼意從心頭涌出。死人,觸目可及到處都是死人,滿地都是鮮血,殘肢斷骸,離腳三尺就有一個人頭,那雙睜大的眼楮還死死的盯著自已不肯合上。

明明已經是垂死的羔羊,可突然之間還能爆發出來,以命換命將自已的手下殺得干干淨淨,僅存的幾個也鋼刀貫月復,正在地上苦苦申吟。

鷹眼漢子心中慌得厲害,雙腿酸軟,幾乎無法站立。

這些人到底是誰的軍隊?怎麼與自已熟悉的大宋軍隊完全不一樣?

前面幾場戰斗,數萬宋軍都是一擊即潰,可這幾十個宋軍,卻展現出了極不尋常的戰斗力?

突然,鷹眼漢子心中閃現出一個儒雅的影子,全身突然打了一個哆嗦,難道是他?不是說他已經讓大小將軍纏在千里之外不能月兌身嗎?不對,一定是他,一定是他,除了他的部隊,誰擁有這種戰斗力?誰還有這種j ng神?

不行,自已得趕快回營去向大王稟報--那個噩夢一樣的人已經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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